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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消失的未来(出版书)-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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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视同叔父的管家?但还是旁敲侧击问了一句:“郑叔是怎么死的?”
陈明达道:“和父亲一样。脏器自然衰竭。说白了就是老死的。毕竟也是90多岁的人了,我父亲过世,他恐怕比我们这亲生儿女还要悲痛,一个熬不过去,也不奇怪。我回来那天晚上,看他就比往时憔悴许多。还听见他站在父亲灵位前说:‘大哥,龙生回来了,我也就安心了!’我见他太过疲倦,很不忍心。打算让他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我们再谈一谈,结果当天晚上他就跟着父亲去了。连父亲钛合金骨灰盒上的密码都没来得及告诉我。”
我说:“钛合金?!”
陈明达点头道:“是。机械之外,我也学了点化工。钛合金的表面和光泽很明显,不会错。父亲从小叫我和家里的工人一起干活,从拧螺丝开始,一点一点,凡是船上的工作我都会。大了一些,就去英国学船舶工程学。”
我说:“所以你后来一赌气,就去了德国大众?”
陈明达摇摇头,说:“不,这是父亲的意思。他传下话来,说单在英国学还不成。二战时期德国的潜艇技术,世界无双,让我想办法到德国把这个技术拿到手。我一想,在德国鼓捣机械,最方便的地方当然就是大众,所以我就去了。唉……想不到我活了28岁,该学的都学全了,他们也都不在了。我这一身本事,竟不知道学来有什么用!”说着又忍不住掉下眼泪。陈明达似乎是醉了,怎么劝也劝不住,一边哭,一边继续喝酒,不一会儿就酩酊大醉,伏在桌上再也不起来了。
我们这顿酒从下午就开始喝,现在已经入夜了。陈家规矩很严,主人不发话,仆人不能胡乱走动。我见陈明达醉得厉害,叫了两声,也没答应,想大声叫喊,又怕惊动陈家大小姐。只好半拖半拉,把陈明达拉到我的客房,丢到床上。
这样一来,我自己就没处可去了。想了一想,就走出来,凭着记忆走回陈家的后堂,灵堂灯火长明,空寂无人。我想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也算做晚辈的尽一份孝心,给两位长辈守一夜灵。中国传统习俗里原有停灵守夜这一说法。守夜的人,必是后辈男丁。陈家大小姐是没有资格的,有资格的陈明达又已经烂醉酣睡。我和陈家渊源也不浅,虽也是外人,却也难辞其任。
而且我还有一点私心,就是可以趁这个机会,仔细端详一下二位老人家的遗容,是否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下午祭拜的时候陈明达在场,实在是不方便。现在灵堂里只有我一个人,自然无所谓。只要不唐突亡灵即可。
我凑上前去,仔细看了两遍,越来越确定我的直觉是正确的。如果陈明达所说属实,这两个老人的确是当年参加过常德保卫战的英雄,那么他们的长相与其实际年龄的确有所差距。两个人的遗容都是70来岁模样。按陈明达所说,郑叔是在料理陈老爷子后事的过程中突显老态的。那么他之前的相貌,可能只有60多岁,和陈大小姐站在一起,都差不多少。但他的实际年龄确实比陈大小姐大出20多岁!
我这时候渐渐地意识到,我这位同学家里的情况,可能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在年龄和外表方面,就有很奇特的地方。按陈明达的说法,他家可能有点长寿的遗传因素。所以他父亲和他的堂叔父,都能活到90多岁的高龄,而且外表远比实际年龄年轻。按这个逻辑,他家里另一个高龄而容貌不老的人就应当是陈大小姐陈明秀,但陈明秀的外表和年龄,却全然吻合。反倒是郑叔活到90多岁,相貌还很年轻。但郑叔却实在和陈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情或者还没想到的!
