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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大传-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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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一万多防护军在地区外围形成包围圈。他们设置路障,划定劳改犯的活动范围,超出范围就视为逃亡,格杀勿论。
他们住在平原和山顶的黑色帐篷里,在劳改犯的眼中,他们都是毒蛇,一堆堆的帐篷就是蛇窝。
穿黄色短装、手执皮鞭、腰跨佩刀的是监工人员,他们中间也分成好几个不同阶级,按衣袖上的黑线多少来区分。
他们住在山边临时搭成的木屋,按照阶级,有数人住一间的,也有一个人住数间的。
他们的职责是督工,依勤情考核劳工,按职权给予赏罚或呈报上级,但多半时间是在用鞭子打人,或是辱骂咆哮。
穿蓝色衣服的是工匠,他们都是来自各地的工艺名匠,或精土木,或精冶金,或通机关之学,或有其它一技之长。其中有用重金礼聘而来,亦有的是劳改犯身份。
他们住在陵墓内尚未完工的宫殿里,吃的、用的都较好些。
穿赭衣蓝色背心短装的是一般劳工,他们是良家子弟被征集服徭役而来,做的是挖土、覆土,或是运粮、种菜、送饭等较轻松的工作。
他们住在山麓的茅屋中,和劳改犯隔得很远,行动较自由,可以在住宿区活动。
最后也是最多的一种是劳改犯,在骊山约有三十万,他们穿的是赭色短装,头发被剪短,一眼就看得出来。
最粗重、最危险的工作都是由他们担任。
他们分组住在黄土洞里,碰到雨季,泥土松动,一个洞里几十个人被活埋乃是常事。
这些劳改犯按军事编制,十人为一伍,设伍长,十伍为一卒,设卒长,十卒为一旅,设旅长,以上各长全由劳改犯自行选出。十旅为一师,设校尉,五师为一军,设都尉,整个劳改营分为六军,设工地总监,以上人员由官方派出,并各设有本部,有固定的人员编制。
项梁叔侄和其他十几个新由大梁押来的人,被编在同一卒里。
他们一路上结交了三个朋友——
第一个是黥布,六县人,廿多岁,五短身材,眉清目秀,瘦削的脸上充满精悍。
少年时曾有术者为他看相,说他〃当先受刑而后为王〃。这次他犯了强盗杀人罪,在脸上刺字发配骊山服劳役。他常对项梁取笑说:“相者前半段话应验了,后半段不知怎样?〃他原名京布,为了这次受黥刑改名为黥布。
第二个是魏豹,前魏国宗室,长兄魏咎曾受封为宁陵君。秦灭魏后,魏家抄籍为奴,魏豹兄弟也变成了秦功臣的家奴,魏豹不服,多有怨言和反抗,受罚,发往骊山服劳役。
他长得一表人材,隆准星眼,面如冠玉,但自小娇生惯养,身体柔弱,经过长途跋涉后,更是虚弱不堪,凡事全靠项梁和黥布照顾。
第三个是彭越,昌邑人,本是渔夫,难以维生,干脆就在江上当票土匪来。这次被捕原判死刑,县令见他年轻,身体魁梧,相貌堂堂,舍不得杀,改判发配骊山服役。
项梁叔侄和他们意起相投,很快就结成莫逆之交,相约未来天下有事,五人同心合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6
报到的当晚,项梁就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们两卒两百人睡在一个窑洞里,分成两个通铺,中间只留下一条通道,勉强让一个人通过。
两个人合盖一床破棉絮,棉花挤成一团不说,且黑硬得有如石头,不知有多少人盖过,上面各种气味都有,体臭、汗臭、脚臭,还带着血腥味。
据说,有些劳改犯受不了这里的精神肉体双重虐待,用破碗割喉自杀,血溅得整个棉絮都是。当时就用这床棉絮包着遍身是血的尸体丢在坑里埋了,棉絮却又拿回来给新补充的人盖。
项梁叔侄两人合盖的这床棉絮血腥味犹浓,项羽不断嘀咕,闻味道是刚包了死人不久。
就在他倦极朦胧要睡时,棉絮上的虱子和铺草下面的跳蚤一起出动,爬得满身都是,左抓右痒,根本就睡不着。项羽向项梁咕哝说:
“这么多的虫子咬,怎么睡?”
