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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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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贝也是一个年青的汉子,当他检查俘虏时,来到阿拉蒂的身边,知道这个女人是从康士坦丁的床上找来的,就是他的情妇。一看到她,奥斯贝不觉大喜,即刻娶她为妻。举行婚礼,这样,和她很快乐地同住了好几个月。
在这事发生之前,君士坦丁堡皇帝原曾企图和卡帕多西亚国王巴山诺订立军事联盟,双方同时夹攻土耳其,但因为巴山诺所提的要求过高,以致没有能够达成协议。现在他听到儿子遭了敌人的暗算,十分悲愤,就不再计较,立即答应了卡帕多西亚国王的要求,他促他赶紧发兵,全力进攻土耳其,皇帝也遣兵调将,准备从另一路向土耳其进攻。
奥斯贝听见这个消息,为了想打破腹背受敌的局势,不得不统率大军,先行迎击卡帕多西亚国王,把美人儿留在士麦那,托付一个心腹照管。不久,两军相遇,一仗打下来,奥斯贝的军队竟是一败涂地,全军覆没,奥斯贝自己也在沙场上丧了命。巴山诺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进占了士麦那,当地人民都纷纷投降。
再说那个受奥斯贝的嘱托、看顾阿拉蒂的心腹,名叫安提哥,年事已高,可是一看到她长得这样美,居然也动了心,爱上了她,完全忘却了主子的信托,他会说她的语言,这一点特别使她高兴。几年以来,她流落在异族中间,如同一个哑巴聋子,既不懂别人的话,别人也不懂她的话,所以没有几天,安提哥已经和她混得十分亲密;要不了多久,这两人已由友谊的来往进展到勾勾搭搭的私情,贪婪地享受着枕席上的乐趣,把在外作战的主公完全忘却了。后来消息传来,奥斯贝已经战死,巴山诺的军队正一路开来,所过之处,抢劫一空;他们私下商量,决计乘敌人还没来到就一起逃跑,于是收拾了奥斯贝的大宗细软财货,逃到了罗得岛。可是他们俩在岛上还没住下多久,安提哥忽然得了重病,十分危险。他有一个知己朋友,是塞浦路斯岛的商人,这时恰好也住在罗得岛,安提哥自知命在旦夕,决定把自己的财产和心爱的女人交付给他。在临终的时候,他把这两人叫到了床前,说道:
“我知道我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了,我真难受,因为我这一生从未过着象最近这样快乐的日子。但是有一件事使我死而无憾,那就是我死在世上最亲爱的两个人的怀抱里——一个是你,我生平的知己;一个是她,自从我认识了她,我就爱她甚于爱自己的生命。使我放不下心的是,我死了以后,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人地生疏,无依无靠。要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或者不相信你能尽力爱护她,就象爱护你的老友那样,那我在这临死的时刻,就更难受了。所以我无论如何要求求你,我死了以后,把她以及我所有的东西都接受下来吧,一切请你照顾,一切全归你支配,只要使我的灵魂得到安慰就是了。
“你呢,最亲爱的姑娘,我求你,我死了以后,别把我忘了。那么我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也可以这样自豪:我在人世的时候,得到了天下最美丽的女人的恩爱。假使你们能答应我这两点,那我死也瞑目了。”
那商人和公主听他说了这些话,都失声哭泣,一面安慰他,一面郑重地答应他说,万一他死了,一定照他的话做去。不久,他果然死去。他们把他厚葬了。
几天过后,那商人已在罗得岛上办完了商业上的事务,打算乘一艘西班牙便船回去。他就问公主肯不肯和他一起到塞浦路斯岛去。公主说她很愿意跟他一起去,不过希望他念及安提哥的情谊,把她当作姐妹看待。商人回说,她所说的话他无有不依的;但是为了一路上免得有人来调戏,在到达塞浦路斯岛之前,不妨对人只说是夫妻关系。于是他们上了船,船上的人给了他们船梢的一间小舱房,他们既自称夫妻,只得同睡在一张小床上,在这种情形下,发生了当初从罗得岛动身时谁也想不到的事。受了黑夜的引诱,又包围在共枕同衾的温暖里,两个都动了心火,忘了对死者安提哥的友谊和爱情,竟动手动脚起来了,船还没到巴发(商人的老家在那儿),他们已经打得火热。到了巴发以后,她就和这商人同居了一段时期。