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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难自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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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的皇帝,只要不是病重得起不来,一年都会安排两次狩猎。一次是春狩,一次是秋狩。
相对于让皇帝和皇子们松散筋骨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安排皇子和公主,与北部边境前来会盟的蒙古族联姻。
蒙古族?秦可儿眨了眨眼睛,试图从自己可怜的历史知识里,找出自己所属的年代。然而,从夏商周开始,直数到元明清,哪怕是五代十国那样乱的年代,似乎也没有一个叫天罡的王朝吧?
“这是太祖皇帝立下规矩,其实出去走走,皇上和皇子们也都高兴。”紫莞结束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秦可儿听紫莞解释了一大堆,忽然想起来,三皇子皇甫敬轩说过,他也会去的。
难道,他就是这次要联姻的对象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他会娶个蒙古公主回来,心里便堵得发慌。
其实,他娶谁,关自己什么事呢?不能因为他送了几件首饰,与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想要霸占他吧?
别说他是皇子,就算只是普通人家的儿郎,也未必能看上自己这个走江湖卖把式的呢!越想越觉得气馁,干脆不想。
喝完了姜汤,秦可儿觉得睡意袭来,只是敷衍地让紫莞和绿仪退下:“困得要死,我这儿没有什么事,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陪着皇帝和皇后赏花,原来一点都不比在街头卖艺舒服!
秦可儿的眼皮,渐渐地耷拉了下来。可是她几度朦胧地睡去,又几度惊醒,最后拧着自己的腿,强迫自己不会睡不去。
她还记着皇甫敬轩说的话,晚些要来看她的,所以干耗着也要等着。
可直到月上中天,皇甫敬轩连影子都没见着。她怀疑自己打着盹的时候他来过了,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懊恼。
“都是你,这么贪睡!”秦可儿恨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应该用绳子把头发吊在屋梁上,或者用锥子刺向大腿”
“主子还没睡么?”紫莞忽然在门外问。
“啊,睡着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醒了。”秦可儿无奈地叹口气,看着月亮慢慢从东边移向西边,几乎百分百地肯定,自己一定是在打盹的时候,把皇甫敬轩给错过了。
“主子,紫莞有些话想跟主子说。”
“明天吧,今天这么晚了,你就好生休息去吧。”秦可儿叹了口气,眼睛只顾盯着窗子。
“主子”
“真的好困,明天吧。”秦可儿装出一副睡意深浓的口气,语意含糊。
“是。”紫莞答应着去了,秦可儿才松了口气。
青风朗月之下,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秦可儿只能自叹倒霉。
好在,他也会去春狩,在草原上要见个面,应该比在这里要容易得多。
秦可儿自我安慰着,才朦胧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却感觉自己的额上覆上了一只大手。
这绝对不是绿仪和紫莞的手!
秦可儿一个激凌,急睁双眼,竟是皇帝。
“怎么…皇上来了,臣妾”
“好了,在朕的面前,你不用自称臣妾,就称我便是,朕喜欢听。”皇帝温和地笑着,把手从她的额上拿了下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晚功夫,就烧成了这样!”
“啊,我发烧了么?”秦可儿扶着脑袋,“难怪觉得有些头昏呢,一个脑袋都快胀成两个了。”
皇帝纵容地笑:“真是孩子心性,一点都不知道当心自己的身子。底下的人也真不会服侍,怎么就弄成模样了?”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秦可儿叹了口气。
“嗯,以后去哪里,都让人跟着,知道么?”皇帝说着,又笑了起来,“小孩子家的,学大人叹什么气呢?”
秦可儿怔了怔,才笑着摇头:“是的呢,我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并不怎么叹气。现在好像一下子长得大了,气也叹得多。”
“傻丫头,宫里过得不开心吗?你不是想天天吃鱼吃肉吗?”
“以前是这样想的。”秦可儿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以前没得吃,现在天天吃,发现也就只这样。皇上,我还是想念以前住在破房子里的时候”
“傻话,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再出去的了。”皇帝淡淡地笑着,眼角的细纹,似乎比初见的时候,又深了一些。
“可是这里”秦可儿急急地说了一句,又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皇帝的神情,带着两分悲伤,让她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况且,皇帝现在虽说是和蔼可亲,谁知道会不会翻脸就不认人呢?
