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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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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但愿是巧合。张林芳忍了口气问:“那人叫什么?”
张公子糊里糊涂地回想,支吾道:“仿佛姓文,还是姓温?”
“温?!”张林芳才吐出的一口气又提起来,“到底姓什么?!”
张公子定了定神:“温!沈游方叫他温公子。”
——我的老天爷啊,这就对上号了。
张林芳手里的杖杆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扶着后脑差点晕过去,亏得小厮在后头扶了一把。张公子虽则混账,却最依赖他爹,此时也是惊得眼泪都没了,当即迎上去扶住老爹后仰的身子:“爹你没事罢!”
“……没事你个娘西皮!”张林芳胡须颤巍巍,嘴唇都有些青紫了:“钦差刘炳荣南巡治水,身边跟着的工部员外郎,就姓温!他是鸿胪寺卿、太常寺少卿温久龄的幺儿子!兼领起居舍人之职御前录史!才华横溢!官跳三级!御笔钦点!你居然要人家给你跪!人家连他老爹都不见得跪,你说能让人家跪的是何人?!”
张公子脸都吓白了:“……皇上?”怪道那人说自己当不起。
——何止是当不起?简直是大不敬!
张林芳抖着手扬起个巴掌,“啪”地就扇在他脸上,此时是气得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小厮连忙将他扶去坐了,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向儿子道:“从前在京中就没少吃温久龄的亏,此番林家落马亦有他一份功劳,那刘炳荣不过是个西疆来的清流,就算身为钦差,亦不会无事献殷勤,不分皂白就查到我张林芳头上。此事关键在那个姓温的,定是他记了你的仇要折腾,这才引刘炳荣来查老子。待天一亮,你便去寻沈游方,求他领你去给那姓温的赔罪!若是不成,再说其他。”
张公子“哎哎”地应了,经此一吓,是半分脾气主意都没有,喏喏站在堂中,只道听老爹的便是。
张林芳瞧着他这窝囊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绣花枕头一包草,这就是!他虽是恨那温久龄,可人家那两个儿子要多能干有多能干,上得九府,下得戍边,在州司马,进京审案。再瞧瞧自己家这个,没把家拆了,也就谢天谢地了!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
却说齐昱这边,自然还不知张林芳已将脏水泼在了温彦之身上。早间起来已是晌午,他给温彦之擦了药,又将人抱在怀里喂东西吃,正是浓情蜜意时,心已扔进糖罐里,忽听下人在外报说,沈游方带了个张公子来负荆请罪。
温彦之靠在齐昱后背上,端着鱼汤的手一顿:“那个张公子?”
——可不像是会负荆请罪的人。
昨夜戏楼之中,那张公子嗓门之大,叫齐昱坐在二楼也将他言语听了个全,此时心中所想,自然同温彦之是一样的。此时他由着温彦之靠着,手里攥着温彦之一缕头发,乌丝缠指,仿若思绪,几个闪念,已经想见了种种可能,不禁冷笑了一声:“如此看来,他爹也是个耳朵长的,没等我们找上门,自己先送来了。”想来这胥州上下,定是个官官相护的境况,否则他深夜提册,张林芳怎会知道得如此快?必然是手已伸到知州府里。
温彦之放下空出的手支着身子,艰难地移开几寸,看样子就要起床。
齐昱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笑,反身把他揽回来:“你起来做什么?”
温彦之愣:“他来请罪,微臣自然要去迎一迎。”
“迎他?”齐昱唇角一勾:“你,起得来?”
温彦之:“……”
——起……不……来……
——且,根本不想起来。且,腿疼腰疼头疼,一动浑身就要散架。
——下身依旧,隐隐作痛。
齐昱突然坐直了,手搭在温彦之腰带上:“你若是起得来,那……”
“起不来起不来起不来!”温彦之连忙把汤碗隔在两人中间,刚放下床沿的脚又缩回被子里:“微臣,说说罢了,皇上莫要当真。”
齐昱笑着把手收回来,站起身理了理袍子,“你且歇着,好生把东西吃完,热水隔会儿就送来。朕替你出去瞧瞧那张公子。”
温彦之:“可他是找微臣——”
“你这个模样,”齐昱俯身在他额间亲了亲,“朕才舍不得叫别人看见。”
然后在温彦之又红起脸时,大步走出了屋子。
。
张公子果真负了荆。
齐昱走到前厅时,就看见前院里沈游方正白衣飘飘地立在廊柱边上,另有个穿着素麻中衣的男子,正捆了荆条,垂首跪在石砖上,想必就是那张公子。
沈游方见齐昱出来,打招呼道:“刘侍郎。”一双眼睛习惯性地打量起齐昱的神色,只见齐昱是有些容光焕发的模样,想来心情不错。
“沈公子。”齐昱淡淡地回了,目光落在跪坐一旁的张公子身上:“这是如何一回事?”
