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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惠芬歇马山庄-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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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老太太处事态度的明朗简洁让林家人既感免灾除害的痛快,又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事情确实了却得太迅疾太痛快。月月夹包儿离开林家 大院,国军感到一种意想不到的空落、难过,他没有出门相送,月月母亲也没让林治帮赶车相送,母女慢步离开屯街就像串亲一样自然,翁老 太太甚至面上带着祥和的笑容。然而上过山冈快到下河口东南小河套时,月月止住脚步,月月说妈,我不会回家,我上学去。母亲说,我是讲 过不让你回来,可你,你上哪去?月月说我想法住学校,我肯定不回家。母亲迟疑着,眼神变得昏暗,好久,母亲像想起什么,目光由暗变亮 ,母亲说那你走吧,上课要紧,你去吧。
看着月月骑车走回山冈,母亲直奔河套里边一块坡地,当她在坡地上找到一块熟悉的坟头,便趴上去,捂住嘴巴,嚎哭起来。 从古淑平和火花在东崖口草房院掳走月月,买子就陷入一种愧疚和惆怅情绪里。他确实不知月月对自己的感情如此之深,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这样一种被爱的感情,重要的是自己使月月在婆婆眼前败露了她对林家的不忠,重要的是,月月的败露很可能影响小青对自己的感情。第二天 上班,买子径直奔向卫生所,买子刚进卫生所,小青就放下蒸锅跑过来跷着脚抱吻买子。小青的举动让买子心中略有些踏实——小青没有改变 对自己的态度,可是这并不证明月月昨晚回去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买子说,小青,我想跟你讲个事儿,这事儿必须让你知道。买子不知道该怎 样向小青讲述他和月月的过去,那似乎是件很难说清的事情,但他却特别想说出来,让小青知道,当然不说得很深,不说他们已经有过……小 青却用嘴堵住买子的嘴,不让他说话。过一会儿,小青离开买子,小青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我嫂子爱上了你,这对我不重要,我早就知 道她爱上了你。买子的心格登一动,你早就知道?小青说当然,买子看着这个奇异的女子,想追问下去,可是觉得没有必要,就又试图讲述想 讲述的话,他说,她像我的姐姐,她一直就像我的姐姐,昨天下晌,她上我那去,其实是知道咱俩的事,是去……你妈就……买子觉得心底有 股力量反对他这么说,然而不待他说完,小青赶紧截住,程买子我不想知道我未来的丈夫跟谁好过,希望你能懂我。买子停住讲述,直奔主题 ,小青,你家人没拿月月怎么样吧?小青不想让买子知道月月爱他铁了心,小青故意大大咧咧说,别把我们林家人看得那么小气,我爸和我哥根 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先说说咱俩的事吧,我爸说半月内就给咱订婚。
买子终于有些放心,然而当他听说要跟小青真的订婚,一种新的关系构成使他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丝凄惶。人生多么不可思议,他对不起月月, 还有国军,他们却要成为他的舅哥舅嫂,他真不知道将来如何面对——心安理得地面对。
事情的内幕终于如小青所愿,没有任何人知道,就像在草地上掘个深洞上面盖上草坯,看上去完好无损。深秋的歇马山庄满山遍野横溢着米粒 成熟的香气,苞米、水稻、大豆以及三荚菜和须草的叶子,日日接近枯黄,仿佛香气是一种易燃的气体,经由秋风的抚擦燃成大火将庄稼烤焦 烤糊。深秋的歇马山庄有着不易察觉的思想,姑嫂石篷在一日日枯瘦的庄稼叶片中裸露,仿佛一个嶙峋老人弓腰屈背展示着年景和月轮。这已 经是一个等待收割的季节,村街表面的宁静其实正蕴藏着庭院中磨刀霍霍的忙乱,然而正是这个季节——深秋季节,古本来在沙地上组织人马 ,开始了只有春天才有的深翻和施肥。
