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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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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在旁伺候的乳母也发现了不对:她家小皇子额头的青筋,一直在跳、跳、跳……跳!这是怎么回事?小主人生病了吗?
刘彘送给奶妈一个勉强的笑容:“唔,吾渴。”
“喏。”乳母听了,赶忙起身去给小主人调制蜂蜜温水。
·
打发走奶娘,书房里就只剩小皇子一个人了。
小男孩立刻仰倒下来,摊开两手,深深嘘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烦这漪兰殿里形同虚设的隔音;虽然有时候,他同样也很庆幸生母这里基本没秘密可言。
‘想在大庭广众之前演奏?想博取喝彩和声名?’手向下一抓,指尖掌心所触所及全是细密柔软的毛皮,十皇子暗暗磨牙:真不亏是鲁莽的笨女人!
小手开始无意识地在毛皮垫子上抚摩。这是一张虎皮,一张很大的虎皮,条纹清晰,颜色斑斓,珍贵而罕见,是当季的贡品之一。当时在椒房殿,他不过夸了两句,薄皇后就赐予他了。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把虎皮带回漪兰殿的那天,母亲王美人和三个姐姐眼中的震惊。想想就好笑。
在汉帝国严格的等级制度下,区区一个后宫‘美人’绝无资格享有这森林之王的遗惠,而他这个头顶上空空的光杆皇子也不能。但现实是,他有了,也用了^_^
闲适地曲起左腿,右腿翘上去晃晃,刘彘皇子侧头从长条书案下瞧瞧门口:很好,没人。这是很无礼的姿势,要被骂的。
咦?右脚尖碰到了什么?哦,是长条案的横沿。
说起来这件长条书案,也不是漪兰殿原有的。刘彘皇子开始幸福地回忆……
那天随薄皇后去长乐宫,正巧馆陶长公主姑妈召了少府的官员在商量,要为女儿的房间置办新家具新摆设。他和平度有幸恰逢好事;于是,馆陶姑妈就叫人‘顺便’多制了两套送去王美人的漪兰殿和贾夫人的金华殿。
‘书案’只是其中之一。馆陶长公主姑妈为了女儿的便利和舒适,专门设计令人制造的整套书房卧室家具,包括:榻、长条案、小案、餐案、箱子、衣架,还有隐几等。长度和高度完全配合小孩子的身高和体重。
就成人看来,那简直就象是专供孩子玩家家的玩具。但也只是‘象’而已!坦白来讲,即使是王美人用来招待天子的主宫室内摆放的家具,都比不上这套‘玩具’的用料和质量。
这些木器只在尺寸上袖珍,其它方面可没有丝毫的‘缩水’!最好的沉重香木,精益求精的雕工和制作,是少府木器匠人最高水平的展示——没办法,长公主见多识广用心深刻,工匠们可不敢有半点懈怠和疏忽。
‘然而,这件喜事最后发展的结局,却远谈不上美妙。’想到这里,刘彘就气不打一处来:三位公主姐姐实在眼热不过,以南宫公主为首在母亲王长姁面前吵闹个不休。最后,在王美人半阻止半纵容,幸灾乐祸地调停下,十皇子被迫把几个箱子衣架转送给姐姐们——真是巨大的损失啊!本来那几个箱子他都想好派什么用处了。
‘其它几件她们不是不想,实在是身高不符没法用’十皇子重重‘哼’了一声。每次想到明明舍不得,还不得不送出去的悲惨经历——痛心疾首!
刘彘恼火地吧唧吧唧嘴,咬牙:竟然声称要去和陈娇一较高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女人!这次绝不能再让她得逞。
乳母端着圆盘进来,漆盘上放着杯温温的蜜水。刘彘爬起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出门往王美人的房间而去。
·
王美人的居室,门大开。
屋子里几个火盆,木炭火红火红的。珠帘后人影绰绰,王长姁靠在榻上,正闭目养神。
“阿母……”刘彘拐过门口屏风,探头探脑向里张望。
王美人身后侍立的宫女对小皇子安慰地笑笑。
刘彘放了心,抬腿往里走。自从父皇立大哥刘荣为皇太子的消息传出,生母王美人就有些阴晴不定。还是小心点为好,他可不想再被母亲大人用那种古古怪怪的眼神盯着看——很难受的。
大王氏斜斜枕在大靠垫上,一身裾袍素淡简洁。
但和服装风格迥异的是,王长姁把满头长发梳成极其复杂的发髻,以一种大幅度倾斜的形状山峦险峰般高高耸立在头顶,看得小刘彘一阵阵眼晕:险,太险了,堪称‘陡峭’!会不会随便一动就垮掉?那么高,不重吗?拉扯头皮的话,会不会很痛?
