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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惠芬歇马山庄-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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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视自己进攻一个人的过程,是一个兴奋而充满刺激的过程,就像猎人在丛林里追赶越逼越近的猎物。然而与猎人不同的是,她并不想猎物马 上到手,在那个结果不可更改的前提下,小青愿意她的战线拉得更长,因为在歇马山庄,只有有过小青这样人生经历的人才会知道,此种过程 一旦走向结束,也便是那种神奇的吸引、神秘的快乐的结束。在翁古城学校里,如果不是为了毕业分配,她对苗校长的兴趣绝不会推迟那么长 久,当然即使后来还有兴趣,也早已没有初始进攻的快乐感受。小青将战线拉长的愿望并没能如愿以偿,而破坏这个愿望的人竟然就是买子。

  那日,买子因为同村委研究滑子蘑和果树在全村六百多户人家的适当分配,没有提前离开村部,下班时,买子喊小青一起走。因为买子腿长步 子大,走得太快,小青一直走在买子后边,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小青摆腰扭臀时良好的自我感觉。小青说买子唉——因为太熟,小青去掉了程姓 直呼买子,小青说买子唉,你这么大步流星往前走你猜让我想起什么?买子好像正在想着什么没有吱声。小青说我想起一句歌词,沿着社会主 义大道奔前方。小青自问自答地说着毫不相干的话语,并没理会买子沉默不语是否有了什么心事。爬过一道山冈,买子慢下步子,买子从衣兜 里掏出一颗烟,说小青,你说的乡下女子任嫁城里残疾人也不愿留在乡下可是真的?小青噗哧一声笑了,那当然。买子不再吱声,叹口气点上 烟,之后步伐再次加快。买子的所有动作在小青眼里都很生动,有种观众看演员在台上表演的感觉。而小青自认为这台戏的导演就是自己—— 她自以为买子的惆怅正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那种贱女人,而这怀疑恰恰证明他已上钩。呼哧呼哧走一会儿,买子又慢下来,买子说你嫂子在家干 什么?小青一愣,我嫂子又不是没嫁人,你怎么忽然想起她?开学了呗。买子并没因小青的惊愕而停止追问,他说你说你嫂子是不是你谈的那种 乡下女子?小青没有思考买子问话的动因,轻而易举答道,那不明摆着,要不她能嫁给我哥!你知道在我哥还没分配那年多少人追她?我念高 中时虎爪子天天在大墙外等她,她连看一眼都不看。买子说,那虎爪子是什么东西?小青说,虎爪子那时候根本不像现在,那时他一表人才谁 都不放在眼里。买子又拼力吸烟,好像所有烟都吐到肚里,流向小青的空气里没有一丝烟味。买子不再与小青争辩,似乎在记忆中印证了什么 。就在这时,小青突然捕捉到一种东西,这东西从买子的沉默中来,更重要的是从小青的记忆中来,是大脑中那零星的记忆在这突然的时刻, 使她对买子的沉默产生联想。然而小青经历丰厚聪明伶俐,她没有将她意会到的东西说出,让它变成横亘在她和买子之间,她突然跨开大步撵 上买子,一跳高从买子手中夺过香烟,而后站在前边挡住买子去路,用与她以往完全不同的深沉而羞怯的语气道,程买子,你是一个木头,木 头!

 
第十三章(4)  
孙惠芬  
 

  买子惊呆,买子不明白小青的话传达着什么意思,不知道小青为什么要突然之间跳在他的面前。小青抬头盯着买子,杏眼里迸发着灼人的倍受 委屈似的火光,你是木头、傻瓜、大傻瓜程买子!小青说完撒腿就跑,水红衣裙仿佛一束野火在山野间燎舔而过。买子望着这缕突奔的野火,心 里蓦地发热。买子突地醒悟了小青语言里传达的意思,他踌躇不动,而后一个激灵向前跑去,买子去撵小青并非想去接纳什么东西,而是为了 让小青知道他对此种表达的看重——买子因为在这个世界极少得到过温情,他从不怠慢女人的温情。然而买子的追  
赶,却让小青误以为一切正 按设计好的轨道发展前行,小青在山道上慢下脚步,小青想背后那双男人的大手如果搂过来,她会拼力推开,告诉他她其实永远不会爱上山里 男人,让他受到打击,之后再用花言巧语骗他哄他,让他不知道究竟哪一个她才是真实的她,让他在错乱中往深处跌落。

