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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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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教的人噗通噗通不断的落水,那条空船上吊着的大钟微微一动,聚集成一片的阴兵好像骤然再次发力,已经倾斜到一定程度的大船轰的翻了个底朝天,在我将要触及水面的那一瞬间,脚脖子上的绳子不知道怎么脱落了,身子一甩,钻进河里游出去一段,重新浮出水面。
这时候,我忍不住回想起傻子在没有被烧成灰之前所说的话,那种警告完全变成了现实。
在我落水的时候,所有的阴兵围住了底朝天的大船,那些排教的人失魂落魄,哇啦乱叫。
哗啦。。。。。。
密密麻麻围成一片的阴兵仍然像是木头雕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大船被弄翻的同时,最前面的一排阴兵突然就像是一片泡沫,它们的身影顿时变的渐渐透明一般,烟气一般的消散了,无影无踪。紧跟着,后面的阴兵一排一排的,如同水汽挥发,很短时间里,彻底消失在河面。
这让那些落水的人长长松了口气,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使劲游向大船,山羊胡子无比的狼狈,身子浸透了水,像一根顶着头发的腊肠。
嗖。。。。。。
那条吊着大钟的空船在阴兵消失之后微微一颤,接着就箭一般的朝远处驶去。我很想跟上它,但没有那个能力。空船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黑点,这时候,我感觉身旁的水咕嘟嘟翻动了几下,一条硕大的白鲤鱼从水里冒出来。
这条鱼把我吓了一大跳,但是它冒出来之后就绕着我游了几圈,然后顶着我的身子,把我朝小船的方向推,我顿时明白了它的意思,身子一转,飞快的游向小船,翻身跳到船里,那条硕大的白鲤鱼就在我的船头引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这条白鲤鱼在,我总觉得划船的速度快了很多,小船嗖嗖的朝前蹿着。
〃这个娃子。。。。。。给我。。。。。。给我拦住他!〃在大船旁边刚刚稳住身子的山羊胡子抬眼看到我的小船,当时就火了,这绝对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自己的船被弄翻了,竟然死不悔改,立即让人过来拦我。
排教的大排头还有大造在放排人的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威信,山羊胡子一发话,两个水性很好的汉子顺势就游了过来,想要扒着我的小船翻上去,但是还没等他们完全靠近,水里的白鲤鱼闪身迎上去,从水里哗啦跃出来,鱼尾巴啪啪的甩过去,当时就把两个人拍的几乎昏厥。
接下来,我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挠,那条白鲤鱼一直引着路,把我引到上游大概十多里的地方,身子一钻,没入水中,好像就此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空荡荡的河面,什么都没有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受过今天这样的欺负,尽管有惊无险,但心里依然隐隐约约的委屈,看着河面滚滚而流的浑水,我的鼻子忍不住一酸,眼泪顺着眼角就溢了出来。
〃爷!〃我哭着,冲那片空荡的河面大喊:〃你在哪儿!爷!你在哪儿啊!〃
没有人应我,身边只有哗哗的流水声,我驾着小船慢慢的朝前走着。很多年过去了,但当时的一幕我永远无法忘记,可能就是在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了人生第一次无奈,还有迷茫。
我呆呆的望着河面发愣,不知道多久之后,才意识到就算前面的路再难,我也要走。爷爷说过,人这一辈子,最多是个熬,王公贵族也好,贩夫走卒也好,熬完这辈子,朝土里一埋,大家就没什么分别了。那都是命,抗衡不了的。我打起精神,继续朝前划动小船,到了河段这个位置,已经远离了大小盘河村的流域,我没有来过这儿,对地势不熟,头顶的日头已经从云层中露了出来,我独自晃荡了有几个小时,天色一黑,我就打算找个地方落脚。
但是小船还没有来得及靠岸,从正前方就冲出来三四条船,他们是顺流而下的,速度非常快,那种船是平时各个渡口载人过河的船,轻便快捷,这段河道流速不快,船头上站着几个人,很多手电筒散发亮光,朝四周的河面上照射过去。天一黑,走船的基本都收船回家了,河面没有多余的船只,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我还有脚下的小船立即成为明显的目标。
小船被对方锁定,就那么一两分钟的功夫,我听到船上有人大声喊着:〃就是这娃!〃
光线一时间有点混乱,杂七杂八的全部照到我身上来了,借着光亮闪动的机会,我隐约看到最前面那条船上,站着几个排教的人,他们的大船翻了之后,估计是走陆路赶回去报信的。
