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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烟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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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都在听她回忆过去,她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还真让我大跌眼镜,以至于让我为她过早的“误入歧途”没有好好学习而倍感惋惜。
完了我们握手告别。在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念高中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排斥她?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当时没有发育完全?
晚上睡觉前她发来短信:“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我把她的短信原原本本地转发回去。
她回了一个笑脸过来,并问什么时候有空再出来玩。我告诉她,我想去老k家看看,给老k上炷香,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她说好。
三天后,也就是大年初四,我骑着老爸的摩托车接到吴莎丽,她特地穿上了一身黑衣,看上去十分庄重。我把仅有的一个头盔给她戴上,开始她不要,我瞪了一眼之后就不吭气了,跟当年一模一样。
老k家在罗城城郊,车骑了四十分钟才到,他父亲憔悴且略显痴呆地站在门口,双眼无神地打量着我们。
吴莎丽张嘴喊了一声“大爷”,被我使劲拽了一下才终于改口为“伯父”。说明来意后我们被请进了屋。家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房间里也没有老k的照片。我们坐了一会儿便提出去他坟上看一看,老k的弟弟很不情愿地领着我们过去。
老k被葬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小水塘边,坟头已经塌陷了,荒草肆意地长着,坟头没有纸钱也没有香烛,只有一面画着桃符的闪闪发光的镜子安在上面——这是农村为了镇压恶鬼而设。我不由得替老k痛心起来,死前带着手铐脚镣,死后还被镇压着不得超生,真是他娘的够倒霉的。
“怎么连碑都不安一块?”我问旁边的老k弟弟。
“安不了,村里人说这样的人死了进不了祖坟,立不了墓碑,上不了族谱,还要离村子远远地葬着。”
我叹了一口气,掏出三根烟点着,一一『插』在老k的坟头,低声道:
“小子,看你他妈的做的好事,哥们儿我都劝过你了,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好端端的天空突然刮过一股阴风,吹倒了两根香烟,也吹得我不寒而栗。
尽管我是名军人,是个信念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那一刻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祥之兆。
骑车回家的时候,老k弟弟意味深长地交代我小心点。我点了点头,开始发车。
一路上我都开得很慢,慢得跟驴车差不多了,而且尽量往路边靠,但尽管这样还是出事了,这充分说明老k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现在已经不能叫“人”了)。
两辆大货车在公路上相互超车,一辆车过了之后就猛打方向盘往路边挤,试图把后面那辆堵在后面,后面那辆车不甘示弱地憋足了劲往前赶并往侧边靠,车头看着看着就要追我的尾了。撞上绝对是两条人命,万般无奈之下我把车头一偏,摩托车便栽进了距路面两米高的稻田里。几百斤的摩托车夹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倒了下来,毫不温柔地压在我的小腿上,一阵剧痛顷刻间传遍了全身。
吴莎丽尖叫着朝我跑来,她刚从泥水里爬起来,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连脸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一下就开始替我扶摩托车了,可是几百斤重的铁疙瘩,她用出吃『奶』的劲也扶不起来,只能带着哭腔叫了120。
十分钟后我被送进了医院骨科。
一小时后老爸老妈来了。
半天之后我的左腿打上了石膏,医生说除了腿折了,其他部位均运转正常,看来老k还是手下留情了。吴莎丽的眼泪终于干了,却依旧披头散发地坐在我的床头。