“可儿,在朕的身边,你不开心吗?还是…嫌朕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丫头,朕的肩旁上,可是担着整个国家社稷呢,不是朕想来看你,就能来的。”
“我明白,皇上想要临幸谁,要看她的家族在朝廷上的作用。”秦可儿理解地点头,“可儿没有娘家人,帮不了皇上的忙”
“你每天对着朕笑,就是帮了朕的忙。”皇帝好笑地看着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忽然觉得就这样说说话,也是好的。
“呀,皇上不去上朝吗?”
“都已经下朝了,你倒还真替朕惦记着”皇帝开心地笑了起来。
“啊?我…睡了这么久吗?”秦可儿惊呼了一声,嘴巴张得很大,足可以塞进一只煮鸡蛋。
“朕已经传了太医,给你开帖药发散发散就好,就是昨夜受了凉。”皇帝温和地笑着,把她塞进了被子。
“嗯,还照上次的方子吃就是了,何必烦太医再来一趟?”秦可儿有点过意不过,“我才进宫没多久,太医倒传了三回”
“你传得不多,像南宫贤妃有了身孕,太医一天要请两次脉的。就是别人,咳一声嗽,或者懒怠起来,也要传太医的。”皇帝被她的孩子气逗得笑了,“要不然,朕养着一个太医院做什么呢?”
太医很快就提着药箱来了,果然并没有什么,仍是风寒之症,照着前次的方次,又加了两味药。
“这两日哪里都不许去,好好养着。再过十来天,跟着朕去春狩,那里才有趣呢,你一定喜欢。”

第18章 伤筋动骨

然而,秦可儿没有守到去春狩,**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几乎人人都被伤筋动骨,宫女们个个连夜路都不敢走。
南宫贤妃本已诞到了足月,眼看一个皇子或者龙女便能生下来。谁知道在一个月夜里,哭叫了一宿之后,便只产下一个死胎,南宫贤妃本人,血崩不止,恶露不尽,在凌晨的时候,带着不甘咽了气。
那一天,皇帝罢朝,在南宫贤妃的寝殿里坐了一个上午。
秦可儿对南宫贤妃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那女孩子有着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扬着脸的时候,便在阳光下撕出一个骄傲的剪影。
其实,南宫贤妃也不比自己大几岁啊!
秦可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想着那个花朵一样的生命,就这样去了。
“听说,南宫贤妃临去的时候,抓住了皇上的手,要皇上替她讨个公道呢!”紫莞担忧地看着晓清殿外的夕阳,语气很落寞。
“嗯,大概是不甘吧。”秦可儿叹息了一声,“听说南宫贤妃是中的慢性毒,是么?”
“是啊,所以最近大家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哪一天,会轮上咱们呢!这回若不是南宫家的人,恐怕不了了之,遮掩着就过去了。”绿仪噘着唇接口。
“死妮子,连主子的点心都不用心做了!”紫莞看着碧玉碗里的几款点心,忍不住骂道。
绿仪苦着脸:“姐姐,你只知道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一通,实在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几日,咱们的定例,内务府那边拨来的,总是少了这个那个,叫我怎么做起啊!”
“算了,如今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做事,紫莞就不要再骂绿仪了。”秦可儿替绿仪求情,“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晓清殿,咱们也一样被严刑拷问。”
人心惶惶之下,谁也不敢多说多做,只守着晓清殿,偶尔夕照时分,出去放一会儿风,又赶忙回来了。
南宫家的家主,三不五时就上表彻查凶手,万勿使宫闱混乱。
从前别人家的女儿死的时候,可也不见他这么激动。可见…秦可儿落寞地想着,有些人的命偏生是值钱的,而有些人则是不值钱的。
皇三子皇甫敬轩倒是日受重用,最近频频被召进南书房,听说已经接手了南宫贤妃一案。
这个消息从紫莞那里传过来,秦可儿才算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和皇甫敬轩有些交情,倒不用再如履薄冰。
“还好,这次是三皇子”绿仪拍了拍心口,“若是换了五皇子来,那可不得了,宫里这些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秦可儿好奇地问:“五皇子这么可怖么?”
“可不是么?”绿仪扁了偏嘴,“在我们的眼里,整个就是一个修罗。听说上次入蜀,把叛乱的部队一个不剩地全都活埋了,主子你说说,不是魔鬼么?”
紫莞斥道:“胡说八道,皇子们的事,你也能知说?”
“说起来,也就那年端午,见到了太子他们几个,平常都不进宫来的么?”
