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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要被你侮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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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跪了,你倒好,躺在这里装疯卖傻……”
  朱慧捂住梅晓丫的嘴:“你小点声、小点声。我是装傻了,可我不装行吗?你想想从我俩认识以来,我什么事情瞒过你,独独这件事,我不敢不瞒你。你喜欢激动,一激动什么事情都会抖出去,那我俩的罪就白遭了”。
  朱慧用手抹去梅晓丫的泪水,劝道:“丫啊,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挺卑鄙。我本来想等以后再告诉你,那样你不但不会埋怨我,还会佩服我。现在不说是因为我有苦衷,你知道吗,我有难言的苦衷啊……你想想那条短裤,为什么警察都没有拿到,独独你能拿到?若不是把你当成最信赖的姐妹,怎么能攥到医院,还特意叮嘱医生只有你才给?”
  梅晓丫想起来,那天医生确实是这样说的,可她没放在心上。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这说明朱慧并没有昏倒,至少在抢救时,她的头脑是清醒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弋甲镇时你装病,可你暗示了我,这次你连我都瞒着,到底是为什么啊?”
  “丫啊!你别逼问我,我不装真的不行,不装昨天法医就给我鉴定了,那就真毁了……”
  “天呐!这你也是装的啊?我看你真疯了,你不让法医鉴定,不是想便宜潘瘸子吗?你咋这么下贱,保护一个流氓?一个强奸犯?”
  “这就是我的苦衷呐!”朱慧踟躇片刻说:“其实,潘瘸子没有强奸成我。”
  梅晓丫脑袋“嗡”地炸响了。“你再说一遍?”
  “丫啊,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讲。”
  梅晓丫一个人在医院前面的雪地上转圈。这是没有日光的清晨,雪地还是那样踏实,踩上去吱嘎吱嘎地发出优雅的声响。可她无心聆听,她的耳畔被朱慧的话占据了,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朱慧说那天潘瘸子强奸她,因为她力气大,又拼死反抗,在他发泄的刹那,推开了他的身体,他射在她的内裤上。潘瘸子走后,她的头脑还非常清醒,听到潘瘸子跟警察叫板,说他在警察内部有人,便把内裤藏起来。虽然力气大,但对付一个被性欲烧着的男人,确实不容易,浑身上下都是伤。到了医院,将内裤交给医生后,真的昏迷过去。醒来后听到潘瘸子被抓起来了,心里很激动,可一想到要从她体内取样,又忧虑起来,潘瘸子强奸未遂,她的体内哪里有证据呢?没有体内的证据,以潘瘸子的神通,罪名就轻多了,开释回家也说不定。为了阻止法医取样,她便借风吹火,装起傻来。这样不仅逃避了鉴定,还增加了潘瘸子的罪名,即使没给他重刑,起码在赔偿上要多些。为了把戏演真,她没给梅晓丫任何暗示,因为她担心梅晓丫一激动露了底。
  梅晓丫拉磨似地绕着医院转,她想平静一会。这些日子,她的脑袋装了太多的东西,多得都快撑不住了——惊厥、惊愕、恐惧、绝望、激动、愤怒……各种情绪像一粒粒石子灌进脑袋里,坠得她抬不起头来。而最让她惊讶的是,朱慧居然瞒天过海,演出了这样一场嘴巴咬眼珠子的戏。如果说弋甲镇那场戏是为了逃脱惩罚而迫不得已的话,那么今天遭受的污辱,即使未遂的污辱,为何要以自虐寻求补偿呢?梅晓丫不知道怎样算才得上强奸,但清楚朱慧受到了污辱,而且是深刻的污辱。上学时一个男生偷看女厕所都被警察带走了,这难道还不算奇耻大辱吗?
  十六、人格与金钱的交易
  梅晓丫将两天来事情的发展讲给朱慧听。
  听到马晓娇要用1万块钱私了,她的眼神出现了多日未见的色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瞧瞧,这回可真是要发财了,发大财了!只要咱俩就这样挺下去,兴许他还要加钱,谁愿意蹲监号呢?”