“回去休息一下吧,洗一洗,换身衣服。”我笑着看她。
“不!”她的嘴撅得老高,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
“听话!你这样难看死了。”后面一句话似乎起了作用,她转身就走,边走边说:“你等着啊,我等会儿就来。”
我正要说“不用,我妈在这儿”,她已经不见了人影。
再来的时候,她拎着大包小包,除了给我的吃食,还有她的衣服被褥、洗漱用品。
“你干吗?”我惊诧道。
“陪你住院啊。”她的回答响亮无比,听上去理直气壮。
“哎呀不用,我妈在这儿呢。”
这时我妈拿着我的各套行头进来了,见了吴莎丽手里提的东西愣了一下。吴莎丽拉着我妈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的时候我妈已经喜笑颜开,把我的东西往床头柜一扔就打算走了:“儿子,老妈回去给你炖骨头汤啊。”
“妈——”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追上去交代一下,正要翻身下床,才知道腿已经安了钢板打了石膏,这时麻『药』的劲儿刚过,我疼得“啊——”地叫了一声出来。
“别动,你!”吴莎丽张皇失措地跑过来摁住我。
这叫什么事呀!我心里埋怨道。阔别六年,重逢还不到三天,人家却守在床头照顾我。即使以前关系再熟,现在也不至于这样嘛。
接下来的长达三周时间里,我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着……一开始我还心存歉疚和感激,慢慢地竟也习以为常了,甚至养病养得心烦时还会对她颐指气使,牢『骚』满腹。奇怪的是,她不但不以为意,还看着我做陶醉状:“你越来越有『性』格了。”
吴莎丽在日本待了几年,似乎也受了“大和文化”的熏陶,变得像日本女孩一样温顺谦卑、体贴细致,引得医生护士们都不住地赞叹。
但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对我的好让我越发不踏实起来,总觉得这么大一笔人情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起。我不停地启发她:
“漂洋过海从日本赶回来是为了啥事啊?有事儿就赶紧忙去吧。”她却笑着说:“没事,我在日本预感到你有血光之灾,就专程赶回来陪你的。”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止不住惶恐起来。
“情人节”很快就到了,吴莎丽说回去洗个澡取两件换洗衣服,然后就念叨着叫我好好躺着别『乱』动,按时吃『药』,有事按铃之类的。我不耐烦地喊:“知道啦!怎么像个婆婆一样……”吴莎丽跑过来拍了一下我的头骂道:“你这没良心的。”
吴莎丽走后,我躺在床上突发奇想:情人节到了,应该给她送束玫瑰的,一来为了祝福她,二来为了感谢她。此时我已经能勉强拄着拐杖走路了,于是便撑着下楼到了花店。
花店里的女孩笑盈盈地看着我,问我想要什么。
我说玫瑰。
又问多少枝。
我说随便吧,来一把就成。
女孩笑着说:“你以为在终南山买柴火呢,来一把就成……买多少枝是有讲究的。”
我一下懵了,还有讲究?
女孩调侃道:“看你就是没送过花的,送几枝是有对应花语的。
一枝是‘你是我的唯一’,两枝是‘你侬我侬’,三枝是‘我爱你’……”
我盯着那些艳丽的象征着爱情的玫瑰,突然想起了舒展。作为男朋友,我从来没有送过她这些,只是在拉练的路上偶尔摘几朵野花小草『插』在她的头上或塞在她怀中,还把她感动得不行,走了好远还傻呵呵地陶醉着:“小爹送我的花,比那些媚俗的玫瑰漂亮多啦!”
她从未向我索取过什么,要求过什么,但我却无休止地抱怨和她在一起太累、压力太大。
原来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
……“喂,帅哥,你在听吗?”女孩歪着头看我。
我回过神来,不住地点头:“在听,在听,很受启发。”
“那你想要多少支呢?”
“呃,有没有送给朋友的?”我刚才隐约记得她介绍的好像都是送恋人的,“普通朋友。”我强调道。
“拜托,今天是情人节,有谁今天送普通朋友?你就别装啦,大男生怕什么羞呀。”女孩的嘴噼里啪啦得让人很扛不住。
“那好,你看着办吧,来一捧就行。”
女生白了我一眼,撅嘴道:“一看就没诚意,不知道哪个女孩子又要遭殃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女孩把一束喷了水的玫瑰递上来:“喏,三十三支,生生世世,待人家好一点啦。”
“谢谢!”我掏出一张大的,财大气粗地说:“不用找啦。”完了转身就走。
“喂,什么不用找啦?!三十三支一百六十五块。给你打折一百五,还差五十呢。”
“啊?!”我愣了两秒赶紧把剩下的五十补上。
女孩收过钱笑道:“平时三块,情人节五块,以后别这么老土啦。”完了转身要闪。
“等一下。”我一把拽住她,然后从玫瑰里抽出一支来,问道:
“三十二支不代表什么吧?”“不代表什么。”女孩眨巴着眼睛以看《长江七号》的表情看着我。
“送给你,节日快乐!”我抽出一支扔到她怀里。
女孩遇到蛇一样弹开,问道:“你干什么?!”