说来凑巧,有个年事已高、阅历很深、家产可很微薄的老先生,名叫安提古诺的,因事来到巴发。这位先生如今真是在塞浦路斯国王的宫廷里供职,但老天从不曾给他一个得志的机会。有一天,商人到亚美尼亚经商去了,这位老先生从公主的住宅面前经过,看见有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倚在窗口,不觉出神地望了一会;他忽然记起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位美人,只是究竟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却记不起来了。那美丽的公主受尽命运的捉弄,现在已有了转机,快要否极泰来了。她一眼看到那个老先生,就记得从前在亚历山德利亚的时候看到过他,是在她父王的宫廷里供职的,地位很不小。她突然涌起了一个希望,或许靠了他的帮助,得以恢复自己金枝玉叶的身分也未可知,于是趁商人不在的机会,赶紧把他请了来;进来之后,就羞怯怯地请问他是否就是法马古达地方的安提古诺先生。那老先生承认他正是安提古诺,还说:
“小姐,我觉得你很面熟,可是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恕我冒昧,想请教尊姓大名。”
公主听到他果然就是故乡来的人,不觉哭起来了,抱住他的脖子(很叫他吃了一惊),问他,是否从来也没有在亚历山德利亚看见过她。经她一点穿,那老先生立即认出她就是阿拉蒂,苏丹的公主——人家一向以为她已经葬身鱼腹了。他要向她行臣子的礼,她坚决不受,还叫他坐在自己身旁。安提古诺坐下来之后,恭恭敬敬地问她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什么时候来,从哪儿来的,因为在埃及,人人只知道她几年前已经沉入海底了。
“我要是当真溺死了,”公主回答道,“那就好了,也免得遭受那许多磨折。我想,假使我父亲知道了我现在落到怎么样一个地步,那他也一定但愿我早死的好。”说到这里,她不禁失声痛哭;于是安提古诺对她说道:
“公主,何必这样悲伤呢,要是你不见怪的话,我想请你讲一讲你过去的遭遇,和你现在的生活情况。或许靠了天主的福,我们能够想出挽救的办法来也未可知。”
“安提古诺,”那美丽的公主说,“我看见你,就象看见了亲爸爸,所以凭着做女儿的敬爱,我把自己本来可以隐藏起来的身分,向你说了出来。在这世上,简直没有几个人叫我见了面能象见到你那样快乐的,所以我把历尽风霜、一直埋藏在自己心头的种种悲痛,就象对自己的父亲似的对你吐露出来。你听了我的话之后,能够给我想一个办法,好让我回到宫廷里去,那么请帮助我一下吧,要是你也无法可想,那么我求你,永远不要对人提起在这里看见过我、或者听到过关于我的信息。”
这么说了之后,她掉着眼泪,把在马霍卡岛船破之后直到现在为止、所遭遇的一切苦难,全告诉了他。安提古诺一边听着,一边也不禁掉下同情的眼泪来。他考虑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公主,既然你遭遇了重重苦难,却没有给人认出你的身分,那我绝对可以把你送回给你父亲,教他比从前更加疼你,再送你去和加波国王完婚。”
她问他有些什么办法,他就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跟她说了。为了免得夜长梦多,他不曾多耽搁,立即动身回到法马古达去见国王,向国王说道:
“陛下,现在有一件好事想来求您,这事会给您带来十分的尊荣,同时也可以让我得到一个好差使,而又不破费您什么。自从我跟随您之后,一直落魄,您看在这点上,想来也会乐于答应的。”
国王问他是什么事,安提古诺答道:
“苏丹有个美丽的公主,从前大家都传说她已经溺海而死了,原来这消息是失实的,这会儿她就寄居在巴发。她为了保持自己的清白,曾经历尽不知多少苦难,而现在的境况是更其清苦了,所以很想能够设法回到她父王那儿去,要是你肯派我护送她回到她的本国去,那么这在你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而对我也不无好处,我相信苏丹将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德的。”