——你自己做的事,为何要问我如何回事?
沈游方嘴角抽了抽,道:“张公子昨夜开罪了温员外,今晨找到草民,说要来府上负荆请罪,草民见其恳切之情,甚为动容,只好带他前来,叨扰刘侍郎了。”
张公子跪得很端正,带着哭腔道:“草民张澍给侍郎大人请安!草民昨夜饮酒误事,在戏楼冲撞冒犯了温员外,特此前来负荆请罪,求温员外责罚!”
齐昱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垂视着他:“哦?如何责罚?”
张公子想起出门前,父亲的叮嘱,一咬牙道:“草民负荆前来,只求温员外赐教责打草民以解不快!万望温员外息怒,莫为草民蝼蚁之事气坏身子!否则草民万死所不能够!”
这戏演的,齐昱都想给钱了。他唤了声:“李庚年!”
李庚年踏着房顶蹦下来:“在。”
齐昱笑了笑:“既然张公子诚心求教,那就打罢。”
李庚年:“好嘞。”说着就开始挽袖子,“张公子,就用你身上的荆条吗?还是你有其他更喜欢的物件?”
张公子:“???”什么叫“那就打吧”?!这和老爹说的不一样啊!
——不原谅我不是应该将我赶出去吗?
——为何还真要打我?还让我挑物件?!
眼看李庚年就要上来抽自己身上的荆条,张公子慌忙将双手挡在身前:“温温温温员外呢?草草草民想求温员外一见,当当当面致歉!”那小白脸应该没那么凶残!
齐昱冷笑了一声,“那岂是你能见的。”罢了叫上沈游方,便往花厅去了。
李庚年啧啧两声,觉得自家皇上真是十分有威严。扭头看看张公子,也是心疼他的细皮嫩肉了。
他抬手抽出张公子身上的一根荆条,笑嘻嘻地问道:“张公子,你有没有什么忌讳?譬如伤口要左右对称?血印要整数吗?牙齿是留中间还是留两头?眼睛留左边还是右边?嗯嗯?”
张公子颤抖着嘴唇,膝行着后退:“不,不要啊,不……”
片刻之后,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宅子。
☆、第47章 【张公子被打成了个残废】
在温彦之全然不知中,前来负荆请罪的张公子被打成了个残废。
断手断脚断肋骨,脸上的血印还左右对称,门牙全都在,大牙一颗不剩,下巴也脱了,浑身上下被荆条打得皮开肉绽。全赖施刑者手艺了得,这情状下,竟还吊着口人气在。
那模样,估计今后别说去喝花酒,就是站起来都够呛。
等在宅子外头的小厮吓裂了胆子,用板车将张公子运回督造府,哆嗦着唇,说公子连温员外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一个刘侍郎打成了这样。张林芳在府上等了大半日,竟等到幺儿鼻青脸肿浑身是血的模样,一口气卡在后脑勺,立时蹬腿晕厥了过去。
两天内,胥州城大半的大夫都被请去了督造府,又是瞧张老爷,又是瞧张公子,忙得不可开交、满头大汗。好赖是三根老参给提着口气,张老爷睁开眼,竟是颤着胡须斜着眼,抖出第一句话:“老子不弄死那个温老幺,老子就不姓张!”
。
“啊嘁。”
温彦之坐在小院里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忽觉背脊有些冷。他从石桌上的图纸里收回手,笼着外袍盯着纸上一块红圈,蹙眉思索起来。
“温兄你要添衣裳吗?”龚致远手里一边研墨一边问,“明日就立冬啦,天是真冷,昨日听李侍卫说,再过几日我们就接着往南去,大约要坐几日的车船,温兄你……诶,温兄?”他伸手在温彦之眼前一晃,“何所思?竟呆住了。”
温彦之恍然回过神,眸光一闪:“对不住……图纸有一处,想不通,便懵进去了。”
龚致远眼睛落在图纸上:“这是城内排水之道么?”
