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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聪灵作品集-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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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叫程烨的人，在BBS上发表了他的高见：我觉得小说纯属荒谬，一千年，谁知道一千年之后，谁长成什么样啊，怎么找啊。我这个气呀，这个不懂情趣的家伙！一定是个笨蛋，又肤浅，又没有品味。
第二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我去上学，在公车的车窗里，我看到了一个卖力骑着单车的傻瓜，嘿嘿，就是那个把树叶画成蓝色的男生。不过呢，他骑车的样子到是很吸引，我一直在看他，直到公车的速度超过他，在公车里的我和单车上的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风吹起的他的四散开来的头发，像个发着光的小太阳。我看到了他背后的画板。突然觉得这个早晨好像特别清新起来。
刚来到教室坐稳之后，老师就让大家静一静，说要给我们介绍一位新同学。我在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开始惊讶，因为新同学就是画蓝树叶，头发一吹风就像小太阳的家伙。“大家好，我叫程烨。”天啊！他叫程烨！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在BBS上发表言论攻击我小说的那个程烨。他就坐在我前桌，因为前桌刚好有个空位。
下课的时候，我咧着嘴笑着，“原来你是画蓝树叶的家伙，很巧啊！”
我和程烨好像是自然熟，如果不是他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小子的理想是搞美术。因为他身上哪有一点点艺术气息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混熟了。反正我们都是不爱学习的人。上课发短信，下课聊天，周末去公园，他画他的画，我睡我的觉，偶尔也写我的小说。有一次，程烨看到我在写小说，就说：“你知道吗？我原来啊，在网上看到一个傻瓜写的小说，叫什么《千年承诺》，就是在那里假惺惺地制造悲剧，让一个人等另一个人一千年，到最后他们也不相遇，你说这不是浪费感情嘛！你可不要写这些让人伤透心的小说啊。”
原来，在网上写留言攻击我的小说的人就是你啊！你真是那个程烨啊！我在心里大叫着！我要想办法惩治他一下！后来，我偷偷地把他的颜料趁他打盹的时候全部都涂在他身上了。他醒来的时候就开始哇哇大叫：“纪小默，有你的啊！你居然把我的白衬衫给涂成大抹布了！”“谁让你攻击我的小说！”“噢，那个傻瓜小说是你写的啊！”“你才是傻瓜！哪有人把树叶画成蓝色的啊！你色盲吗？”程烨说什么也要他剩下的颜料涂在我身上，让我们两个人都变成了抹布。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年转眼之间就要过去了。遇见程烨以后的第二个暑假里，程烨告诉我，他要转学了。那天，我们依然在小公园里呆着。“纪小默，我走了以后，你就寂寞了，以后没有人陪你了。”程烨嬉皮笑脸地说着。
“谁要你陪啊，我还有离离呢。你走了，我也耳根子清净了，上课时也不会总是被老师批。”我的心里突然间有点难过了。
“纪小默，你有没有什么临终遗言啊？告诉我吧，我一定帮你做到。”程烨虽然笑着，但是那笑容里，却夹杂着一些悲伤。
“你才说临终遗言呢。你又不是去做外星人，只是去北京嘛，我们又不是不能再见到面。”我笑笑的时候，就觉得眼泪是不听话的东西是要游出来的小鱼。
“好，我等你！一定等。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我啊。还有啊，我觉得你写的傻瓜小说其实挺感人的。”程烨的眼睛里也有闪着点点的光。
“你知道吗，程烨，我的愿望有三个。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看一次泰山日出，一起看一次烟火，还有，得到一张我喜欢的人给我画的画像。”
程烨说：“知道了。”
在程烨离开的日子里，我开始怀念他。过去是我一个人搞坏，一个人从动物园的墙外翻进去看大狒狒，一个人在公园的椅子上打盹。后来，程烨来了，我们就成了两个人了。他陪我搞坏，翻墙，打盹。不行，我要去北京，否则我会因为寂寞而死掉。
两年后
