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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湾 作者:赵树理-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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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饿得改行了!”袁丁未说:“那一回已经做错了,现在还能不能从他手里把驴倒回来呢?”张信说:“只要你能证明他是转卖了的话,可以和他讲讲道理!牲口是叫卖给农民用的,不是叫他们当成人民币在市上流通着扰乱市价的!”
天成的黄豆割完了。天成向满喜道过谢,满喜便回到自己地里。满喜让小俊回去,天成还说再让小俊多给他做一会。
满喜说:“回去吧!我们的也快完了!”
小俊走后,大年老婆把满喜叫到跟前说:“满喜!给你介绍个对象吧!”“哪里的?”“还是三里湾的!”“谁?”“小俊怎么样?”“我又不是收破烂的!”“你这孩子!人家就怕你说怪话?人家这两天不是也转变了吗?玉梅不是说过你是保人吗?”“我保的是她妈!”“连她妈那么个人你还敢保哩!青年人不是更会转变得快吗?”满喜也觉着刚才那怪话不该说——他想:“不论算不算对象,人家既然觉悟了,知道以前不对了,为什么还要笑话人家呢?”他说:“婶婶!我是跟你说着玩的!可不要让人家知道了!”大年老婆见他转了点弯,便劝他说:“满喜!我看你可以考虑考虑!那闺女长得满好看,也很伶俐,只要思想转变好了,还是个好闺女!”满喜想了想笑着说:“可是她妈骂过我,说叫我一辈子也找不下个对象,我怎么反能去找她呢?”玉梅隔着个铺,早就听见他们谈的是什么,听到这里也插话说:“她说叫你一辈子找不下对象,你把对象找到她家里去,不是更叫她没有话说吗?”大年老婆也开着玩笑说:“真要成了亲的话,你这个当女婿的不简单——还给丈母当过保人!”
最后玉梅说:“满喜哥!婶婶给你们把线接通了!你们以后自己联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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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理……》三里湾……》33回驴
33回驴
这一年是个闰五月,所以阴阳历差的日子很远——阳历的九月三十号才是阴历的八月十二。临河镇每逢阴历二、五、八有集,这天因为离得中秋节近了,所以赶集的特别多。
三里湾这几天因为突击秋收、秋耕、准备开渠,赶集的人虽说不是太多,不过有事的总得去:王满喜当了开渠指挥部的总务,要去买些开渠用的东西;张信接到区分所的通知,要回区里汇报工作;袁丁未仍然挂念着他卖出去的驴,要到集上打听驴的下落(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其余还有六七个人,也都各有各的事。一行十来个人,这天早上离了三里湾到临河镇来。
集上人很多。他们一到,就都挤进人丛里,散开了。
满喜买的尽是些笨重东西——抬土的大筐、小车上的筐子、尖镐、大绳、大小铁钉……沉沉地挑了一担在人群里挤着往外走,迎头碰上了丁未。丁未说:“满喜!我找着我的驴了!”满喜问在哪里,丁未说:“还在牲口市场拴着哩!有个东山客正跟李林虎搞价!”“你打算找他吗?”“我也没有主意,不知道追得回来追不回来!”“咱们去看看情况再说!”他替满喜拿了两只筐子,让满喜的负担减轻了一点格物致知古代认识论命题。简称“格致”。《礼记·大,两个人就相跟着往牲口市场来。