国王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当下就答应了。他派人把阿拉蒂十分隆重地接到法马古达来。公主进到宫里之后,备受国王和王后的优礼款待,当他们问起她所遭遇的苦难时,她就把安提古诺所教给她的话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几天之后,国王再也留她不住,就派了一班绅士和贵妇做她的侍从,由安提古诺负责,护送她回到本国去。至于苏丹怎样欢天喜地把生还的女儿和护送她的安提古诺、侍从等人接进宫去,也不必细表了。
公主才只休息了片刻,她的父王就急于要知道她怎么会侥幸生存,一向又在哪儿,怎么这许多年来也不寄一个消息给他。公主已把安提古诺所教给她的话背熟了,便这样回答道:
“爸爸,和你离别以后,大概有二十天光景,我们的船就遇到一场暴风雨,船破了,在黑夜里飘荡着,撞到西方阿迦莫达附近的海岸上。船上的那许多男人结果怎样,我一无所知,以后也从没听说过;我只记得在第二天早晨,我好象死里回生。当地的居民发现破船,全都赶来抢劫东西。我和两个未死的女伴只得弃了船,上岸去,才到岸上,那两个女伴就被几个小伙子抢了去,分头逃去,她们的下落,我也始终不曾听说过。
“我自己也落在两个年青的男人手里,不管我怎样挣扎、怎样哭喊,他们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拖着我跑,想把我拖进一个林子里去。幸亏正当他们要冲过一条大路时,恰好有四个骑马的人从这里经过,那两个暴徒一看见他们,就立刻丢下了我,各自逃走了。
“那四个骑马的人,我猜想一定是几个大官。他们看见这情景,立刻奔来,问了我许多话,我也竭力想把自己的遭难告诉他们,却只恨语言隔膜,谁也不懂得谁在说些什么。他们商量了半天,让我骑在一匹马上,把我送到一所女子修道院里,院里的女子都是遵照他们法律的规定,献身于宗教的。那几个男人去院里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在她们中间住下来,很受大家优待,而我也跟着她们一起崇拜‘幽谷新月’——当地的妇女最信仰的就是这位圣徒。
“我跟她们一起住了不久,渐渐懂得一些她们的语言,她们就问我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我只怕一旦说了实话,她们就会因为我是一个异教徒,把我驱逐出去,只得回说道,我是塞浦路斯岛一个贵族的女儿,我父亲送我到克里特岛去完婚,不幸中途遇到大风,船被风浪打沉,因此流落到这儿来。
“我唯恐露出破绽,处处留意她们的风俗习惯,跟着她们的样儿学。后来,院里的主管叫做院长的,问我要不要回塞浦路斯,我就说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但是这位院长十分关心我的贞操,不肯随便把我托付给到塞浦路斯去的人,直到两个月前,有几个法国绅士,带了家眷,路过那里,要到耶路撒冷去参谒圣地——那儿就是他们所奉为天主的耶稣被犹太人钉死后埋葬的地方。其中有一位太太是院长的亲戚,所以她就把我托付给了他们,请他们顺路把我送回到塞浦路斯,交给我的父亲。
“这些绅士和他们的太太怎样欢迎我、款待我,不必在这儿多说了。我跟着他们上了船,在海里行驶了好多天,才到了巴发。可怜我来到那儿,人地生疏,又不知道该怎样向绅士们说明才好——那院长原是嘱托他们要把我交在我父亲手里的。幸亏老天照应我,我们正在那儿上岸的时候,就在海边遇见了安提古诺。我立即叫住他,用我们本国的语言求告他(这样,那些绅士和太太们就不会懂得我们是在说些什么了),请他把我认做他的女儿。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装出十分欢乐的样子,和我相认了。他尽管境况很差,还是尽他的力量张罗看来款待这几位绅士和太太。随后他把我送到塞浦路斯王那儿;国王的盛情,真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现在又承他的热心,派人把我护送回家。要是还有什么我没有说清楚的,那么让安提古诺来补充吧,我的种种遭遇他已听过好多遍了。”
安提古诺赶紧转身对苏丹说道:
“陛下,她刚才所说的话,已经对我说了好多回,送她回来的绅士和太太也都是这样说的。只有一个地方她是漏说了,或者因为她觉得自己不便说出来。那就是送她到塞浦路斯岛来的绅士和太太们都称道她端庄稳重,在修道院里过着纯洁无疵的生活,当他们把她交还给我,临到要和她分手的时候,不分男女,都依依不舍,掉下泪来。假如要把他们所称道她的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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