“送你花啊,感谢你教我这么多知识。”
“拜托,今天的花不能『乱』送的。”女孩放下戒备的心理,咯咯笑道,“你送我这个会让我误会的。”
“你不往那方面想不就得了。”我笑着凑到她跟前,悄声说道,“你可以把她当钱啊,五块钱小费,是不是?”
女孩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我还是宁愿拿它当花,今天还没人送我花呢。”
我说着“节日快乐”,便拄着拐杖出了门。
后面的女孩喊道:“帅哥,你部队的吧?”
我吃惊地扭过头去:“你怎么知道?”
女孩笑吃吃地说:“只有当兵的才不懂这些呢。呵呵,真好玩。”
我尴尬地笑了笑,出了门。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看见前面停了一辆宝马,紧接着吴莎丽从车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把玫瑰,然后冲车窗里挥了挥手,再转身走进了医院。
车缓缓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里面的人:仪表不凡,风度翩翩,与吴莎丽甚是般配。
我的心里隐隐有种失落感——不很强烈但确实存在。尽管我和她关系普通而且多年未见,尽管我从没对她抱过什么不轨的想法或企图,尽管马上就要分离了。
我在心里暗暗自嘲了一把,便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吴莎丽进门之后就把那一大捧玫瑰扔进了垃圾桶,这让我很是吃惊,我掂了掂自己手里的花,不知该怎么办。
正彷徨着,拐杖一下戳进一个坑里,我连人带花“咣——”地摔了下来。前面正走路的吴莎丽听到声响一回头,喊了声“哎呀”就跑了过来,边扶边埋怨道:“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了好好休息吗,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吴莎丽一看到玫瑰,脸上又绽放出了鲜艳的『色』彩。
她支吾道:“你下楼……就是……为了这个?”
我嘿嘿一笑:“这不过节了嘛,还担心你收不到花呢,就买了送给你,没想到我瞎『操』心了。”
“你看见了?”吴莎丽瞅了一眼塞着她扔的玫瑰的垃圾桶。
我诚实地点点头。
回病房后她闷闷地不说话,我没话找话:“你男朋友挺帅的。”
她定定地看着我,过了好长一会儿才说:“我未婚夫。”
“嗯?!”我没有提防,把十二分惊讶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
“其实今天他就应该成为我丈夫的。”
我愈发紧张起来。
“从日本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他结婚的,原计划定在2月14号,也就是今天,但现在延迟了十天。”
“为什么?”
“大夫说你现在至少还得一周才能出院。”
“为什么?”我锲而不舍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变了调。
“不要问为什么。”吴莎丽平静地看着我,眼神淡定,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因为我想这样,仅此而已。
“六年前到了那边,刚开始那会儿,语言不通又没有朋友,日子很苦很闷。
“那时我特想你,到处打听你的消息。知道吗牧云,我到日本最开心的一天,就是听说你考上了军校的那天,那天晚上,我兴奋得整整一夜没睡……“后来,我爸委托在那边的部下照顾我,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未婚夫。他为人很体贴也很会照顾人,跟他在一起很踏实很安全,我是去年答应他的求婚的。就要嫁为人『妇』了,可我——”
她扬起头义无反顾地看着我。
“我很怀念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惦记你。知道吗,牧云,至今我都觉得和你在一起的那段高中生活,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所以你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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