牲口市场在集市的尽头接近河滩的地方,是个空场上钉了些木桩,拉着几根大绳,大绳上拴着些牛、驴、骡、马。进了场的人,眼睛溜着一行一行的牲口;卖主们都瞪着眼睛注意着走过自己牲口跟前的人们;牙行们大声夸赞着牲口的好处,一个个忙乱着扳着牲口嘴唇看口齿,摸着买卖各方的袖口搞价钱。场外的人围了好几层,很不容易找到个缺口。丁未把满喜引到离自己的驴不远的场外一个地方,挤了个缺口指给满喜自己的驴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给丁未的驴当卖主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李林虎正和他对着袖口捏码,小孩摇着头说:“不卖!不卖!”丁未悄悄和满喜说:“不行了!这牲口已经倒了户了!买我的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大个儿!”满喜也悄悄跟他说:“照我看来都是李林虎一个人搞鬼!要是别人买了再卖的话,那么多的牙行,怎么恰好就又找到他名下了?”这时候,李林虎又和东山客捏了一回码,回头又向小孩捏了一回说:“行了!你让人家牵走吧!”说着便把缰绳解下来给东山客。小孩抢过缰绳来说:“不卖不卖!卖了我回去没法交代!”李林虎又把手伸进小孩的袖口说:“再加上这个!总没有说的了吧?”小孩还说不卖,李林虎强把缰绳夺过来说:“人家出到了正经行情,当牙行的就得当你一点家!你爹不愿意叫他来找我!”小孩还说:“你给我卖了你替我交代去!”李林虎没有再理他,便问了东山客的姓名喊叫写税票。他喊:“驴一头、身高三尺四、毛色青灰、口齿六年、售价一百八十万、卖主常三孩、买主赵正有、经手人李林虎。”丁未和满喜听到一百八十万这个价钱都有点吃惊;另一个牙行听到一百八十万这个数字,和李林虎开着玩笑说:“老李真有他妈的两下子!”眼看写完了税票,驴就要被人家牵走,丁未悄悄问满喜说:“我现在去拉住行不行?”满喜说:“恐怕拉不出来!牙行们在这种事情上是一气。他们人多,你占不了上风!”“难道就算拉倒了吗?”“我给他打个岔儿试试!”满喜说着故意躲在后一层人里大声说:“我看是捉了东山人的大头了,那驴不过值上一百四十万!”不料站在他前边的人也接着他的话说:“顶多也不过值一百五十万!”李林虎向他们看了看,满喜和丁未赶快往人背后一蹲,没有被他看见。那个叫赵正有的买主,对一百四十万、一百五十万这两个数目字听得特别清楚,又想到刚才另一个牙行说老李真有两下子,知道自己吃了亏,便把缰绳塞到李林虎的手里说:“我不要了!你们尽糊弄人!”李林虎把缰绳丢到地下说:“你亲自看的驴、亲自许的价,谁糊弄了你?”说着把税票取过来,把一联递给那个小孩,另一联递给他说:“拿钱吧!在这么大的会场上耍赖皮是不行的!”“可是我带的钱不够,难道也非买不可吗?”“钱不够为什么要答应买?”“我只顾搞价忘了还有多少钱了!”“让我搜搜你!”场外有几个人看不过,便大声嚷着说:“你抢了人家吧!”“不要买,看他能把你怎么样?”李林虎虽然没有敢真去搜赵正有,可是对后来那句话提出了反驳。他说:“他自己许的价,等到把税票都写好了还能不要!我就到区上和他讲讲理!”满喜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藏在人背后笑个不停。李林虎又向赵正有说:“好!算你没有带现款!我跟你取一趟去!”“可是我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家里没有你去借去!我等着你!”赵正有看见脱不了身,便说:“好吧!”他想挤在人群里跑了算了事!李林虎说:“现在有多少先过多少!”赵正有不想露出自己带的二百万块钱来,只从中间抽了几张,估计有七八万,拿出来一看,是十一万,就给了他。
赵正有牵着驴,李林虎紧贴着他的身跟着他往场外走。满喜向丁未说:“好好好!你赶紧跟上他们,等离得牲口市远了你就问那个东山客多少钱买的。只要他说出是一百八十万,你就拉上驴去找张副区长,管保能倒回来!”丁未在这件事上倒很聪明。他照着满喜的话故内其国而外诸夏”;“至所见之世,著治太平,夷狄进至于,赶出了牲口市场,便问那个赵正有说:“东山客!你这驴是买的吗?”“买的!”“多少钱?”“一百八十万!”丁未便转向李林虎说:“你是多少钱骗了我的驴,如今卖一百八十万?”“是你亲自牵来卖给别人的,我怎么算骗你?”“我不跟你在这里说,咱们到区上说说!”又向赵正有说:“东山客!这驴还有麻烦!你要想买也得跟我到区上,区上要把驴说成了他的,你才能买!”说着便把缰绳夺到自己手里。李林虎正要去夺,赵正有回头来拦住他说:“你这驴来路不明,我不敢要了!你还把十一万块钱还我!”丁未趁这空子,便牵着驴走远了。李林虎说:“你快丢开手,我先去把驴夺回来再说!要不让我去,我是把驴交给你了,你给我钱!”“你卖了来路不明的驴让人家牵走了,还要怨我?我也跟你到区上说说理!”