  然而买子撵上小青并没去搂小青,买子只是闯了祸的小孩似的,一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好像只要小青说声没关系就一切都了然无事,这种违 背小青思维的势态一下刺激了小青的自尊。她的自恃的、操纵别人的情绪一瞬间大幅度变成率直率真和任性,她转过身来一头扑进买子的怀抱 。买子因为没有准备,差点让小青从左膀扑落下去。一个闪失使买子抱紧小青,买子没头没脑抱住小青,一股与山花相异的含有化学成份的芳 香强烈地扑进买子鼻子。小青在买子怀里两手鼓棒似的使劲捣着,说死榆木疙瘩,你就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她是多么爱你,她和所有山里女子 不同,她多么爱你。小青说这话原本全是一派谎言,她是同山里女子不同,她已经没有了半点山里女人的真诚与纯朴,可是当她趴在一个男人 怀里来说这些,真实的自己和虚伪的自己早已混淆得一塌糊涂,她竟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假设按小青的设计,买子撵上小青就大胆地搂她,而后听她说出其实她永远不会喜欢山里男人的话,那么买子会毅然决然离她而去,不管她的 语言如何花哨美丽,庆珠死前留下那句话的伤害已让他铭心刻骨。恰恰一切在关键时刻改变了去向,突来的暖流使买子一阵头晕脑涨,他来不 及思考将有怎样的结果等待,只一手铁钳似的将小青紧紧钳住,呼吸在一瞬间开始短促。

  山野阒寂,蜻蜓在两个人头上不安地盘旋,流风在庄稼叶梢穿行,将一些毫不相干的苞米秸棵撞到一起,叶片缠来缠去。买子缓缓松开小青, 感激地看着她,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很特别。小青说我爱你买子,我爱你。小青的话里没有娇嗔没有动作,只有一种调皮的真诚。这真诚 连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当打发了一大堆孤寂难耐的乡村时光,当因为孤寂而去发动一场感情游戏,小青无法预知,一个感情游戏的操纵者刚刚 进入程序,就被游戏操纵了自己的感情。小青在贴着买子宽阔的胸脯说出我爱你时,她的心底里已经潜入了一种深深的,精神的渴望。

  小青没有在第一天走近买子就表现心底的渴望,那点残存的理智在警告她,进攻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小青了解男人,没有男人拒 绝爱情。第二天,当小青提前半小时来到卫生所,发现村部的门已经洞开,她便知道她渴望的东西正在向她走近,她便知道她眼下时光里该做 什么。

 
 
第十四章(1)  
孙惠芬  
 

  如果说秋风在田垄上的喧嚣,是任劳任怨的土地的节日,那么中秋节这个日子在岁月里的闪烁,便是任劳任怨的庄户人心底里无法湮灭的盼望 。这时节秋收近在眼前,秋风把春夏季节日子里的煎熬从庭院吹到九霄云外,房前屋后一日日成熟的甜瓜梨枣,便沉甸甸地等待坠落在中秋夜 的供盘里。在歇马山庄,八月十五这个传统节日,因为重叠着收获的喜悦,从来没被庄户人轻视过忽略过。人们在八月十四这天就串动着用梨 换枣,用葡萄换苹果,讨论着油烙茄饼使咸猪肉还是新鲜猪肉,是芹菜还是韭菜,人们从不深究月亮究竟给庄稼日子  
赐过什么好处,纷纷在吃 罢晚饭之后将一张小桌摆进院子,而后端上水果月饼,月上中天时分,一家人在桌前烧香磕头作揖。明亮剔透的月亮于是把一种冥茫之气从烟 雾中挥洒下来,一年一年,程序从不遗忘,好像深深刻进了人们心中,即使刚刚分家另过的年轻媳妇,也不会因为刚刚支起门庭忽略节日。然 而近年来,自从山庄男人一年比一年多的外出做民工,不能团圆的庄户人对月亮的虔恭便大有削减,当然女人们不再供祭月亮并非出于自觉的 报复心理,而是男人不在家让她们没有心情。她们心里深深铭记着这个日子,却从不在男人在家的女人面前提起,也不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提起 ,因为只要提起,她们便没有理由不去准备什么,她们指望蒙混过关的情态,就像当年种花生季节,偷揣花生走到队长跟前故意昂首挺胸。而 男人在家的人家极少去体会一个守一年空房的女人的苦楚,她们眼气人家男人在外边挣大钱,到了中秋节,只要有机会有场合,就尽情张扬这 节日该做如何准备,让那些男人不在家的女人躲不走逃不掉坐立不安黯然伤神,她们便从中获得心理平衡。她们平衡了,男人不在家的女人却 有些失衡,她们终于不得不买了月饼,换了梨枣,但坚决不烙茄饼。于是,中秋节在新时期的歇马山庄,再也没有当年的节日气息,它由毫不 掩饰的向外的张扬变成半明半寐的向内的收缩,然而无论张扬还是收缩,人们终是逃不过由它带来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这是秋风越吹越欢丝毫不见疲倦的中秋节的前一天,月月放学后在镇上买了二斤肉四斤月饼六斤葡萄,回到下河口娘家。月月先奔三嫂家—— 三嫂家永远是月月心中的娘家。可是母亲不在,三嫂正在锅上煎烙茄饼,油烟将她胳膊上的青伤熏得通红。三嫂抹着沾有油灰的额头引月月进 屋时,并没说母亲不在,三嫂拣了一盘茄饼端到月月跟前,才说妈在大嫂家。月月拿出两斤葡萄走出屋子,心上涌出难过。月月小心翼翼藏着 难过走出屯街,母亲早已在大嫂门口向东张望。月月远远喊着妈——老母蓦地笑了,密集的皱纹里释放着终于盼到的喜悦。这是一种苍老的喜 悦,就像槐花在六月季节里的停留,土黄是它的底色。月月搀扶母亲进院时,母亲说,我可有点反常。