除了那几个略显眼熟的汉子,船头上还站着一个看上去最多十**的女孩子,叉腰站在船头,她的头发黑乌乌的,很长,在后面用红头绳扎了个马尾辫,身上穿着一身红衣,看上去惹眼但又很飒爽。跟其它常年行船走水的人不同,她估计没有做过什么出力活,脸皮子白净净的,模样是挺好看,但脸上隐隐带着股霸气。
〃九妹!就是这娃!没错!〃一个旁边的汉子遥遥指着我,扯嗓子叫道:〃就是他!〃
〃找你找的好苦。〃那个女孩子冷哼了一声,随意摆了摆手,道:〃搬家伙。〃
一面这辈子我见过的最大的大鼓,被人从后面搬到了船头,排教最初走水的时候,靠大鼓开路,后来日子久了,那面祖鼓就会被珍藏起来,作为镇场面的看家货,平时不会随意拿出来用,除非有什么镇不住的东西,排教人才会请出祖鼓。
大鼓搬动到船头,从船上又放下来几条舢板,十多个壮汉子驾着舢板朝我这边猛冲。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在这条水路上,我的小船绝对跑不过对方,如果这时候调头逃跑,不用多久就会被截在半途。身在水道,被截住的话就等于成了一只瓮中之鳖,连跑的路都没有。我止住心头的慌乱,随手一撑船篙,朝岸边划去。他们的大船无法真正靠岸,我只能朝陆路上跑,运气好的话,可以借着天色脱身。
小船本来距离岸边就近,不等它靠岸,我就纵身跳下来,踩着齐腰深的水,一路奔向岸边。舢板上的人穷追不舍,三条大船也在靠近,船上的人呼啦啦跳下来一片,我跑的飞快,甩着一身水珠子登上河岸,天气始终不好,入夜之后月隐星稀,黯淡的光让我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但什么都顾不上想,一脚高一脚低尽全力逃窜。
〃娃子!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有人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恐吓道:〃停下!给你留条命!要让咱抓到你,点你的天灯!〃
〃龟孙。。。。。。〃我吐了口唾沫,不敢回话,唯恐憋着的那口气一松就会被追上。虽然对这里的地势不熟,但沿河两岸的河滩大多都是那样,我跟爷爷巡河那么些年,体力还算不错,撒丫子玩命一般的跑出去一里多地,这应该是一片荒滩,不知道谁种下了大片的瓜,至少十来亩,我绕着瓜田继续跑,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女孩子身轻灵敏,跑着跑着就越过十几个大汉,离我最多十几米的距离。
〃九妹,你退后一些。〃一个汉子道:〃这娃好像有点邪门,别遭了他的道。〃
〃我就不信邪!〃女孩子可能很倔,不理会旁人的话,看样子非要亲手逮到我才甘心。
他们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自己被抓到后下场会很惨,所以不要命的跑,绕过瓜田之后,地彻底荒了,我隐约记得这里应该是川字崖村的地头,但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村子的具体位置,无奈下只能慌不择路的逃。
我跑,后面的人追,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反正已经累的不行了,完全是靠骨子里那股犟劲儿在坚持。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累炸的时候,前面的地头一转,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
我不认得这个村子,抬眼望过去,一片低矮的草房子,本来快要绝望的心顿时又有了点希望,只要跑进村子,情况多少会好一些,所以我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直的跑到村口,一头就扎了进去。
我转了下头,想看看那些排教的人离自己还有多远,但是这一回头,立即看到那个叫做九妹的女孩子正抬手拦着一群汉子,他们全部停在了村子外面,没有追进。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又慌了一下,因为我模模糊糊看到,九妹,还有其他那些汉子骤然停下脚步,表情也随之变的有点怪异。
第十六章月夜荒村
有的时候,人的恐惧并不一定非要亲眼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恐慌,往往来自他人的目光,。譬如说走在夜路上,突然发现身边的人长大了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那么自己也立即会感觉害怕。所以,当我看到九妹和一群排教汉子的表情时,马上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但是我能怎么样?停下来让他们抓住?当时我心里最害怕的就是这些排教人,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们一急之下真会把我拉去点天灯。点天灯是黄河沿岸从古到今最残酷的私刑,受刑人的头皮上被划开一个十字花,然后朝里面塞粘了油的棉花,塞满之后,最上面的棉花捻成指头粗的灯芯,然后烧火点燃,天灯的火苗绝对不会大,因为烧的太快,人也死的快,浸透了油的棉花会在头皮下面慢慢的燃,最后顺着头皮一路烧下去,受刑人往往半个脑壳都焦了还没死透。
