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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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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你是从哪里找到一个比艾丝苔还要漂亮的女人的?”他问这个拉他下水的人。

“我的孩子,这在巴黎是找不到的。法国不出产这种容貌。”

“你是说,你觉得我又飘飘然了……卡利皮若维纳斯女神还没有这么标致呢!为她下地狱也心甘情愿啊……可是,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

“她是伦敦最美的女郎。她喝金酒醉了,大发妒心,杀死了自己的情人。这个情人本是个恶棍。这一死,伦敦警察倒是清闲了。把这个女人送到巴黎来待一阵子,好让人们把这件事忘掉……这姑娘在良好的环境中长大,是个新教牧师的女儿,法语讲得跟她的母语一样好。她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别人对她说,如果她讨你喜欢,她可以吞掉你几百万。但是你像老虎一样嫉妒。就叫她演艾丝苔的角色。她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是,如果纽沁根对她比对艾丝苔还喜欢……”

“啊!这是你要说的话……”卡洛斯叫起来,“昨天还叫你那么担惊受怕的事,今天你倒唯恐办不成了!放心吧,这个头发金黄,皮肤雪白,长着一对蓝眼睛的姑娘,与那个漂亮的犹太女郎正好相反。只有艾丝苔的眼睛才能使纽沁根这样的老朽动心。见鬼,你总不能老藏着一个丑八怪呀!等这个娃娃演完了她的戏,我将派一个可靠的人陪同,送她去罗马或马德里,让那些地方的人再去神魂颠倒吧!”

“既然我们留她在这里时间不长,”吕西安说,“我回去了……”

“去吧,我的孩子,尽情玩乐吧……明天你还有一天。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我派他去打听德·纽沁根男爵家的事情了。”

“谁呀?”

“男爵随身男仆的情妇。因为不管怎样,必须随时了解敌人的动向。”

午夜时分,艾丝苔的保镖帕卡尔在艺术桥上找到卡洛斯。这是巴黎可以互相说上几句话而不被人听见的最合适的地方。谈话时,保镖望着一侧,他的主人望着另一侧。

“今天早上男爵到警察局去了,约在四点到五点之间。”保镖说,今晚他吹嘘说能找到那个在万塞纳森林见到的女人。有人向他许下了诺

“有人在注意我们!”卡洛斯说,“可是,谁呢?……”

“已经启用了商业警察鲁夏尔。”

“简直开玩笑。”卡洛斯回答,“我们害怕的只有保安队和司法警察如果他们辩率不动,我们就能动,我们!……”

“还有一件事!”

“什么?”

“‘监狱之友’……昨天我见到拉普拉叶,……他杀了一家人,得了一万枚五法郎的……金币。”

“他会被抓住的。”雅克·柯兰说,“那是布歇街凶杀案。”

“有什么命令?”帕卡尔问。他那毕恭毕敬的姿态就像一位元帅来路易十八面前听取命令时的神情。

“你每晚十点钟出发,”卡洛斯回答,“快速朝万塞纳森林走去,直到默东森林和维尔达弗莱森林。如果有人窥探你,或跟踪你,你不必管他。要显得随和,谈笑风生,甚至可以被收买。你要大谈鲁邦普雷怀着妒忌心,对夫人爱得发疯,特别是不愿计上流社会的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情妇……”

“嘘!要带武器吗?……”

“从来不带!”卡洛斯急速地说,“武器……有什么用?只会造成灾难。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使用你那保镖用的刀。既然到用我教过你的这一招打断最强壮的汉子的双腿……既然能跟三个手持武器的警察搏斗,肯定能在他们抽出短刀前先撂倒他两个,那还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有长棍吗?……”

“不错!”保镖说。

被称为“老警卫”,“鬼精明”,“好心人”的帕卡尔两腿刚健,臂力过人,留着意大利式的颊髯,艺术家的头发,坑道兵的胡子,面容苍白,像贡当松一样毫无表情,奔放的热情隐藏在内心,行动举止犹如军乐队长,不会使人产生怀疑。从普瓦西或默伦逃出来的人不会有他这种自鸣得意的庄重神态和对自己能力的信心。对苦役监狱的哈里发拉施德来说,他便是贾尔法尔◎。他对卡洛斯表现出友好的钦佩,如同佩拉德对科朗坦一样。他个子高大,极其瘦长,胸脯扁平,骨头上没有什么肉。两条长腿走路时步履很稳重。迈出右腿之前,右眼早就以盗贼或密探特有的沉着而快速的眼神打量了外界情形。左眼也仿效右眼的动作。走一步,看一眼!他于瘦,灵巧,随时准备应付一切情况。雅克说,如果没有被称作“勇士液”◎的这个亲切的敌人,帕卡尔本应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完全具有与社会作斗争的人的一切必不可少的才能。不过,主人还是说服了奴仆,叫他不能因小失大,只准在晚上喝几盅。帕卡尔回到家里,有个但泽◎来的陶质大肚姑娘◎缓缓地为他斟酒,他便将这琼浆玉液灌进肚里。