  月月说,怎么了?

  母亲说,我一闻油烙茄饼就恶心,你说这不是反常?

  月月说,怎么回事?

  母亲说,谁知道呢,就是老了呗。

  当和老母走进屋子,看到大嫂家屋里屋外冷冷清清没有半点过节的气氛,月月才彻底明了老母强调恶心油烙茄饼的根源所在。母亲说大嫂洗衣 服去了,月月进屋不等坐下,便吵吵就馋茄饼她要亲自来做。月月拿出包里的猪肉,到园里摘了茄子,堂屋里咚咚咚剁了起来,待大嫂端衣服 进来,喷着油香的茄饼已经端上桌子。大嫂见月月回来并在做饭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晒衣服一边解释说,茄饼是要等明天再做的,衣服攒得太 多满屋臊味。这解释的于理不通显而易见,但月月依然以自己馋茄饼为由给了大嫂堂皇的台阶。声称一闻茄饼就恶心的母亲,晚饭时磨砺着所 剩无几的牙齿,细嚼慢咽吃掉两个,而大嫂且再三推托不爱吃茄饼,饭桌上筷箸迟缓恍如刚刚过门的新媳妇。

  吃罢晚饭,月月说妈,咱们到院里凉快凉快。就把母亲领到院门口的合欢树下,一只蒲团一只小凳托住一对母女在灰暗的暮色里。月月说妈, 我有件事情跟你商量。

  母亲说,是不是怀孕要打掉?

  月月说,不是。妈,我给咱翁家丢脸了,可我认这么做。

  母亲深陷的眼仁跳出一丝惶悚,继而平静下来。母亲说,妈这辈子,没做丢脸的事,也从没改过主意,认定的事从不改主意。

  月月说,妈是旧时代的人,我是新时代的人,我们赶的时候不一样。

  母亲说,妈懂。母亲又说,月月,妈信你就像信自个,你做什么事妈不管,只要记着一点,不伤天害理,天长着眼哪。

  月月顿时不语,月月在听到母亲说到天长着眼时不再说话,那静静地划着地面的样子好像天真地在审视她。

  见女儿无话,母亲又说,妈早觉出你结婚不得意,是不是国军待你不好?

  月月摇头。

  是不是公婆待你不好?

  月月摇头。

  那是你生了外心?

  月月没摇头也没有点头,一只黑蝙蝠扑棱棱滑翔而至又扑棱棱升飞别处。母亲聚满皱纹的脸腮蓦地染进茄色,委靡多时的神情一下振作起来。

  母亲说,是这样妈就只有一句话,你永远别登咱家门,妈四十岁上也生过外心,可妈拿柴火烧掉了它,你看这指头。

  月月知道母亲食指有块伤疤,她没有抬头去看。月月依然在地上静静地划着,似乎想把心底所有的迷乱都划在地上。许久,月月抬起头来,去 握住母亲烧伤的手指,泪花盈出眼角。月月说妈,国军那方面有病,我自从进林家门他就从没给过我。我……我以为是他有病才叫我分心,可 是现在我知道,他就是好了,我这心也收不回来了。我想那人都快想疯了,我课都上不下去。

  能收回!母亲斩钉截铁说,你就去想一点,野男人没有好的,他们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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