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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菲的选择-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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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把他的那些怪僻抛在脑后。“好了,”他接着说,“你只管把我的窝和苏菲的窝当作是两个……”
  “你的什么?”我问。
  “窝。”
  “窝是什么?”
  “窝就是房间。”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我很喜欢那个字。
  “好了。苏菲和我上班后,你随时都可以来听唱片。莫里斯·芬克有钥匙。我去告诉他随时让你进去。”
  “噢,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内森。”我脱口叫道,“不过,天哪——谢谢你。”我被他的慷慨所感动——不,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那时,唱片还不是人人都能消费的便宜货,人们对自己的唱片还不可能那么大方。那些唱片十分珍贵,在我的生活中还从未有过如此丰富的音乐。内森的慷慨无疑让我有了一种近乎骄奢淫逸的感觉,令我欢欣、雀跃。我曾有过的对丰满的女性肉体的梦想也未能像唱片这样刺激我的食欲。“我一定会爱惜的。”我迫不及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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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你。”他说,“你当然得十分小心。他妈的,这些塑胶唱片非常易碎。我敢断言,几年后肯定会出现防裂唱片。”
  “那就太好了。”我说。
  “还不止这些。它们不仅防裂,还得是压缩的——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在唱片的一面听完整部交响乐或者一部完整的巴赫大合唱。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从犹太文学复兴讲到唱片的革命性变革。“音乐的黄金时代就要到来了,斯汀戈。”
  “天哪,我只想谢谢你。”我说,还在感动不已。
  “不用客气,老弟。”他回答说,目光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望去。“别谢我,要谢苏菲。她教我珍惜音乐,就好像它们是她创作出来的,而此前我并不珍惜它们。她也教我爱惜衣物,以及很多别的东西……”他停了下来,眼睛发亮,目光深远,“一切一切,生活!上帝,她真不可思议,是吧?”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崇敬之情,只有谈到崇高的艺术作品时,他偶尔会用这样的口吻。不过我赞同他的看法。我小声地说:“她确实是这样的。”内森一点儿也未察觉到我那种充满嫉妒的可怜情感。
  如前所述,内森鼓励我多陪陪苏菲,于是在他上班之后,我毫无内疚感地站在过道里呼唤苏菲。那是个星期四,是她的休息日。当她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时,我问她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到公园去吃午餐。她高兴地大叫:“太好了,斯汀戈!”然后便不见了。坦率地说,我的脑袋里此时满是女人的乳胸、小腹、臀部,尤其是上周在沙滩上见到的那个美女的肉体——内森愉快地端给我的那“一道不错的菜”。
