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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强强]-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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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坐着少年孤独的身影,侧面的弧度像一尊永恒静止的雕塑,与西山红日的光辉熔化在一处。
传武缓缓低下头,像是想起什么,想起某个人,静静地回忆,随后将脸埋进双膝,弓起的后颈脊背微微颤抖……
楚珣当天在景山上课,正坐在课堂上,窗外的风景某个瞬间在他眼前风云变幻,晦暗不见天日。
啪……楚珣手里的笔,掉在地上。
楚珣举手站起来:“老师,我,我东西掉了,丢了。”
他无视老师和所有人诧异的目光,扭头跑出教室,一路跑出学校,跑上大马路。
景山高干子弟校园里行走着各式各样身份隐秘的便衣,或者说是保镖,在课堂上“陪读”,陪太子公主读书。
楚珣他们班也有一名便衣陪读,年轻干练的小伙子,姓林,名叫林俊。这小伙子每回上课坐最后一排角落,盯梢保护的目标任务就是珣公子。
林俊跟着楚珣跑出去,楚珣扭脸冷冷地威胁对方:“小林,带我去火车站。”
“你不带我去,我今天让你的‘目标任务’毁灭消失,让你丢饭碗坐牢。”
小林带他开车飚至火车站,楚珣冲下车头也不回,跑过人潮汹涌的候车大厅,心沉到谷底,身躯仿佛被拥挤的人群拖拽着滑向漩涡深渊……
楚珣不用去看大厅里屏幕显示的客车时刻表,像被一块磁石牵引着,一路闯关,从检票员眼皮底下钻栏杆钻进去,冲上站台!
他看到了他的二武。
霍传武身后拖着几件超大的硬牛皮箱子,沉甸甸的。那是他们全家人来京几年再带走的全部回忆。传武扶着他妈妈迈上车厢台阶,自己再去拖那些箱子,在列车员帮忙下把箱子全部拎上去。
霍传武没有左顾右盼,没有回头再找人。这人左手食指中指之间夹了一颗烟,狠命抽了几口,把烟抽完,唇间最后一口烟雾留给这座城市,然后让烟蒂飘落在地。
“啊——”
楚珣的嘶喊淹没在列车启动时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中,车轮碾着他的心滚滚前行。
他疯狂地奔跑,双眼模糊,喉咙哽咽,追逐着一节一节从眼前滑过的车厢。
列车在视野尽头处消失,留下两道青灰色冰冷的铁轨,仿佛碾压在楚珣心底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痕。
他一路再慢慢地走回来,一块地砖一块地砖往复徘徊寻找,终于找到霍传武临走丢在地上的那颗烟头。
他把烟头捡起来,放在鼻尖用力地闻,回忆对方身体里的味道。
他知道他失去了他最喜欢的男孩。二武走了,不会再回这个伤痛的城市,两人恐怕再也不会见面。
楚珣念初中,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里照常上课。
他们“玉泉路三少”铁三角搭帮结伙,又是同在一校,互相有个照应学校里不怕被人欺负,时不时还能合伙欺负别人,即便在贵胄如云的景山,也混得恣意潇洒,如鱼得水。
楚珣异常的地方就是,他经常无故“失踪”,每学期至少失踪一次。而且,每一次班主任都替他找好各种理由,楚班长病了,楚班长代表咱学校参加区教育局组织的活动去了,楚班长作为国际交换生出国了,等等等等。其实他们老师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干嘛去了,邵钧沈博文更不清楚。
楚珣缺课回来,照常考试,仍是全年纪前几名尖子生,从来不会落榜,不会考场发挥失常。
课本他其实不用怎么看,习题不用做,大段大段课文过目不忘,领悟力逻辑思维能力与记忆力超出常人,只是为了不过分暴露目标,没有跳过级、没去天才少年班十五岁上大学什么的。
最开始分别的两年,楚珣不间断给霍传武写过很多很多信。
每一次写信都想好是最后一次,但是下一次仍然忍不住提笔,想把埋藏的心事和委屈跟对方倾诉。身旁也没别人可以诉说,只能写给心里那个男孩。
“二武,你走三个月了,有想过我吗?我今天又实验成功新的能力,我用意念力把小药瓶里的胶囊药丸移动出来,不用打开瓶盖不用捏碎瓶子,真的,不骗你。你要是回来,我就表演证明给你看。”
“二武,我今天在学校门口买了一个煎饼果子,想起你妈妈烙的大煎饼,蘸大酱,卷大葱。你在火车站丢掉的那颗烟头,我还留在小铁盒里,烟味早散了,现在闻起来……就是你身上的味道。”
“二武,练功特别累,一累就难受,出很多汗,抽筋,夜里抽筋抽醒了,腿疼,睡不着觉,就想起你。你还想我吗?”