古本来的深翻与山庄春翻地一样,翻地的深度却大不相同,春翻地只用犁杖顺垄帮中间豁开不足一尺,而古本来的深翻却是将所有地面深挖二 尺,然后在二尺深的暄土上备垄压碱泥下肥。从歇马镇海边拉碱泥压地的事儿好多年了未曾有过,使用化肥的省事、简便使劳动力外出的家庭 从不讲究改良土壤。古本来从前川后川雇了五辆车十几个男女劳力。古本来的雇工报酬是一天十斤苹果,车马格外加钱。当天拿到十斤苹果的 诱惑,使许多有孩子人家的女人暂时放弃秋收的准备,加入到雇工队伍当中。古本来不限人数,越多越好,谁也不知他这么念着翻地要种什么 植物。五天以后,当一片沙地统统翻完压上碱泥,古本来从镇上拉回一车薄膜和一袋草籽,于是人们终于知晓古本来承租沙地的目的,是要在 上冻之前种出一茬药材,人们手搓草籽下种时仔细端详,怎么也无法认识是何药材,后来前川一位老人好奇地到地头询问,终于知道是灵芝草 。
改山芋种灵芝草是古本来从镇多种经营办公室那里获得的启发。
沙土覆上地膜的当天,山庄老村长,已经佝偻了腰杆的铁杆贫农唐义贵来到沙地地旁走了一趟,他走到地旁先是蹲下,掬一捧变黑了的沙土闻 闻,而后审视怪物一样审视着地坝边使嘴指挥雇工的古本来,目光里有一种久远的、难以捕捉的困顿,他在接近沙地和热火朝天干活的雇工时 想了一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他佝偻着腰肢在人们眼前活动,仿佛下午时光里的一只木犁。一些快言快语的女人见唐义贵在地头笨拙地走动, 尖声喊老东西也馋苹果啦,你还有牙吗?唐义贵听了耍笑他的话心底有些愤怒,但他的一张老脸已经不能准确表达他的心情,他只动几下瘪进 去的嘴唇,好像嘟念句什么,而后,拖着老腿,一路向村部犁去。
在村部办公室,唐义贵看见买子,手在空中乱舞一气,嘴里支吾着你都看见啦?买子说什么看见啦?唐义贵说你这小兔崽子有你好光景你等着 吧。买子听不懂唐义贵的话,以为是对自己的一句预言,笑着请他坐。可是唐义贵不坐,钉螺似的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向外走去。谁都不敢相信 ,唐义贵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亮相,是他跟乡亲的一次永别。
第十五章(3)
孙惠芬
当天晚上,农历八月十八,唐义贵死在自家苞米地的地垄里。老伴做好晚饭一等不回二等不回,就顶着星星到地里去找——年老之后的唐义贵 打发日子的所有时光都在田里,不管有活没活。她丝毫没用费力,就在靠地头的垄沟里,发现了一团黑的物体,她蹲下去摸时,唐义贵脑盖和 胳膊冰凉,已经硬尸,一手握一把泥土。
唐义贵的葬礼搞得十分简约,没雇吹手,没扎车马,他出嫁的一双女儿因为男人不在家
,家无法扔空,每天早上回来嚎哭两声,再返回外村家 中。只有潘秀英坚持了三天,她一边接待前来哭丧的乡亲,一边看管着录音带的转动——唐义贵没有儿子出钱雇吹手,潘秀英从自家带来录音 机。小喇叭奏的不是哀乐而是庆丰收快乐的曲调,歇马山庄六十岁往上的人死了都算喜丧,一曲庆丰收喜交公粮的乐曲把唐义贵孤寂的院子搅 出一些热闹,好像这里是公粮收购点,好像唐义贵是把持大门专事记账的门卫。潘秀英在悦耳的曲调里扭着心里的秧歌,腰身飘动着活像十八 二十三的女孩。出殡那天早上,买子和林治帮来到唐家,以村部的名义送来一对花圈,挽联是林治帮提词找一个村小教师写的: 一身破衣垄上行 满头米花地里开 歇马山庄村部痛悼唐义贵 以接班人的名义送走唐义贵之后,林治帮带买子一同来到唐义贵地边,看到已经成熟的苞米,买子试图捕捉老村长的意图,说是不是找两个欠 村上义务工的人家帮他收了,林治帮没有吱声,他好像并不关心谁收,或者认为买子说得有理,林治帮在寻找退下之前和唐义贵坐着抽烟的草 坪。林治帮找到了,按原来的位置坐下来,摸出烟点上,怅怅地出口气,说,我离他不远了。他看着草坝尽头的蓝天,看着草坝里面的野地, 想象着唐义贵在倒计时时光里做了些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庄稼当成伴侣。林治帮若有所思又绝对什么也没想通地坐在那里,目 光对着地头。最近的一块地头已被踩得光平,就在这时,就在林治帮把视线移向光平的地头时,他发现那地头上有一串字,那字的笔画因为太 重,划破泥土仿佛蝼蛄钻在地表的长洞。