想想这个,我就头皮发麻,把其它念头都丢到一旁,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抓到。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九妹叉着腰在不远处笑了笑,道:〃听人说你有点邪门,看样子真是,不过我倒真想看看,你的头皮究竟有多硬!〃
〃九妹,犯不上跟这娃子趟浑水,你先回船上去,我们兄弟留下来收拾他。〃
看到他们的举动,再听到他们的话,我心里顿时一片雪亮,排教的人好像对这个村子有所忌讳,追到村口就不敢再跟进来了,徘徊不前。我不知道他们的忌讳从何而来,但只要他们不敢进来,我心里就多少踏实了一些。
下意识的,我抬头朝村子里面看了看,现在还不到午夜,村子的深处亮着星星点点的油灯光,但是看不到人的影子,估计村民都在家里窝着,准备睡觉了。排教的人不追进来,我也没必要闹的鸡飞狗跳,转身看看守在村口的九妹他们,然后调头就朝村子里走,我想着穿过村子,然后从另一个方向悄悄离开。
〃你真不要命了!〃九妹看见我义无反顾的朝里面走,立即跺了跺脚,喊道:〃给我回来!咱们就是问你点事情,不会把你怎么样!〃
〃鬼才信你的话。〃我一边走一边道:〃排教的人,都不是啥好鸟。〃
〃混蛋!〃
九妹还有一些汉子在外面骂,但我理都不理,穿过村子最外面那排低矮的草房。这个村子规模挺大,至少比我住的小盘河村大许多,不过整个村子好像都是那种用野草混着河泥晒干后搭起的房子,简陋的一塌糊涂。走了一段,还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微微的感觉心慌。我就觉得,排教那些人的胆子一向不小,但是怎么会不敢进这个村子?
想着想着,我觉得脚底板升腾起一股凉气,一下蹿到心窝里,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是现在原路退回去肯定不可能,我就想快一点走,尽早离开。
接着走过了五六排房子,留在村口的那些排教人慢慢淡出视线,我嘘了口气,伸手一摸,满头都是汗水。走到这里的时候,眼前的草房子都亮着昏暗的灯光,本来,我还想敲开一家的门,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再问问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排一排低矮的草房子,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初开始不觉得如何,然而越看越有种无形的诡异气息,飘荡在四周。我打消了问路的念头,几乎一路小跑着继续走,抬脚转到另一排草房跟前时,我终于看见了人。
一个年纪很大的老汉,蹲在草房的门边,我估计这也是走了一辈子船的人,腰身佝偻了,脸被晒的黑黝黝,皱纹密布,一脸的褶子几乎挡住了眼睛,我看不见他的目光。老汉身边,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娃娃,也和老汉一样就地蹲着。
这时候的天气有些热,一老一小两个人赤着上身,像是在家门口乘凉一样。老头儿看了看我,一言不发,转而就低下头,摆弄着脚下两根杂草。倒是那个五六岁的娃娃,一副好奇的样子,抬眼看着我。这娃娃好像很久都没洗澡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手里拿着一个木头雕出来的小人儿。
〃大爷。〃我站在旁边问道:〃问个事行么?〃
老头儿不答话,仿佛聋子一样,那娃娃也傻愣愣的抬眼一个劲儿的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让看的有点发毛,咳嗽了一声,强压住心里的慌乱,就想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吱呀。。。。。。
在我刚要迈步的时候,另一间草房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脸白的像死人一样的女人,那女人看上去年纪还不大,至多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她出门就蹲到门边,怀里抱着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儿。一边抱着,一边轻轻拍,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随着这个女人的出现,一排草房的门接二连三的被推开了,从草房里走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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