三个人一前二后都来到区上。袁丁未来得早,已经找着了副区长张信说明来由。张信问李林虎,李林虎说:“不论谁买谁卖,我只是个中间人。袁丁未的驴卖给姓王的了,这个姓赵的买驴,卖主姓常,都有税票为证。他们已经倒了几次手,我这个当牙行的怎么管得着他们的事?”张信说:“姓袁的、姓王的、姓常的、姓赵的。一个驴在十天之内倒了四个主,比人民币流通得还快!这究竟是谁捣的鬼?姓常的在哪里?我打发人叫来和他谈谈!”李林虎说:“我也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张信说:“一点也不老实!当面撒谎!你要不知道他在哪里,他的驴价还要不要了?”李林虎后悔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便连忙改口说:“我说是现在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以后他是会来拿钱来的!让我给你找他去!”张信说:“用不着你去!”说罢便叫来一个通讯员,要他去牲口市上叫那个姓常的常三孩来,并且告他说:“你就说刚才卖的那个一百八十万的驴,人家不付价,闹到区上了,要他来作个证!”
常三孩来了,张信单独问他那个驴是什么时候买的、买谁的、多少钱、上过税没有。常三孩本来是个假卖主,自然经不起盘查,什么也说不出来。张信要他说实话,他说:“我是县城里人,爸爸在家卖烧饼,李林虎雇我来当伙计。”张信问他:“这伙计怎么当?做什么事?”常三孩说:“他告我说只要做一件事——当卖主。他跟我对袖口又不捏码,只装个样儿。”“那样你知道是多少钱吗?”“他知道就行!用不着我知道,他告我说只要拉住缰绳说不卖,等到他用力拉的时候叫我丢了手,口里还说当不了我爹的家!”张信问明了这段情节,便向他说:“小孩子家为什么出来做这种骗人的事?这回还得你到法院去一趟,给李林虎作个证明!”说罢又把李林虎他们三个人叫来,让小孩当着他们的面说了一遍,然后让李林虎退了赵正有的十一万元,让袁丁未把驴牵回去再把驴价一百万元送到区上来转退给李林虎,并且把李林虎和常三孩这个骗局写成诉状,告到法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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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理……》三里湾……》34国庆前夕
34国庆前夕
这天夜里,干部们在旗杆院分成三个摊子,开会的开会,办公的办公,因为九月三十号是社里年度结账的日子,有好多事情都要在十月一号的大会上交代,又加上开渠工作,正经决定十月二号动工,也要在这大会上作出准备工作报告,所以他们这天夜里特别忙。
党支部委员和正副社长在北房外间(会议室)里审核由金生拟定的新社章草案和新社干部候选名单草案。范灵芝和李世杰在东房里结束本年度工账和各户分配尾数,订立下年度的新账。北房的套间里是留给玉生和马有翼来检查开渠准备工作用的,现在只来了马有翼一个人——这事本来该总指挥张乐意主持,因为他又是社长,要参加外间那个会,才委托了副总指挥王玉生。马有翼是开渠指挥部的会计,又被聘请为秘书,所以也来参加工作。玉生正和他们的总务王满喜在储藏室里清点开渠要用的工具、材料,所以还要等一阵才能来。
有翼在北房套间里,一边抄写着要在大会上张贴的各段分组名单,一边等候着玉生,忽然听到有些人在东房里交涉立户口的事(因为社员中有了分家的、出外的、结婚的……一些人事变动,自十月一号以后,记工、投资、土地分红、社员与社的其他经济往来,都要按新户口计算),他便想起自己的事。他是个新社员,对社里这年度的规定虽然也听说起过,却不像一般老社员那样关心。当他报名入社那时候,家还没有分清;这几天虽说分清了,自己又当了开渠指挥部的秘书兼会计,忙得没有想起立户口这事来,现在经别人提起,他才想起来了。他趁玉生还没有来,便先跑到东房里来办这件事。这时候,灵芝正忙着结束分配账,见他进去了,便仍按朋友关系和他打过招呼,不过手里没有停止工作;有翼虽说才当了两天秘书兼会计,对灵芝这种忙碌已经能够谅解了。直接管立户口的是李世杰。有翼等前边的一个新立户口的办完了手续,便和李世杰交涉自己立户口的事。李世杰问他怎么个立法,他说:“我大哥、大嫂算一户,我和我爹、我妈、玉梅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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