  ◎贾尔法尔是哈里发拉施德忠诚的宰相(见阿拉伯故事集《一千零一夜》)。此处哈里发拉施德指卡洛斯。

◎指烧酒。

◎但泽,即今波兰的格但斯克。

◎指酒壶。

 “一定留神注意。”帕卡尔说,一边向他称为“仟海神甫”的人告别,井戴上他那顶饰有羽毛的华丽的帽子。

就这样,像雅克·柯兰、佩拉德和科朗坦这些手腕强硬的人物,通过这些事件,从自己的地盘出发,来到同一场合进行交锋,各自使出解数,为自己的情欲或利益而角逐。这是他们之间一场可怕而不为人知的战斗,各自把才智、仇恨、愤怒、进退、诡计、投入其间,调动最大限度的权势来使自己发迹。佩拉德有他的朋友科朗坦支持,人员安排和手段使用都在秘密状态下进行,对他们来说是小事一桩。因此,历史对此并无记载,如同很多革命的真正原因,历史也保持沉默一样。这场斗争的结果如下:

德·纽沁根先生与佩拉德先生在香榭丽舍大街会面五天后的一个上午,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长着上流社会的生活赋予外交官的那种铅白面孔,身穿蓝色呢服,举止相当风雅,几乎具有国务大臣的神态,从一辆华丽的双轮轻便马车上下来,将缰绳扔给他的随从。他向仆人询问德·纽沁根男爵能否见客。那仆人正坐在宽敞的前厅中一条长凳上。他站起来,恭敬地为他打开精致的玻璃门。

“先生贵姓?……”仆人问道。

“你告诉男爵先生,我从加布里埃尔大街来。”科朗坦回答,“如果有别人在场,千万不要高声叫出这个名字,否则你会被扫地出门。”

过了一分钟,仆人返回来,然后带着科朗坦穿过内室,领他来到男爵的书房。

科朗坦用捉摸不透的目光望了一眼银行家。银行家也用同样的目光回敬他。然后,两人以合手规范的礼仪互致问候。

“男爵先生,”他说,“我代表佩拉德前来……”

“号(好)啊。”男爵说着,走去将两扇门闩上。

“德·鲁邦普雷先生的情妇住在泰布街,就在总检察长德·格朗维尔先生昔日的情妇德·贝尔弗叶小姐过去住过的那套房子里。”

“啊!离我介(这)么近!”男爵大叫起来,“金(真)系(是)好玩!”

“您对这个天仙般的人儿爱得发疯,这一点我不难相信。看见她我也感到高兴。”科朗坦回答,“吕西安醋意很重,他不让这个姑娘出头露面,那姑娘也很爱他。姑娘住在这里已经四年,跟过去的贝尔弗叶情况一样,使用她留下的家具,但是无论是邻居,看门人,还是这幢房子的其他房客,都没能见着她。姑娘是在夜间出来散步。她出门时,马车的帘子低垂,她戴上面纱。吕西安把她藏在这里,不只是出于嫉妒心,而已是因为他要跟克洛蒂尔德·德·格朗利厄结婚,同时他还是德·赛里奇夫人眼下心爱的人。当然,他对自己俏丽的情妇和未婚妻都很依恋。所以,您是这一局面的主宰人,因为吕西安将为自己的利益和虚荣而牺牲他的欢情。您很富有,这件事关系到您的最新幸福,您就大方点儿。通过她的贴身女仆,您就能达到目的。给那个侍女万把法郎,她就会把您藏到女主人的卧室里。对您来说,这多值啊!”