“忍着点,不要心浮气躁,一下就睡着了,你听听看,别人不都睡得很好?〃项梁只得这样小声安慰他。
“项羽注意一听,寝室内果然是鼾声此起彼落,还有不少人说话,其中竟还有人吃吃在笑,不知道正做着什么好梦。
项羽好不容易让倦意压住了痒意迷糊了一下,只听到屋外锣声大片,看看洞外,天还没有大亮。
“起床!起床!〃有人在洞里喊。
洞外有人挑了两桶冷水来,也跟着喊:
“洗脸水来了!”
于是众人一窝蜂地向水桶挤去,拿出算是面巾的破布往水桶里面浸水。有的前面的人破布还未碰到水,就被后面的人一把拉开,还有更后面的人开骂:
“这么多人一桶水,你怎么一个人霸住不放。”
沾点水,擦擦脸,将破梳子在头上划两下,也表示梳洗已毕,接着是早餐。
几个炊事站在桌案前,桌案上放有几桶杂粮糊,众人拿着破碗,挨着次序每人装上一碗,装到的人就蹲在地上呼噜呼噜地喝起来。
有的人还未喝完,那边锣声又响了,值日伍长吆喝着:
“站队点卯!”
于是大家将破碗收进袋子里,排队点名。这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而且这个编号永远存在,拥有这个编号的人无论是逃亡、自杀或病死,都会有新人顶替。
在点卯的时候,骑着马、执着皮鞭的监工人员就到了。
“快点!快点!不要误了开工时间!〃他们毫无目标地吆喝,皮鞭随之而下,谁倒霉谁就挨上。
项梁这个卒的工作是吊运石块。骊山不产石头,要从北山运来,运到工地凿成形,再由项梁等人将石块吊放在建筑物上。
这是极为消耗体力的工作。他们运用一种田齐新发明的名为轴轳的机械,一头以网袋装石块,一头用人力或是马拖拉,将石块升高放上建筑物。
项梁等人一个上午工作下来,手和肩膀都为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再碰到绳索就如刀割似的痛。
身体上的伤痛犹可忍受,最不能忍受的是监工人员的辱骂和不问理由地鞭打。也许他们也是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就发泄在比他们可怜十倍的劳改犯身上。
他们以辱骂和鞭打劳改犯来泄恨,甚至是取乐。
项梁等人身强力壮,又是自小练武,只是不习惯做粗活,基本上身体远支持得住。但当他们看到很多尚未成年的孩子及白发苍苍行动困难的老人,也做这种苦力工作,项梁忍不住心酸。
他注意到一位瘦削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跟另外十多个人抬一根大木头,几个年轻人偷懒松肩,后半截木头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
他承受不了倒地,整根木头滑落压在他身上,他叫喊呻吟,却换来闻声而来的监工人员一阵鞭打。
“快点起来,别赖在地上装死!〃监工怒喝着。
项梁实在看不惯,丢掉手上的工作,以自己的身子护住老人,忍着痛代替挨雨点似的皮鞭。
项羽也跟着跑了过去,一把就将木头这端抱起,有人将老人从木头下拖了出来。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旁观的众人忍不住喝彩。
这名监工也惊奇得停下鞭子。
项梁弯下腰去检视老者的伤势,只见他面如金纸,嘴边溢着鲜血,瘦嶙嶙的胸部上肋骨已断了好几根。
“谢谢你。〃他只呻吟了一声,头一偏就断了气。
这老者相貌堂堂,留着三绺清须,看上去像是亡国公子或者士大夫之流,项梁不禁想起自杀殉国的父亲。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监工人员的鞭子又落在他身上,像狼嗥一样地骂着:
“×娘贼,好管闲事,自己的工作放着不做!”
项梁尚能忍受,项羽火爆的性子却已发作。他一手夺过鞭子,横头竖脸地鞭打得这名监工哀哀叫。
“好啊!打得好!〃有人大叫:“这小子打得好,大快人心!”
“今天算是出了口气!〃也有人如此喊。
“唉,这傻小子胆大包天,等下有罪受了!〃有人为他担心。
“打啊!打啊!大家快来看啦,有人打监工,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更多的人向四处喊。
劳改犯纷纷丢下手上的工作,围拢看这项前所未有的奇观,大伙鼓掌喊好,一下子就围了好几千人。
其他监工人员也纷纷骑马赶到,但看到群情激昂怕引起暴动,不敢阻止。
“赶快调军队来!〃骑在马上不敢冲进人堆的大监工说。
“谁要是调军队来,大伙今天气了!〃听到这句话的人都鼓噪起来。
众人也跟着起哄,大监工一时束手无策。
这时候项梁已夺下项羽手上的鞭子,自己好言地对监工道歉。
一会儿,只见千马奔腾,戟光戈影,镇压的军队到了。劳改犯刚才嘴硬,一看真刀真枪来了,大家急忙散去,又回到各人的工作岗位上,只剩下怒气未息的项羽和还在忙着道歉的项梁留在原地。
监工们看大监工在场,倒也不敢乱来,只是七嘴八舌地向大监工报告刚才的经过。
那个惹出事端的监工反而呆在一旁说不出话。
“你处理事情根本不对,为什么不先救受伤的人?〃大监工骂那个监工说:“不问青红皂白反而打他?”