  尽管我淫心大乱,我还是回到书桌前,想再写上一两个钟头。周围差不多一直有动静,但不太明显。公寓里其他人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莫里斯·芬克一边打扫前厅,一边嘟嘟囔囔地骂着恶毒的脏话。耶塔从她三楼的房间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下来,做每日一次的例行巡视。长得像头巨鲸似的莫伊西·穆斯卡特布里特前往他的犹太神学早课,脚步笨重,声震楼宇,可口里居然吹着“驴小夜曲”的欢快旋律,而且两者居然那样和谐,真是不可思议。过了一阵,我停下笔来,站在朝向公园的窗前,看见阿斯特丽德·温斯特恩——两个护士中的一个,刚从金斯县医院值夜班回来。她刚把房间门在我的房间对面“砰”地一声关上,另一个护士利莲·格罗斯曼又忙着从房间出来赶到同一家医院去上班。很难说她们两个谁长得更“朴实”一些:那个大骨骼的阿斯特丽德,哭丧着的扁平脸上总是一付似哭非哭的表情;而利莲就像一个挨饿的小麻雀,瘦得皮包骨头,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肯定不会让她看护的那些病人产生舒服之感。她们的“朴实”真令人心痛!我想,这令人灰心丧气的房屋毫无色情希望,但倒霉的运气也不会总躲在这房檐下吧。毕竟,我已经有了莱斯丽!我开始冒汗,呼吸也在加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急剧膨胀的气球一样,胀得我的胸膛隐隐作痛。
  这样,我就要谈到性的问题了。这是我以前提到过的,我认为在布鲁克林的新生活中将会出现的非常生动的一个方面。就它本身的情节而言,与苏菲、内森没什么直接关系,因此我本打算把它放在一边,让它在另外的时间、另外的故事里起一些作用。不过,它和洋溢在那个夏天的脆弱气氛融合在一起,如果不让它进入这个故事,就像人的身体被割掉某一部位一样——当然不是重要部位,而是如同断掉一指那样的感觉。除此之外,即使我暂且保留不写,这次经历中蕴含着的某种急切和难以捉摸的意味,以及那绝望的性行为,也将成为那个性迷惑的年月里可能发生的一切有意义的事件的注解。
  不管怎样,那天早上,当我中断写作站在那儿,身体有些肿胀。我觉得,以如此的热忱与激情拥抱艺术,我理应获得最高奖赏,正如其他名副其实的作家一样。我也准备收下这份赠礼,作为对艰苦工作的必要回报——像食物和水一样不可缺少——它可以让我那疲乏的智慧得以恢复,让生活充满甜蜜。当然,我的意思是指,到纽约这么多个月来,我终于第一次安全地走出了疑惑,我就要得到一次满足。这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在数小时之后,正如春风化绿、落日黄昏一样,我就要刺入那个美丽无比的、性解放的二十二岁犹太姑娘莱斯丽·拉普德斯的身体里了(请押韵“啊,快喂喂我”)。
  正如我简单介绍的那样,那个星期天在康尼岛时,莱斯丽·拉普德斯实际上已向我保证,我可以得到她美妙的身体。我们约好在下个星期四晚上见面。我一心盼着我们的第二次相见,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在等待的这几天里,我感到有些不适、恶心,甚至还有点低烧。我如此陶醉的主要原因是,我想这次我一定会成功。我肯定行!这回不会有什么障碍;和一个皮肤发烫、腹部性感的犹太姑娘性交的狂喜,女孩那深不可测的眼睛,被太阳晒成黄褐色的腿,等等,这一切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不是一个幻想,它是真真切切的!在我短暂而炙热的性生活中,我还从未体验过征服的感觉(不过那时的年轻人几乎都没有),为星期四的到来而等待的这种感觉真美。或许人们会夸耀调情、追逐的激动喜悦,以及很难实现的诱奸后的兴高采烈,它们的确也都拥有各自不同的独特奖赏。不过,十拿九稳的期待更令人愉快。我知道一切都会准备好等在那儿。所以,在沉醉于创作的那几个钟头里,我一直想着莱斯丽和即将到来的幽会,想象自己吮吸着那犹太姑娘的丰满乳房,那些东西对托马斯·沃尔夫来说是那么地亲切。这情景就像一只南瓜灯一样,在我发昏的脑中闪亮。
  还有,我早对这次的期待有一种“正确”的感觉。我认为,无论多么贫寒的艺术家,只要他是真诚的,至少都应该享有它。另外,在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中,如果我出牌正确,不犯下什么大错,让自己继续保持查理一世时代保皇党的那种冷峻态度的话——这使得莱斯丽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产生了疯狂的激情——那么,上帝赐予我的礼物肯定会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排上我每天的活动日程。我将会不分早晚地每天在床上与莱斯丽嬉戏,并使得我的创作质量大大提高,而将那些有关性的高尚化的苍白教条撇在一旁。行了,我本来就怀疑我们的关系里是否有爱,因为从一开始,我被莱斯丽吸引的大部分原因就是她的美貌,完全没有我对苏菲的那种充满诗情画意的理想情感。我将这些深埋在心底。在我的一生中,莱斯丽第一次让我用平静、探索的方式品尝了人体交融的滋味。直到现在,那些狂欢的场面还停留在我的脑际,就像在翻阅一本性知识的百科全书。通过莱斯丽,我终于可以满足酝酿已久的那种原始饥渴了。在我等待星期四的幽会的那段时间里,莱斯丽那清晰可见的形象总是出现在眼前,我们共涉爱河的情形始终在我的脑海里萦绕。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欲。