  “如果他继续加钱,你是不是不想起诉他了?”梅晓丫问。
  “那当然了,”朱慧说,“如果他加到2万块,我再起诉他,那才是真正疯了呢!2万块啊,我俩就可以开饭馆了。不,让郑魁来,让邢勇也来——亏了我装傻,不然哪里听得到你俩……”
  梅晓丫急了:“他是个流氓,强奸犯,虽然在你这未遂,可马姐那里,黄姐那里,还有那么多女人那里都得逞过……放过他,不是让他继续流氓下去吗?慧啊,什么我都能理解你,也能依你,可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不然我俩都会成罪人的。”
  朱慧劝道:“丫啊,你知道我不是处女,我12岁就被继父强奸了。那时候我母亲身体不好,一家子吃饭全靠继父,她明知继父强奸我,可却装着没听见——就算看见了,顶多说一句你快下来吧,她那么小,紧压着干嘛。在我们农村,这种事多了。我去找村长,他都不管,最多让我躲着点。家里屁股大地方,我往哪里躲?后来我大了,也知道了,村里人都不把这当回事,和吃饭相比,这简直不算事。我被继父强奸,还要给他烫酒,补身体。不给钱读书,还要下地干活。这回好,事没干成,还要倒给我钱,给很多钱,足够我俩花半辈子,为什么不干呢?我有这样的经历,对这事看得很轻。潘瘸子我是不喜欢,若是喜欢,不给钱不是一样做?丫啊,你肯定想不到,我跟郑魁就做过,他对我好,一心一意帮我,真心爱我。我不能嫁给他,我太脏了,太丑了,可我想报答他,就让他……丫啊,咱们都上过历史课,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人类在周口店就知道了——至于他污辱糟蹋了其他什么人,我可管不着,我也管不了。我自个儿都成这模样了,谁还敢让我管呢?以后我能吃上一口饭,不去拖累别人,就不错了。我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成为罪人,你难道还没发现,所有的罪人,过得都比我们好。罪人是箍在小百姓头上的咒语,你只有不在乎它,才能过上好日子。”
  梅晓丫被朱慧罗罗嗦嗦一大堆话吓傻了。她摸着朱慧的额头问:“慧,你是不是还没清醒啊,怎么才两天,你都变得不像人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现在说出的话和马晓娇一模一样,就差学妓女公开要价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你受刺激才说糊涂话。”
  “丫啊,我一点都不糊涂,我从来也没有现在这样清醒。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我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唐经理、麦经理、潘瘸子、小麦酒厂那两个推销员,他们哪一个是好人?可他们哪一个活得像我俩这样卑贱?潘瘸子蹂躏我时,我就想,为什么他有这么大胆子,就是因为他知道,我们都是好人,好人在这些罪人的眼里,跟个羊羔子差不多。这次他眼里的好人疯了,她不愿意做可怜的羊羔子,她要挖一个大坑,把恶人陷进来,埋葬掉……”朱慧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异常平静,那是一种梅晓丫少见的平静。没有任何颜色的日光倾泻过来,使她沉入一片苍白之中,但那种残忍的坚韧和忧伤依稀可辨。
  “可是慧啊,你那个所谓的大坑,不过就是套进去他几万块钱,伤不着他,更埋葬不了他。只有把他送进监牢里,他才会有感觉,才会痛,才明白别把羊羔子惹怒了,逼急了,它也吃人!”梅晓丫说着说着,又流出了泪水,她嘘唏着说:“你怎么变成这样?慧啊,钱是挣不完的,我俩这么年轻,还愁以后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吗?这次咱俩不要钱,咱们争一口气,找他讨回我们的尊严!”
  朱慧见梅晓丫哭得这般伤心,劝道:“丫啊,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被泡软了……我现在没力气劝你,说多了话我的气倒不过来,伤口也痛得要命。我听你的,我啥时不都是听你的吗?我是觉得我俩太苦了,想得点钱过几天好日子。我俩从出生到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虽然我俩不是乞丐,可与乞丐相比,我俩少什么,就少一根拐棍!我想钱,睁着眼睛都想,可这钱必须能让我俩都过上好日子,不然,我宁肯没有钱。丫啊,我全听你的——你说得对,钱是我们的命,不是他的命,我们那点钱对他,不过是一双臭袜子,我们不要他的臭袜子,我们要他的命!”
  “慧啊,你真漂亮!”