林治帮赶紧站起,走过去看,买子不知道林治帮发现了什么,也跟着走过去。这时,他们看见极不规 则然而异常清晰的四个大字:地不外租。这时买子记起几天以前唐义贵在村部说的那两句话,似乎有些明白古本来租地对他苍老灵魂的震动。 古本来秋季包地下种的时节,歇马山庄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潘秀英到俄罗斯做劳工的女婿死了。潘秀英的女儿金叶是在沙地上听到这个消 息的。那天临近晌午,正在垄上铺放塑料薄膜,一阵摩托车的突突响动声在地边嘎然止住,惊扰了正在干活的人们。大家抬头去看,只见一个 穿浅绿衣服戴大盖帽的公家人跳下摩托车向地里走来,边走边喊谁是陈学福家的?金叶蓦地站直,是我。大盖帽说收拾收拾跟我走。金叶只觉 身上毛孔一瞬间抽紧,男人两个月前来信说秋后回来,是不是——金叶不敢多想,金叶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沙地,只听有人说是不是挣多了拿 不动,又有人说我看不像好事。金叶走近大盖帽,小声问什么事?大盖帽说,别问,快跟我走。金叶没有回家,只让另一个女人捎信给孩子叫 他中午回来到姥姥家吃饭,就坐摩托车上路。
来到镇上她才知道,到俄罗斯出劳务两年的丈夫在回程的火车上遭了抢劫,那劫持者在深夜列车快到一个小站的时候,趁陈学福打盹,从车窗 把他掀下,之后抢包下车,陈学福当即跌死,口袋里除了身份证,分文没有。
金叶跟镇司法部门公家人赶到黑龙江佳木斯市一个县城医院太平间认领丈夫时,金叶当即昏厥过去……一天两夜返回歇马山庄,金叶已经瘦成 一只蝼蛄,刚在唐义贵家忙完喜丧的潘秀英来不及休息,又去给自己女婿忙活去了。因为死的是自己亲人,她无法再做“扶丧”的角色,而是 在哭丧时被人搀扶。陈学福的死让所有外出民工的女人心生恐怖,她们到金叶家哭丧时,都大致相同地说着一句话,男人呀,你好狠心扔了老 婆孩子啊。她们一边谴责金叶男人,一边为自个男人祈祷,男人啊,可万万不能扔了老婆孩子啊。
陈学福的惨死,使歇马山庄村民对买子办村工业倾斜了更多的感情,后川五六个女人在用力气换回百八十斤苹果之后,联手到村部去找买子, 要买子多建几个砖厂,多闯几条路子,说男人年末回来,就不让他们再走了。她们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买子看着这些女人,劝她们想开些, 危险的事不可能老发生,买子说他会努力。 国庆节很快来临,这个节日在歇马山庄庄户人的日子里就像青草地里又长出青草,一切都没有什么两样。对这个日子,一直暗暗念着盼着的只 有潘秀英,她练了三个多月的秧歌,她知道林治帮不会和自己一同上台疯张,就找了住后川的村小学教师古永峥。古永峥是学小靳庄时代的文 艺骨干,身手都软得像个女人,平素一听乐曲就止不住浑身摆动。潘秀英在星期天或傍晚时光与古永峥在院里踩步,古永峥还自己编写了有唱 词的秧歌小调,什么锣鼓一敲上了场哎,唱唱改革唱开放哎……谁知数着日子练下来,女婿却出了祸事。女婿的暴死使她梦里都在惦念的好事 一夜之间由无处不在变得遥不可及——女儿的厄运不允许潘秀英再有登台表演之念,她在女婿拉回家的几天一想自个曾像十八岁少年抖抖擞擞 ,就对自个产生反感,就想人活着还是来点实际的好,穷张罗没用。可是人葬了,泪干了,拖着哀伤疲惫的身子躺下几天,再度醒来,那咚咚 锵锵的乐声又响在耳畔,心里长了草似的毛茸茸的,期盼又变成比任何东西都实际的情绪。国庆节一天天靠近,潘秀英心情一天比一天紧张, 她特别盼着村领导林治帮或是买子能挑头出来请她,因为他们知道她所遇到的不幸。只有他们出来请她,她才有理由走出伤感,才不至于被人 说老没正经。盼望使潘秀英变得神经兮兮,窗外每一声狗叫都叫她惶惶心跳,都叫她在心跳之后出一身冷汗。不是恐惧三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在舞台上展示自己二十年前的风光实在是她年老之后惟一一次机会,而是她怕放弃卫生所工作却依然感到充实的事情突然落空。九月三十 号,林治帮和程买子终是没有出现,潘秀英在庭院里再也稳不住神,她一早打扮了一下,走出屯街来到村部。潘秀英来到村部先上卫生所看看 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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