“彘儿,”王美人微睁目看了看儿子,又缓缓合上双眼,睡意一丝一缕地从低哑的话语中透出:“嗯……吾儿何事?”
“阿母,”小刘彘眨眨眼,将视线固定在对面人的额头以下。至于生母大人脑袋上那座似乎随时会爆发垮塌兼泥石流的高山,自动自发跳过……坚决无视:“阿母欲眠乎?先命南宫止琴,可好?”
王美人伸出手捏捏儿子的脸蛋,懒懒地笑笑:“吾儿不必。汝姊南宫之琴声,可意可闻,无须如此。”
“哦?”十皇子端出惊喜的表情,笑嘻嘻问:“阿母以为,南宫姊琴艺高妙?”
“高?尚有不及。妙?则可也!”王美人含笑回答。对女儿的技艺出众,她还是很喜欢的——聪明的女儿,总是母亲之出色的绝好证明。
当儿子的暗地里翻个白眼:说得跟真的一样,好像很懂行似的。
他可是在外面都听说了:他这个亲生母亲啊,除了姿色身段以外没任何能拿得出手的技艺。具体是哪方面讲的来着?好像是椒房殿,或者长乐宫,还是跟随父皇的那些官吏和郎官?
一张‘琴’价值多少?教琴师傅的束脩要多少?王家又不是家学渊博的世族,那家境别说琴了,恐怕一根弦都买不起——琴上有些弦非但是丝线,还是特种蚕吃特种树叶吐出的特种丝,要几贯钱呢!
贫寒人家的女孩忙于生计,干活糊口都来不及,哪来的闲钱和闲暇去练什么才艺?进宫后倒是有条件,但错过了学习的好年龄,在练习也顶多弄个不上不下。
‘嗤!反正你从没敢在父皇面前抚琴咯。’当然,这话只敢想,不能说。
刘彘一张小脸,笑得光辉灿烂:“阿母,次姊琴艺较之阿娇,孰高?孰低?”
王美人淡笑,不语,唯有一双眸子闪出讥笑和自傲——小孩子守不住话的;万一往长乐宫搬话,就糟了!
“哈,如此甚佳!”十皇子一副‘明白,了解’的知心儿子表情,击掌笑道:“阿母,阿娇琴艺拙劣,父皇太后尚赞誉有加。以南宫姊之技艺出色,宫宴典礼之上必可享誉内外,父皇太后定赏赐丰厚。”
王美人闻言一凝;神色不定间举手拢了拢衣领,似乎感到有些冷。
窃笑在小脸上一闪而过,刘彘皇子象所有这年龄孩子最经常做的那样,注意力转移了。指指榻边案上果盘里的柑橘:“阿母,柑!柑!”
漪兰殿女主人心不在焉地拿起几个柑橘,随手塞到儿子怀里:“给!”
抱着橘子,十皇子笑眯眯向王美人告退,乐呵呵地离开了母亲的起居室——可以肯定,他的麻烦解除了!
·
刚踏进自己书房,小皇子刘彘一股脑把橘子全倒进乳母怀里:“呵,赐汝一尝。”
没多久,琴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隐隐是女孩子的吵吵嚷嚷。声辩声?听上去似乎是南宫公主,好像还有阳信大公主,间或还有一两句是林虑的。
四肢张开,懒骨头似的瘫在虎皮上,十皇子从条案旁的食盒里摸出一块块点心。这些都是早上长乐宫派人送来的,孝敬了阿母一部分,又被姐姐们瓜分了不少——苦啊,自己真是太不幸了。
乐哉哉放嘴里一块,一口咬下一大半:啊呀!真香。长信宫的点心,甚至比椒房殿的还多还好吃。嘻嘻……
腮帮子一动一动,彘皇子心情愉快地听着二姐房间方向传来的哭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骂一句:“蠢猪!”
1202 落差
关中的冬季漫长而枯燥的。
除了新年和偶尔发生的娶嫁喜事,人们大多只能缩着脖子猫在室内,挨过一个又一个昼短夜长的日子。不过,那是平民庄户的活法。权贵世家之类的有钱人则完全不同——寒冷和风雪,从来挡不住富贵闲人们的‘雅兴’!
下雪赏雪,开梅问梅。实在不行,问亲、访友、饮宴、会餐……有的是理由,有的是名头。总之,对大汉的贵人们而言,‘冬季’是一年中名正言顺的游乐季——春天要播种;秋天要收割;夏天又太热了;就冬天什么都合适。
长安城的权贵聚居区,人喧闹马嘶鸣,车轮滚滚,热闹非凡。
一座高敞的华丽深院前,衣着华丽、仪态有度的男子在护卫和侍从的簇拥下走下车驾,伫立四顾,许久沉默。相形于相邻各府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自己面前这座空旷安静的府门,显得尤其突兀。
男子肃然。回忆往昔:即便在亡父遭先帝责难的那些艰难岁月,家门似乎也不曾如此冷清;更别说妻子在时,人流如潮水的鼎盛局面了。一切,尽往矣了吗?