起初不过是帮老同学的一个忙,竟然渐渐地接近了我最感兴趣的超自然领域了。我这个人,可能就有这种命数,走到哪里,遇上的怪事都比别人多。这次,只怕也是如此。
我这样想着,酒意涌上来,也就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朦胧之中,我仿佛置身在战场之上,满布硝烟战火的常德战场在我周围渐渐呈现出彩色的实景。而那些或鲜红或暗红的血迹,被炸弹削断的树木白森森的断岔,和那遍地灰黑的残垣断壁都在提醒我这一切并不是梦境。我的耳边仿佛听到日军张狂的吼叫声,几个国军士兵提着枪猫腰跑过去,从我身体里穿过。而我的存在仿佛是虚无的。
我不知怎么又来到了城墙上,站在年轻的陈老先生的身旁。他一支冲锋枪好整以暇地向下打,每一次点射或扫射都有敌人应声而倒。我仔细端详他的外貌,陈老先生这时候的年龄应当是28岁,而他的外表,大概只有二十二三岁,只是举动中透着与众不同的异常沉稳。他的冲锋枪射杀起敌人来,比身边正抱着轻机枪大喊猛扫的年轻的郑叔效率更高。所以日军也渐渐注意到了这个明显是常德残存守军领袖的人。长短枪支火力瞬间就集中到了陈老先生这里。而陈老先生身子压在城墙上,并不刻意躲避。嗒嗒嗒嗒一连串的轻响,城下的轻机枪开火了。一串血花顿时从陈老先生胸腹迸溅出来,郑叔抛了轻机枪,冲过来扶住他,大声喊:“大哥!”
陈老先生望着郑叔,眼神里似乎有所期冀。突然之间,他奋起全身残余的精力挣了一下,向郑叔大喝了一声。就是那一声,我醒了!
灵堂中灯火依然,我从梦魇中醒来,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我的潜意识终于帮我找到了那其中的关窍,那陈老先生受伤之时向郑叔最后的一喊。我现在知道,郑叔此后始终追随着陈老先生直至终生,完全可以推断早在常德保卫战之时,郑叔已经成为了陈老先生的臂膀亲信。因为陈老先生那时候的军衔已经是上校,57师是虎贲师,军官配备比平常的建制都要高半级。陈老先生已是团副的级别。鉴于他率众死守到最后,他的团长很可能就是这一战中壮烈捐躯后来流芳百世的柴意新团长。高级军官,自然会拥有自己的亲信警卫甚至警卫排。所以陈老先生负伤的时候,郑叔会不顾一切地救助,而陈老先生也会及时将最重要的一句话留给郑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倘若想不到这一层,即使一个精通中文的人看再多遍视频,也不会去揣测郑老先生当时到底喊出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应当就是这句话,从死亡边缘挽救回了郑老先生的生命。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有一句很流行的话,我十分认同,并且借此作为我处理一切超自然事件时的宗旨:当你把其他绝不可能的因素逐个排除之后,最后剩余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难以置信,那就是事实。陈老先生受了严重到可以致死的重伤,没有任何医疗条件,没有及时救助,也没有日军的大发善心,那么最后的结论只有一个:他自己(或者在郑叔的帮忙下)救了自己!
问题的关键,就在陈老先生最后喊出的那句话上。如果能破译出那句话,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我想通了这一节,顿时感到豁然开朗。这才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灵堂的两扇窗子开了。这座灵堂,本来就是陈家的后堂。窗子之外,就是陈家的小小后花园。现在并没有刮风,两扇窗子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伴着灵堂里腾腾跳动的灯火,一阵冷风吹过。我虽然借着酒性,仍然感到浑身冰冷,汗毛发炸,异常恐怖。虽然我相信陈老先生和郑叔这样的英灵,即使变成鬼魂,也绝不会做出可怕的事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感到背后恶风袭来,本来刚与陈明达喝过酒,这一下还真躲不开,还是多亏了刚才那一吓,酒意消了不少,耳目灵便。感觉到背后不妙,脚步一个趔趄,似醉而非醉,一只拳头就擦着我身体打了过去。
竟然是有人偷袭!