“二武,北京又下雪了,结冰了,我去龙潭湖找你玩儿,可是你没在……我明年还来这里等你。”
“二武,雪化了,开春了,你老家山上的荠菜长出来了吗?你上回说带我去挖荠菜,说话算数吗?”
……
楚珣也曾经忍不住,把信寄了出去。
军方实验任务的规矩他都懂得,他不应该给外人写信,尤其不能将个中细节透露出去,不能暴露身份,可是他没有别人可以说,快要憋疯了。
贺诚和楚怀智都发现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坏,远不如幼年时乖顺听话。楚珣经常无缘无故发火,暴躁易怒,拒绝练功,不愿意与周围人交流,还找茬跟他的贴身保镖小林闹别扭,学会张口骂人凶人。珣公子每年有固定一段生理躁郁期,秋冬季,通常持续一月有余;有人搭理就发火,没人理他他就抑郁。
楚军长平时忙于军务,极少回家。只有楚军长每次到家,爷辈父辈在堂,楚珣才会跟一家人坐一桌吃饭。
高秀兰私底下跟她老公汇报:“你都不知道,你和老爷子不在跟前的时候,咱家小的,从来不上桌吃饭,跟大的那个不说话。明明是在一间屋檐下,各走各的路,装看不见对方。他哥主动跟他说话想跟他和好,他都不理!小珣现在性格变成这样?”
楚怀智对小儿子一直心存愧疚不忍。他一个给人当爹的,让儿子在原本单纯快乐无忧无虑的年纪遭遇精神上的挫折变故、郁郁寡欢,是他做父亲的失败,失职。
他有一回拧开儿子房间的门,探头进去,看到他儿子静静坐在窗边书桌前,双眼发直,额头洇出黄豆大的汗珠。
楚怀智心里一惊:“小珣,难受了?”
楚珣回过头,脸被汗水覆盖,眼底透出某种诡异的兴奋,嘴角卷出笑容:“爸爸,你看,我把桌子劈了。”
楚怀智:“……”
楚珣笑道:“爸,我现在特别厉害吧?”
楚珣的笑容深处透着寒意和报复欲望,眼前这张他从小用了许多年的书桌,平整结实的实木桌面被他用锋利的视线生生劈出一道大裂缝,眼锋所至之处,自上而下,仿佛一刀两瓣。裂痕深重,触目惊心……
楚珣这种狂躁的状况大约持续四年,直到他的心智性情逐渐成熟,敢于正视自身未来的前路,懂得剖析取舍理想信仰与现实中的艰难抉择。他也慢慢学会掩饰埋藏自己的失恋怨恨与报复情绪,把恶人的名字刻在心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他表面性格重新变得开朗活跃,甚至跟他哥楚瑜的恶劣关系都弥补了不少。
国家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全盘否认特异功能,对外宣传打击围剿“伪科学”。原先名噪一时的特异功能奇人张宝胜之流,都被打成“大骗子”,手指认字弯铁棍瓶中取物根据专家鉴定都是“作弊”。国家全面取缔相关学术研究,将这一领域从官方意识形态里“非法化”、边缘化。
这些对外宣传,实为掩盖总参、科工委秘密开展的项目,实际就是在保护楚珣这样一批未来的军方密工……
楚珣以前去二武家玩儿,见过从他老家寄来的信封,因此有机会默记上面的地址。
他依照传武在莱州老家的地址,寄过很多信。
他一封一封地寄,但是从未收到回复,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
楚珣心思精细,每次都换一个区投递,后来又改换回信地址,生怕是他爹妈从中作梗截留二武的回信。
然而霍传武杳无音讯,只言片语都没有,再也没回来。
楚珣有一回铺开一张画纸,想用手指白描一幅霍小爷的帅脸。他仔细回想,甚至回忆不起霍传武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模样。他留恋的是以前那个人,那个深深镌刻在他童年记忆里的虚幻美好的影子。
十五岁那年,楚珣给霍传武写了最后一封信,不是用笔,而是指尖焚书,烧灼出一行大字。
“二武,你把我忘了。我恨你。再见,永远不见。”
楚珣相信霍传武确实已经把他忘掉了,就像玉泉路这座大院也渐渐忘记霍家曾经的存在。
霍家人离京避祸、离开敏感是非之地,也是家族时运凋敝之际最明智的选择。楚珣从别人口中得知,传武他们家在老家当地是名门富户,村子里有好几座三层别墅小楼,生活上一点儿不差;在青岛当年的德占区还遗留一座小洋楼,挂有某某名人故居的木头门牌。传武断然不会愿意再回北京伤心地,不会再回来寻找少年时代的挚友,传武在别处可以生活得很好,没有忧愁烦恼……