“主子是指皇子们么?他们另外开府,只有年幼的七皇子还住在宫里,但一向不在这边行走,所以不得见的。”
“哦。”秦可儿了解地点头,忽然又怀着希冀,“那三皇子此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三皇子虽然领军,但和五皇子可不一样。奴婢有个亲戚在三皇子的军队里当兵,听说三皇子爱兵如子,性格纯仁。只是待人未免冷些,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的。”
心热么…
秦可儿的脸,也有些微微地烫了起来。
“那太子呢?看起来最是温厚淳良的人。”秦可儿不敢再问下去,只得转换了话题。
“太子是文章传世,他们几个皇子,除了年幼的,就只太子不曾带过兵。因为是储君,所以不得涉险。”
“哦。”秦可儿有些明白,又不是全都明白。
但是有一点,仿佛显而易见,太子不将兵,手里不是没有兵权吗?若是皇帝百年之后…
呸,这个念头也是她能瞎想的么?
秦可儿啐了自己一口,随口敷衍:“那太子的诗,想必是作得很好了?”
“那是自然,太子的诗文,连词章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可是历来这些做足风流浪漫事的皇帝,从来就没出过一个好皇帝。
秦可儿在心里不以为然地想了两遍,到底也不敢多说,只是撇了撇嘴。
“咱们出去走走罢,整天坐在殿里,闷都快被闷死了!”秦可儿把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仰脖子灌了下去,看得紫莞连连皱眉。
到底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一举一动总能见出小家子气来。
秦可儿不以为意,浪费可最要不得。听说这种进贡的茶,要好几两金子一斤呢!虽然她喝着,也不过是多了一点点清香,再加上形状也还漂亮。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里的茶,大多都是好茶,所以倒还真难以辨出优劣。
紫莞向来是不大乐意动的,只有绿仪跟在秦可儿的身后。
自从上次在池塘被算计一遭之后,秦可儿不管去哪里,总把绿仪带在身边。当日若有人跟着,也不至于在池塘里被差点淹死。
心里忽然一动,紫莞那日是随自己去觐见皇后的,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
如果有人跟着,那人想要得手,也不见得这么轻易。分明是觑准了自己一个人走,所以才单枪匹马地过来结果自己。
心里顿时盛了凛凛的寒意,脚步也陡然沉重了起来。
绿仪却全无心机,指着一树海棠嚷了起来:“主子,这里的海棠开得真盛,比皇后娘娘宫里的那个,还要好看。”
秦可儿失笑:“皇后那里的东西,可都是好的,下次不要混说了。”
绿仪吐了吐舌头,一派的天真烂漫:“只在主子面前说罢了,要不然,绿仪十条命都不够应付的。”
秦可儿微笑点头,在一块大石上坐下,看着绿仪兴高采烈地折了好几枝的海棠。
“奇怪,旁的海棠在这个季节都谢了,怎么这一株还开得这么盛呢?”秦可儿自言自语。
“这是一株晚海棠。”突兀插进来的声音,熟悉到了骨髓,让秦可儿欣喜地一跳而起。
“小心,别把自己给绊跌了。”皇甫敬轩扶住了她。

第19章 兔死狐悲

秦可儿故作矜持地后退了一步,依礼与皇甫敬轩相见。
“不用这么生份吧?”皇甫敬轩却不回礼,只看着她微笑。
“有人跟来的。”秦可儿把下巴朝着海棠花方向抬过去,却发现绿仪已经没了踪迹,想必是隐到了海棠花丛中。
“近来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皇甫敬轩欲言又止,最近还是忍不住交代了一句。
秦可儿吃了一惊:“最近”
皇甫敬轩很快地截口:“不该你知道的,你不要打听。谨小慎行,才是要务。”
“哦。”她转过头来,答应了一声。夕晖流光溢彩,隔着高大的梧桐树叶,留下一道陆离的光影,衬得她的颊,如无瑕的白玉。
他只着墨黑的锦袍,如黑夜提前来临。可是柔软的光泽,以及袖口和袍子前襟绣着的三爪金龙,却是暗朱的丝线。仿佛是一滩凝固的血,竟是比镏金刻银,更加的抢眼。
眸子映着夕阳的明艳,竟让人觉得不可方物。
她坐于湖边,一身水绿色的裙裾,有着细密的针脚。裙裾绣着的墨色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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