  我想,对这十年作一个简单的反思,可能对解释莱斯丽对我的最初的摧残性的影响有一定帮助。五十年代的人所写的那些有关性的回忆,大部分充满伤痛。而四十年代则糟糕得多,正是性神厄洛斯最为可怕,我们的先辈竭力想保持的清教徒主义向色情主义过渡的时期。性已走出私室,但如何处理却成为人们普遍头疼的问题。莱斯丽“想尝尝阴茎的滋味”,便是那一时期的集中体现——那活跃的姑娘说出了她同龄的整个一代人的心声,崇尚自由,但同时又无情地坚守着贞操,在获得成功后偷偷溜回房间哭泣。(噢,那未受伤的处女膜!噢,那些残留在丝绸内衣上的指痕!)——那不是谁的错,只怪那个年代。回想起来,那时的人们必须把那种不和谐看作是一个可怕的势不两立的任务去完成。社会第一次极为有限地允许甚至鼓励情欲,但仍然严禁肉体的满足。也是第一次,汽车有了宽敞的加上软垫的后座。这给两性之间的关系创造了一种史无前例的不安与困惑。对那些怀有野心的尤其是既年轻又贫困的剑客们来说,那确实是一个残酷的年代。
  当然,那时的人们也很容易弄到一个“职业女郎”,我的大多数同龄人都有过那么一次——通常也只有一次。而莱斯丽的最妙之处,便是她那毫不含糊的承诺和保证。这样的话,她可以将我从曾经经历过的那次感情崩溃中挽救出来。在那次所谓的性交中,尽管我完成了一切,却全然丧失了从十四岁起就“开始练习”的那种激情。我变得十分冷静,冷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简而言之,我怀疑自己不正常,是一个真正的半处女。但问题是我并不是真正的反常,也与讨厌的神经官能压抑没什么关系,否则我也许已经去寻求医生的帮助了。不,情欲的障碍还只是件小事,是我的恐惧与当时那令人窒息的时代精神毁了一切;在20世纪中期的美国,这种时代精神使得性成为一种负罪的噩梦般的藻海。当时我还只是个初入社会的十七岁学生,在北卡罗来纳的一家每晚两美元的廉价旅馆里与一个烟叶地里的老妓女胡搞一通,最后却弄得一团糟。这不仅仅是因为她那愠怒的嘲笑(我就像一只老掉牙的乌龟一样跨在她那衰老的腰上),也不是因为我喝了太多的啤酒而变得迟钝起来(我喝酒是为了镇静并减轻焦虑),而是因为我害怕染病而戴上了两个避孕套——当她猛地把我从她身上推开时,我才沮丧地发现这个原因。
  除那次事情外,我遇上莱斯丽的那个下午之前的所有经历都不过是毫无价值的垃圾。换句话说,就是典型的四十年代型恋爱。我曾在电影院的包厢里与人接吻,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另一次,我在一个树叶茂密黑漆漆的深巷里,偷偷地用手真正感受了几秒钟的“赤裸的乳房”。我的心狂跳不止,但事情也到此为止。还有一次,我终于摘掉了一个胸罩,却发现那不过是个冒牌货,里面衬了两个球形海绵垫,那胸部像男孩子一样,扁平得像一个乒乓拍。这就是我在布鲁克林那三个月里有关性的记忆。每当我伤感地打开这扇记忆的闸门,里面总充斥着令人不安的黑暗,汗水,低声的责骂,撕开的兴奋剂,悄声说着的那些禁令,压迫的勃起,卡住的拉链,以及受阻的腺体分泌物散发出的湿热的瘴气……
  在我的心灵深处,纯洁是一块神圣的殉教之地。我是一个独生子,不像别的男孩子曾见过他们的姐妹的裸体。我从未见过一个完全裸体的女人——包括那次在那家廉价旅馆看见的老妓女,她在整个过程中一直穿着一件臭哄哄的衬衫。我已不记得我幻想的第一位情人的具体模样。我并不像那个时代的许多人那样按一种愚蠢的模式将女人理想化,因此我确信,我从未期待过与一位贞洁甜蜜,刚刚从祭坛归回的女人上床。我想,在美好的将来,我总能遇上一位可爱的姑娘,她会挣脱禁忌,让我和她一起欢闹;我会让那个小新教徒在汽车的后座把我累得半死。但有一件事我没有想到。我从未想到我的梦中情人会在语言上也一无禁忌;我过去的女友还没有说到“胸部”这个词儿时不脸红的。实际上,当听到女人们说“他妈的”时,我已经习惯了缩在一边不开腔。你可以想象,当莱斯丽在我们碰面的短短两小时后,在沙滩上像头小母狮似的伸开她那美丽的双腿,一双杏眼用一种我曾梦寐以求的巴比伦放荡妓女的眼神挑逗地直视我的脸时,我所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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