邵钧沈博文后来也不再提二武的名字。每回失言提起这人,楚珣立刻冷脸,脾气烦躁。久而久之,谁都不在他面前提这个禁忌的名字。
有一年农历新年,大院里搞联欢,部队战士和家属在大礼堂演节目,看节目。
三个少爷长成帅气潇洒英俊的半大男孩,集体上台表演小合唱。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两岸三地最火的偶像团体,就是一个小虎队,沈博文邵钧楚珣他们仨模仿的就是小虎队。
三个帅哥甫一上台亮相,就把全大院观众震了。仨人穿着订做的马甲和西装长裤,格子条纹图案搭配成套,头发全部理成当年全国最时髦的“林志颖头”,青春活泼有生气,帅得亮瞎人眼。
他们先唱了那首著名的《爱》,全套手语和舞步表演。仨人事先私底下排练很久,用录像带把电视节目录下来,一遍遍播放,照着练手语,动作整齐划一,简直酷毙了。
激烈的乐曲转换节拍,变作缓慢悠扬的旋律,是陪伴一代青葱少年幸福成长充满美好梦想的这首《蝴蝶飞呀》。
“海风在我耳边倾诉着老船长的梦想;
白云越过那山岗目的在寻找它的家;
小雨吵醒梦中的睡荷张开微笑的脸庞;
我把青春作个风筝往天上爬……”
楚珣笑对看台下无数双眼,唱出他的歌词,清澈的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他的童年、他的青春像断线的风筝,把思念带去遥远的海滨。
“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
感觉年少和彩虹比海更远比天还要高!
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
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更美好!”
……
楚珣唱完歌,鞠躬谢幕,跑下台。
他把邵钧沈博文抛在身后,飞跑出大院。
他一个人沿着复兴路跑,跑到当年和他的二武两小无猜亲密过的地方,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地铁站废墟的入口。
那块废墟用红蓝色塑料布重新圈围起来,正在施工,北京开始修建新的地铁线路。
楚珣徘徊在工地门口,凝望夕阳下自己的影子,慢慢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得喉咙嘶哑。
他的单纯青涩无忧无虑无比美好的少年时代,在他不满十二岁那年就落下帷幕,自此一去不复返,再没有回到他身边。
第三十四章 珣公子的艳局
长安街侧玉兰树在夜光下织出淡紫色的云;宽阔的街道车流不息;华灯初上。
四九城权力中心;达官红贵来去穿梭;眉目形色掩映在楼阁会所之内,香鬓玉盏之间。十几年风云际会;这条街早已不复当年那个人潮涌动横幅交织泼洒着热血与理想主义冲动的见证地,巍巍城墙屹立;城内物是人非。
饭店顶层某私人会所,沈大少与亲近朋友打牌,有他发小邵三爷;还有几个新交往的狐朋狗友。
各人无论生意事务有多忙,每月固定凑一桌牌局,而且来钱的,数目还不小,普通人无法想象。说起这个打牌,其实也并非有多大牌瘾赌瘾,隐蔽在会所里这类牌局,是红贵圈子里一种交际会友的方式,互通内幕,拉拢感情。
邵钧平日在清河公干,难得露一回面,深受沈大少推崇“宠爱”,供在上座。邵钧头发用发胶抓乱竖在脑顶,凤眼眯成两道缝,一副恋爱中人春困未醒心不在焉恹恹欲睡的德性,闷不吭声,时不时摇晃摇晃。
楚珣没来,推脱说忙,在长安街几步之遥的某家饭店跟人谈生意,没空打牌。
沈博文心想,小珣儿你不来最好。您来了,大爷我今晚肯定赢不了钱还输个裤裆底儿掉;你不来,我正好赢他们的。
然而,沈少今晚还是没赢牌,反而输得更多。
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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