“到底是大监工明理。〃附近的劳改犯纷纷议论。
“但是此风不可长,这个小子先押回师部。”
在军队包围监视下,项羽被五花大绑起来押走。7
炎热的秋阳下,一群衣衫褴褛的劳改犯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他们有的牵着马拉的平板车,有的徒步而行。一个个形容憔悴,步履艰难。
但骑在马上的押护兵卒却并不放过他们,对走不动而落后的人,不是大声叱喝就是用鞭子抽,要他们加快脚步赶上去。
骊山陵墓需要上好的木料,咸阳附近山上出产的木料都不能用,一定要产自巴蜀和楚地的。
产地有专人专管在冬季伐木,到了春季雪山溶化,顺着溪水流入河流,扎成木排由江水(长江)而下,再溯汉水而上,到汉水尽头改从陆路运到骊山。这段陆路虽然经过整修加宽,但仍要翻山越岭,通过重重山沟。
这些负责运木料的劳改犯,乃是以旅,也就是一千人为单位。这项工作算是骊山劳役中最苦的一种,不但要负重搬运,而且要长途跋涉。
项梁叔侄和黥布、魏豹和彭越等五人也在这群人当中,他们共同负责一部双马拉的汽车。
项羽上次出事,有关上级念他年轻不懂事,以及怕事件扩大,只将项羽狠狠地鞭打一顿,然后单独监禁一个月,放出来转到木料搬运队,而项梁等人则是自愿申请的。
这些人在到达目的地以前,要经过好几天的翻山涉水。到了夜晚宿营,为了怕逃亡,有时会借用县城都邑的大牢,小小的空间,硬是将一千人塞进去,往往腿都伸不直,更别说睡觉翻身了。但他们也得你靠我的背,我枕你的腿睡,因为明天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他们比较喜欢的是宿在野外,运气好的话,附近有条山溪或河流,可以在晚饭后痛痛快快地洗澡,虽然洗澡前后还要点名清查人数,够麻烦的。
但是,在野外宿营有样最痛苦的事——睡觉的时候,每五十个人的手都要捆连在一起,翻身或小便都要让五个人全知道,这也是防止逃跑的措施之一。
平常,押送的兵卒来回巡视,劳改犯之间几乎没有机会谈知心话,只有晚饭后到天黑前这段时间,兵卒放松了警戒,准许他们在警戒圈内自由活动,这时候他们才可以聊聊天,唱唱歌什么的。
那天晚饭后,项梁等五个人又聚在一起。彭越四周张望无人,卫兵也离得很远,他长叹一口气说:
“难道我们就要长久如此下去?”
魏豹笑着说:
“不想这样有什么办法?只有过一天算一天了!”
彭赵见项梁不作声,盯着紧问了他一句:
“项兄意下如何?”
项梁没作回答,项羽却雷鸣似地抢着回答:
“这样下去不累死也得气死!我看干脆找个机会走了算。”
“我又没问你,〃彭越说:“小孩子多什么话!”
“你不是问项兄意下如何吗?不问我问谁?〃项羽不服气地说:“喊我'小孩子'?你只比我大几岁。”
“项羽,跟长辈说话要规矩点。〃项梁责备他说。
“怎么样,你季父如此说了,你再无话可说了吧?〃彭越高兴得哈哈大笑。
项梁正色地说:
“项梁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但未说之前,项某有一个请求。”
“是否要我们保守秘密?〃魏豹自作聪明地问。
“虽不中亦不远也,不过比这更进一步!〃项梁略带神秘地说,然后,他看了一向沉默的黥布一眼。
“项兄有请求,先说出来听听。〃黥布这才答话。
“多日相处,患难见真情,我等意气相投,何不结为异姓兄弟,来日有事也可互相扶持。”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魏豹高兴得掉起文来。
“说话不要文绉绉的,我听不懂!〃彭越却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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