科朗坦那跳跃式的、清晰而完美的说话方式,什么语言都难以形容。男爵注视着他,显出惊讶的神情。很久以来他没有让这种神情在自己无动于衷的脸上出现过。

“我代我的朋友来向您要五千法郎,您给他的钞票他丢了五张……一桩倒霉的小事!”科朗坦用更为漂亮的命令口吻继续说,“佩拉德对巴黎太熟悉了,他不会花钱去刊登寻物启事,所以就指望您了。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事。”科朗坦接着说,显出要钱的事无关紧要,“如果您不想在晚年遇到烦恼,就给佩拉德找一个他所要求的职位,您为他找这么个位子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王国警察总署署长大概昨天已经收到关于这一问题的一个报告。只要请贡德尔维尔向警察局长谈一谈就行了。嘿,请您告诉德·贡德尔维尔伯爵马兰,只要恳求一下当年把他和德·西默兹兄弟分离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事情就妥了◎……”

  ◎见《一桩扑朔迷离的案件》。

 “钱在介(这)里,先生。”男爵说着取出五张一千法郎的钞票递给科朗坦。

“那个贴身女仆有个当保镖的好朋友,名叫帕卡尔,住在普罗旺斯街一个马车制造工家里。他给那些有王公贵族气派的人当保镖。帕卡尔是个高个子的皮埃蒙特人,喜欢喝苦艾酒,您通过他就能跟冯·博格赛克夫人的贴身女仆接上头。”

显然,作为附言抛出的这一隐情,价钱就是那五千法郎。男爵试图猜透科朗坦属于哪一类人。他的智慧充分告诉他,科朗坦与其说是侦探,不如说是侦探头目。但是他面对科朗坦,就像一个考古学家面对一块出土的石碑,碑文上至少残缺了四分之三的字母。

“介(这)个贴心(身)女仆叫习(什)么名字?”他问道。

“欧也妮。”科朗坦回答。他向男爵致礼,然后出去了。

纽沁根男爵心花怒放。他扔下他的生意和他的办公室,上楼回到自己房里。那欣喜的心情犹如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即将要跟他的第一个情妇进行首次约会一般。男爵从他私人钱箱里取出所有一千法郎的钞票,总共五万五千法郎。这笔钱可以使一个村庄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他把这些钱一下子放进衣服口袋里。百万富翁的挥金如土只能跟他们的贪得无厌相提并论。这些克雷索斯◎一旦心血来潮,情欲冲动,钱就不当一会儿事了。确实,他们这种一时的情爱比金钱更加来之不易。他们醉生梦死的生活充满着大宗投机生意带来的惴惴不安,他们冷酷的心已经为此而麻木不仁。在这种生活中,享受一次女人的乐趣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克雷索斯:小亚细亚古国吕底亚的国王,拥有巨额财富。

 试举一例:一个以脾性古怪而闻名的巴黎最富有的资本家,一天在大街上遇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女工。这个轻挑的姑娘身边有她母亲陪伴,胳膊上挎着一个小伙于。这男青年穿着相当蹩脚的衣服,神气活现地扭着屁股。百万富翁对这个巴黎女郎一见钟情,便跟踪到她的家,进了家门。他听了对方叙述自己的生活,知道她有时去马碧尔舞厅◎,有时吃不上面包,有时上戏院,有时去做工。他对此很感兴趣,留下五张一千法郎的钞票,放在一枚一百苏的硬币下:这种慷慨很不光彩!第二天,一位有名的地毯商布拉斯雄听从这位轻批女郎的吩咐,将她选定的一套房子配上全套家具,花了约两万法郎。这个女工有自己梦幻似的希望:她要让她的母亲穿得十分体面,并以为能将她过去的情人弄到保险公司的办公室工作。她期待着……一天,两天过去了,接着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过去了。她认为自己必须忠于这个资本家。她借了债。资本家应召去了荷兰,早就把女工抛在脑后。他一次也没有去过把她安置在里面的那个天堂。她又从天堂掉下来,巴黎人堕落到什么地步,她也堕落到什么地步。

  ◎马碧尔舞厅是一八四○年由舞蹈家马碧尔开设的一家大众化舞厅,位于蒙泰涅大街,一八七五年关闭。

 纽沁根不赌钱,不资助艺术,他也没有什么爱好。他于是狂热地投入了对艾丝苔的情爱,这正是卡洛斯·埃雷拉所期望的。

男爵吃过午饭,叫来了他的随身男仆乔治,吩咐他去泰布街,把冯·博格赛克夫人的使女欧也妮小姐请到自己办公室来,有要事相商。

“你怕(把)她领来,”他补充道,“央(让)她进我的卧息(室),对她说,她介(这)回发菜(财)了。”

乔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了欧罗巴一欧也妮。她对乔治说,夫人从来不让她出门,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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