我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陈明达喝醉的时候,我在屋里叫人,陈家居然没有人出来招呼。我还以为他家家规森严,佣人们不得召唤不能随意出入。现在想起来,恐怕是远没这么简单。因为我刚刚躲过了这一拳,刺斜里又有一个人扑了过来!这不知何时潜入陈家的偷袭者,竟然还不止一个人。
我毕竟也练过多年武功,这时酒意消退不少,摆出架式迎接他们。知道这些偷袭者所以酒后才对我下手,是对我格外重视,所以索性施逞出十六路醉拳来,以一敌二,反而缠住两个敌人,比斗起来。
醉拳之术自古就有。当年广东佛山镇一代宗师黄飞鸿,生平号称两大绝技,脚是无影脚,拳就是醉拳。这个传言虽然是杜撰,醉拳的厉害却是名实相符。武林有云南拳北腿,又说南船北马。小巧功夫,多以南方占优。但醉拳实际却是北方拳术,传言本出于少林,经历代武术高手之熔铸锤炼,渐成颠扑不破的武功。我在家传武功里学得这一十六路醉拳,向来很少使用。今夜仗着酒兴使起来,竟然感觉十分精妙。两个敌人联手对我一个,也还攻少守多。他们出手的路数,也并不是中国武术里任一种套路。仿佛这路醉拳对他们来说,很生僻。俗话说拳打不识,他们判断不清我拳脚走向,自然难于招架。
不过这两个人身手很好,远远出乎我的预料。我仗着醉拳招数精妙,以一敌二,暂时相平。表面上,是我在占据上风,但我的拳法却无法击中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这时候我们三个动手打斗,早已把灵堂里弄得巨响连声,倘若正常情况,陈家的人早该被惊醒了,但这时却毫无反应。雅加达这些富人区的小楼之间,栋与栋都预留出相当宽的距离,就算邻居家还有人没睡,而且竖着耳朵,我大声喊他们都未必能听见。我越打越焦躁,心想久战无援,再不能成功的话,我多半就只能落败了。
果然这两个人打了一会儿,似乎渐渐适应了醉拳的套路,突然招数一变,各人使出一套独特的格斗技来。一个人使的是日本柔道,另一个则是巴西格雷西柔术!两种功夫,都是贴身近战上的大杀器!而两人联手齐上,封住了我的各方走势,醉拳里的精妙之处就一下子被控制住了。我招数再不能大开大合,反倒要担心不小心被他们绞住手臂或腿。柔道、柔术各有一个柔字,贴身近体却一点也不柔。被他们擒住我的胳膊,这条胳膊就算废了。骨头不被绞碎,肌肉也非受伤不可。
局势大为逆转,之前我奋勇力战两个人,现在却只能勉强自保。这两个人的武艺无疑相当高妙,竟能根据对手的特点分别选择不同的格斗术。渐渐他们占了上风,其中一个马上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伸手就去取那只钛合金的骨灰盒!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奔着这件东西来的!他们两个一人缠着我,一人盗盒,配合极为默契。陈老先生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但我身为后辈,岂能眼睁睁看着先烈的骨灰盒被人偷走,再者说也没法和陈明达交代。又急又怒之下,招数不免散乱。加上残酒未消,一不留神,便露了破绽。不但没能把骨灰盒抢回来,反倒被人趁隙着地滚去,抱住了我双腿,将我放到在地。那人是格雷西柔术的大师,和我一起倒地贴身近战,灵活远胜于我。平手相斗,我毫不畏惧,但一起在地上翻滚格斗,我远远不是对手。没过几下,就已经被人制住,但他也累得呼呼直喘了。
抢到骨灰盒的那个人扬了扬手中盒子,说道:“得手了!撤!”先行推窗出去,另一个人马上放开我,腾身起来。我浑身还被他绞得疼痛,眼见他离开不能追击。那人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小命先给你留着。”跟着翻窗出去了。
这两个人的说话,我听得十分清楚。那是中文,而且略微带着一丝东北口音。尽管他们似乎已经尽力压制,我还是听得出。
我一挺身跃起,勉强追了出去。心里明白追回盒子的希望已经渺茫,但也不能白白看着不管。可哪知我刚跃出窗子,就立即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这两个偷了盒子的人,没有如我预料的一般逃走,而且正在被一个人痛打!没错,痛打!其中一个人因为抱着盒子,盒子尺寸又很大,不好招架。但另一个和我交手过的擅长巴西柔术的人却是正在结结实实地被人狠揍!揍他的人相貌毫不出奇,出手更是全无套路。无招!
这个人不是什么境界上的无招,而是实实在在的无招,他的出手只有两个字:狠,快!那个擅长巴西柔术的人怎么锁也锁不住他,反倒被他连打了好几拳,而他同时还能抽空攻击另一个抱着盒子的人。最恐怖的是,这两个偷袭者和他交了几手之后,已经知道打不过,但竟然连分别逃走的机会都没有。每次刚一分开,就会被那人的拳脚踢打回来!
这个最后出现的人真是太强了!我刚才被那两个人击倒的时候,还不服。心想假如我没有喝酒,或者阿奎斯在的时候,我未必就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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