正沉思间,陈信自门内奔出,见到父亲立刻深施一礼,唤了声:“阿父。”
“吾儿,”见到长子,堂邑侯陈午的神色趋于温和,伸出臂膀由儿子搀扶着,一起往里走。
·
书房里温暖如春,温酒和火盆是早就备好了的。
陈信扶父亲坐下,递上热面巾和漱口水亲自服侍净面和洗漱,再唤来侍女解去堂邑侯外穿的大衣服和佩绶,换上燕居的轻便袍子。
“阿父,姑母之意如何?”陈信一边帮着父亲理顺袍子上的皱褶,一边满含希望地问。
听到问话,堂邑侯才缓和过来的神色阴郁再现:“一无所成,一无所成。”
‘噔!’手里的金爵重重落在小方案上,陈午气息不复平静:“城阳王后!”
“姑母……如此决绝?”陈信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城阳国的姑妈会这么绝然。好歹父亲都是她的弟弟,亲自上门请求,哪能一件都不答应呢?这也,……
“阿父,姑母言何?”陈长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态度。
“陈王后推脱少子年幼!不宜早娶。”陈午想到大姐当时说话的神态,就怒意冲冲。
什么年幼?明明是推脱。长姐家最小的儿子和陈硕差不多年纪。如今定下婚事,化个两年时间准备准备,然后正式迎娶,不就正好了?说白了:大姐就是不肯,她不要少儿。
‘如果这次提出的人选是阿娇而不是少儿,尊贵的异母姐姐会怎么反映?’堂邑侯愤愤不平地展开联想。别说是当小儿媳妇了,一准许给王太子当太子妃,还非当场交换信物不可!
恼怒的火苗跳跃,但瞬间黯然:阿娇的婚事,哪会由得他做主?依两宫对那孩子的宠爱程度,他这个父亲恐怕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
‘看看陈须的婚事,一娶三个,其中两个都是亲王生的王主!简直是大汉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盛举。’陈侯爵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嘴里全是苦的:可从头到底,有谁问过他这做父亲的一句没有?就窦太后母女和刘家人内部商量商量就成了——搞清楚没有,娶妻的可是陈家的儿子啊?!!
“姑母嫌少儿为庶出……”陈信没留意父亲的神情,独自伤感。他一开始就担心这个,但总念着这次议的又不是城阳王太子的婚事,幼子娶妻应该没那么多顾忌——好歹姑妈总是陈家人吧,祖父只留下这两个嫡出的姐弟。可没想到……
“少儿身为侯女,有何可虑?阿信,无需多忧。”陈午强打精神,信誓旦旦地向儿子打包票。不管怎么讲,少儿都是他堂堂侯爵的女儿,即使是庶出,凭堂邑侯府的门第和丰厚的嫁妆,还愁没有好亲事?
“至于城阳少王子,……”堂邑侯在那里酸溜溜地叨叨:“少好!长,未必佳!”
“阿父……”陈信却没父亲那么有信心。如果连同出‘陈氏’,身为一国王后的姑妈都不肯接纳少儿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儿媳,还能指望给妹妹找到什么好亲事?
·
反正少儿还小,还有机会。
整整心态,陈信关切地继续问:“如此,请托一事?”
堂邑侯面沉如水:“城阳王后曰:妇道女流之辈,不问军国之事。”
这个推辞比前一个更直接更无忌。大汉立国以来,或者什么都缺,但绝不缺女子干政。往大处说是吕后的前鉴,世家中夫人、太夫人干涉公务的,更是比比皆是。
陈信一皱眉:如果城阳姑妈袖手旁观,不肯帮忙周旋,父亲这个族长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本来自嫡母馆陶长公主抱着阿娇妹妹进宫长住,不肯再见父亲的面之后,父亲在家族在朝野已威望大减。这回那么多地方官的空额,如果父亲不能给陈家弄到哪怕一两个,还有什么脸继续担任族长。
一族之长,是有义务的;哪能在其位而不谋其政?陈氏子弟对父亲本已诸多不满,这回荐官再一无所成,非闹起来不可。
“阿父,若请大母出面,能否说服姑母?”陈信掂量着提了个建议。
“不成,不成。”堂邑侯陈午连连摇头。
母亲不是大姐的生母,只是继母;对这个显赫的前妻女儿半点影响力都没有。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自父亲去世后,大姐再没回过娘家。即使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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