两年后我在看着眼前的程烨，他真地好像改变了很多。前些天，我们还在msn上说到我们要在这一天在北京的火车站见。两年里，我都没有见过他。两年前，他走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考到北京，和他在一起。第一年，我高考失败了，心情很沮丧，第二年，我又做拼命三郎，疯狂学习，然后如愿以偿考到北京。两年里，要不是程烨的鼓励和他给我的无限动力，我是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的。我是不爱学习的女生，但是，那时学习成了我可以实现愿望的唯一途径。
我总觉得程烨自从到了北京之后，人就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吊儿郎当，不再那么无所事事，也不再有把树叶画成蓝色的疯狂。面对程烨，我居然有些自卑，我开始要求自己努力起来。
“哈，我不是坐了时光机吧，你变了这么多？”这是我看见他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小默，你的样子也不同了。过去你喜欢梳两个小辫子，喜欢玩儿，喜欢写小说，喜欢整天呆着，什么也不做。但是，现在你的头发是漂亮的披肩发了，眼神不再那么顽皮了，也不穿学校的校服了。”
“带你去个地方。”程烨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们坐车去了郊外，到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年没见了，我觉得和程烨之间好像有了一点距离。虽然，在我的心里，他一直是个期盼。
在刹那间，当烟火亮起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漂亮啊！好绚烂啊！我的眼泪根本无法控制地流出来。“程烨！你还记得我的愿望！”“是啊，傻丫头，我记得。”我还是因为太兴奋而在一瞬间就和程烨拥抱起来，程烨微微卷曲的长头发让我感到辛酸，我还是怀念他那简单而清爽的短发，就好像我们一起发呆却快乐的17岁已经成为美好的回忆。
两天后，我们买票去了山东。程烨说，他要和我一起看泰山日出。
在火车上的时候，我突然之间想起了我写的那个小说《千年承诺》，我问程烨：“你还画蓝色的树叶吗？我还记得你说我写的小说是傻瓜小说吗？”
“记得，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希望找到一个人，可以在一千年以后，也要好好爱你。这是你的傻瓜理想嘛。”
“什么啊！你居然还在因为那个小说来取笑我。”突然间，我又想起了我们在公园里把颜料涂得满身的样子，像两块大抹布。我好像永远忘不了那个头发像小太阳的程烨。
终于看到了泰山日出，和程烨一起，在经过了两年的时间之后。在山上，我问他：“程烨，你喜欢我吗？你喜欢纪小默吗？你以前从来就没有说过你喜欢我。”
“小默，你的程烨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的。”
回到程烨的家，我第一次看到程烨的房间，是那样整齐。在他的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素描，是一个女孩子躺在公园的椅子上熟睡的样子。我禁不住笑了，因为那是我在公园里打盹的样子。
“你一直把我的丑样子挂在墙上啊？”我虽然微笑，但是眼睛却红了。
“是。两年来，一直都挂在这里。”
“程烨，我觉得，你变了，你不是两年前那个会陪我发呆，陪我发疯，还取笑我的程烨了。”
“我还记得，你的第三个愿望是：收到一张你喜欢的人给你画的画像。”程烨这个时候，给了我一封信。
“怎么？是情书吗？”我接过信来读。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小默，其实，我一直希望可以做你小说里的男主角，可以好好爱你，即使是在一千年以后，我们已经无法再相遇了。即使我已经没有了生命，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好好爱你。而唯一的遗憾是，我已经无法在你身边。我记得你的愿望，记得你的顽皮，记得我和你说我们要在北京一起读书。但是，我已经无法陪你去看烟火，去看日出了，我唯一能给你留下的是一张你在公园的椅子上打盹时，我偷偷画下的素描。因为在那一天，我偷偷地亲了你一下，但是，你没有发现。
“你的程烨，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几个月的。他和你分开以后，就生病了，所以，他嘱咐我，一定要代替他，鼓励你，关心你，帮你实现你的愿望。我是他的孪生哥哥程宇。”
我看到那张画上还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傻小默，其实，我觉得你写的小说很感人，因为我也愿意做个浪费一千年的傻瓜，陪我的傻小默看烟火，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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