  “真的!”朱慧猛然坐起来,把梅晓丫吓了一跳。
  “丫啊,你仔细瞧瞧,我的脸是不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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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遐想(1)
  梅晓丫在菜市场买了筒子骨和黄豆,又买了些黑米和鱼籽,朱慧这几天没吃什么干粮,她想买点好的给她滋补。买完东西她没回医院。医院给病号预备的煤气炉收费不说还限定时间。郭奶奶正在扫雪,瞧见梅晓丫,问:“好几天没见人,哪儿去了?”走近后,她又哎哟叫起来,“你脸怎么啦?跟猫挠的似的。”
  梅晓丫笑笑,说:“郭奶奶,就是猫挠的。是单位上的恶猫,在我睡觉时干的。”
  郭奶奶嘴里啧啧着,掸掸笤帚上的雪,进屋去了。
  梅晓丫把煤炉子搬到外面起火。她们没有买煤,墙角堆着的,是朱慧从一家铺子后厨里偷的,烟很大,不用柴禾燃不着。梅晓丫用纸盒当扇子,加柴添煤吹风,一会儿炉膛红火起来。她很小就下灶烧火,干起来非常娴熟。锅里骨头咕咕嘟嘟滚动起来,院子里布满了肉的香气,在袅娜的蒸汽中,在清冽的雪色里,那味道将她所有沉淀的感觉和记忆全部搅动起来,她仿佛又回到了家乡的集市。
  郭奶奶掀开门帘走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油腻腻的瓷罐。“这是獾子油,你把它涂到伤口上,很快就会好的。”
  梅晓丫说:“我现在医院用药呢,这个还是您留着用吧!”她揭开盖儿,闻到一股刺鼻的哈喇味,便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早过期了吧?我不用,您也别用,我还没听说獾子油治伤口呢!您这些土方子,早过时了。”
  郭奶奶说:“丫头,你可别瞧不起这土方子,有多少怪病医院治不好,却被这些土方子治好了。这油还是我们老东西活着时熬的,有些年头了。但去年我的手被猫抓了,抹上去一点伤疤都没留下。”她将手递到梅晓丫面前,“你看,是不是一点疤都没留下?这不像医院的药,搁久了会过期,它是越搁药劲越大。你试试看,奶奶这么大年龄,还能糊弄你啊?”梅晓丫想起酒坊老掌柜为他的酒辩解的情景,便舀出些放进火柴盒里。不管能不能治自己的脸,首先不能伤了老人的脸。梅晓丫不明白,人为什么上了年纪,心肠就会分外好起来。许大爷、郭奶奶还有酒坊那位不知名的老掌柜。而这之前,人的心肠仿佛蒙上了绣斑,非得穿越时间的旷野,才能渐渐淘洗出本来的色泽,恢复生命最初始化的状态。
  梅晓丫拎着保温筒一瘸一拐地朝医院走去。郭奶奶说得没错,女人很少为自己活着,如果不是朱慧,她上街买个烧饼或烤地瓜就对付了。想到朱慧哗哗喝汤的情形,她的嘴角湿润了,心也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朱慧馋,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邢勇说自己有两句好话就能哄上床,那么朱慧有点零食就能干疯事。这次瞒着自己的疯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最终还是被她那张馋嘴咬破了。这件事最初令梅晓丫惊愕和愤怒,但她很快谅解了她:不是因为她俩是同命相怜的姐妹,也不是朱慧替自己背负了灾难——换上旁人完全可以责问她梅晓丫,毕竟是她导致的悲剧——而是,如此精心策划的阴谋,因她的劝说而放弃,还能责备么?除了嘴馋,朱慧也爱钱,爱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但还是遂了自己的心愿,顺从了她梅晓丫的选择——想到她这样做是为了两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份谅解升成了感动——何况,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朱慧无数次叫嚷过:别把人逼急了,别让人饿肚皮,人要是饿了肚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阳光穿透云层,将屋脊和树梢染上淡黄色。这是冬季少有的阳光,小鸟在枝头蠢蠢欲动,槭树叶般的爪子勾着枝条,翅膀扑棱着,随时可以飞掉。到处都是化雪的声音,嘀嘀哒哒,喳喳虺虺,像是潮水,又像鸟啼。梅晓丫进医院大院时,猛然怔住了,她的瞳孔里映入一张骄横的脸,是潘瘸子!梅晓丫使劲揉揉眼睛,嘴角无法抑制地痉挛起来,没错,就是潘瘸子——
  “你这几天到哪儿去了,班也不上,家也不回,你可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公司的厨娘呢!”潘瘸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一边嘴角叨着烟卷,另一边嘴角巴唧着。
  梅晓丫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就走。可她向左,潘瘸子也向左,她向右,潘瘸子也向右。他那件皮大衣像堵移动的黑色屏障,把她前面的路堵得严严实实。“你想干什么?告诉你警察就在楼上,有什么话你找他们说,我不想跟你说话,我恶心你!”
  潘瘸子吐着大烟圈:“哧哧,我好怕怕!我刚从楼上下来,警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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