温彦之点点头:“是,昨夜我又看了此图一次,忽而发觉一个问题,思索镇日都毫无头绪。”他手指在图上红圈处点了点,“我从前只想着排水,却未想过,就算水灾,人亦离不得水。涨水注流之时,荥州城内脏水污源,城中之水不可尽用,此法只可将大水排出,可排出之后,城民要用何水?自古以来,一旦发水,荥州城民需取道周遭山丘,家家户户长行数十里汲水致用,甚是辛苦,此非长久之计。”
龚致远闻言一愣,“温兄思虑,甚是深远啊。”居然不仅想治水,还为城民用水作想,不可说不周密,“我听说,不是有竹管汲水之法?”
“龚兄博闻。确然,各州已有过竹管传水之事,只是荥州城底如若排水,则难以安放竹管,前人所述不可为用。”温彦之依旧定定盯着那图纸,目光仿佛要把薄薄纸张戳出个洞,“我思此法,既然无法在荥州城底致用,或然,可以架在地面。”
“此法从未有过,你同刘侍郎讲过吗?刘侍郎怎么看?”龚致远担忧道,“从户部讲来,如今治水的银钱多半还没凑齐,全看刘侍郎与沈公子究竟怎么谈。工部那边,张尚书恢复旧职,此事还需提交工部商议,他与你不对眼,不知会如何使绊子,你此法也不知会否得到今上首肯。温兄,今上虽信任你与刘侍郎,钦定你们南巡,可该遵循的条制你可不能罔顾,之前工部折腾你的事情,我等六部都有耳闻,那便是前车之鉴,你可万万要留心身后,莫被人捅了刀子。”
“我明白。”温彦之目光从纸上移开,叹了口气,“此法我尚未同刘侍郎讲。近来刘侍郎正连同沈公子一道,就胥州官官相护之事,预备彻查,我正待有所头绪,再与他道来,若真是想不出,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正说到此处,前院忽传喧闹之声,像是来了人。今日宅中,齐昱带了李庚年,同沈游方一起前往河口议事,说最早也要晚间才回,此时才刚下午,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们归了。温彦之同龚致远相视一眼,二人当即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月门处正遇上管事匆匆跑来,向他们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人,说是胥州御史巡按,要来拿温大人!大人快出去瞧瞧!”
“御史巡按?拿本官?”温彦之一惊,“为何?”
管事道:“那几位说是温大人恶意打伤了督造府的张公子!要拿温大人去问罪!”
温彦之满头包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本官打的?”何时?我怎不知?不是他要打我吗?
他思及日前,忽而一凛:莫非,是前日院中那阵惨叫……?皇上将张公子给打了?
那日齐昱处理完张公子,也没人敢来同温彦之提那糟心事情,温彦之只道齐昱将人骂了一顿打发走了,便是打,那点小事又能打成什么样?他便当此事已过,早抛诸脑后,谁知竟闹到了御史治下?
御史巡按是每州安插的御史台下乘,督管一方官吏行止,能闹到巡按前来拿人,必是情节严重者。温彦之此时一想,那张林芳并不知刘侍郎是何人,定是将仇记到了自己身上,不仅心下一紧,连忙往外走去,只求能讲个青红皂白。
他边走边问龚致远:“张公子究竟被打成什么样?”
龚致远想起那日偶然一眼,哆嗦了一下,跟在他后头道:“总之,是没人样了。”
温彦之脚步一顿,回头:“甚么?!”不过是戏楼几句口角,何至于?皇上这,这究竟是为何!
听此一言,温彦之走得更快,转眼便至前厅。只见一名巡按正带了三名衙役等在堂中,见温彦之出来,打了个礼道:“想必这位是温员外。下官乃御史巡按,本府经人报称,温员外前日将张督造家的公子打至残废,故来请温员外过府一叙。”说着就向左右眼色,三个衙役当即要走上来拿人。
“且慢。”龚致远挡在当前,“巡按大人,温员外乃朝廷命官,官至从四品,不该是你们说拿就拿罢?府衙印信何在?贵府监察大人的公章何在?”
巡按从怀里掏出了印信、公章等,“本府怎会罔顾朝廷法度,无由拿人?这位大人多虑了。温员外,张公子现今还在家中躺着,人证俱在,还望别叫下官难做。”
龚致远连忙道:“打人者并非温员外,乃是——”
“罢了龚兄!”温彦之打断了龚致远,生怕他把“刘侍郎”三个字说出来引人探查,“走一遭便是,本官也好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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