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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像野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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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年轻疯子住在庙里,屎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地乱屙,有一堆还屙到土地爷的裤裆里了,便让乡下的民警上庙里盘查。民警把他当逃犯带到派出所,盘查中得知他是天津美院毕业的大学生,就断定他是受了某些刺激,忙替他买张汽车票,打发他上路了。
  杨广回来一个星期后就过年了,伢鳖啊、王军啊、李国庆啊就来看他湘西之行画的画。有凡高的味道,伢鳖说。王军翻看着一张张画,赞美说:我觉得这应该是你画得最好的。李国庆不愿意苟同,蔑视道:这批画太普通了,我不觉得有什么才气。杨广也承认,说他这些画画得有些急躁,随后叹口气说:一个人画画还是没意思。又说:白天还好,有画可画,但晚上一个人就不得完了。庙里又没灯,整个就跟一个野人样,自己都觉得自己与文明世界脱节了。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当地派出所的民警遣送回来么?是我晚上在庙里学鬼叫,吓那些过路的老百姓,老百姓就跑到乡政府反映,说庙里有鬼。不是这样,我还回不来,因为我身上连一分钱都没了。王军大笑,表扬说:你学鬼叫这一招好。杨广说:不然当地人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李国庆问杨广以后怎么办?杨广说:老子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还没想好。
  李国庆告诉杨广,他的一个中央美院的同学邀他去西安画一幅壁画,那同学接了笔一百一十万元的装修业务——那是一家招待所改宾馆的装修业务。李国庆问杨广去不去西安玩一趟?李国庆说:你反正现在没事,他需要人画图纸,你可以画画图纸。杨广一直就想去西安看看,他心里对秦始皇还是很崇拜的。他说:西安应该值得我一去。
  李国庆的同学分在王军的母校西安美院,那是个十足艺术家打扮的男人,一头长发,一件黑色披风,脚上一双靴子,走路一阵风,看上去很有气质。他同杨广握手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夸张道:早就听李国庆说起过你,说你是你们那个画画圈子里年龄最小的,但最有悟性。杨广说哪里哪里。李国庆的同学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握着别人的手拉拉扯扯,我在中央美院读书的时候,跟李国庆最好了。他居高临下的样子望着杨广,那情形仿佛他是中央美院的就格外高一等样。杨广说:你能不能把手松开?李国庆的同学松了手,说我叫何健,西安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广交朋友。杨广说:我们湖南也有一个何健,不过那是个刚愎自用的蒋介石都拿他头疼的腿夫子,那个何健曾指挥湖南的地方部队在湘江边上与红军恶战,使红军的人数巨减。何健不看书的,不懂这些历史,说自己学生时代的生活道:中央美院最大的特点就是充分让学生自由发挥,不扼杀学生的个性。何健喜欢把“中央美院”四个字当招牌挂在嘴上说。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坐在西安美院的食堂里又谈及画画和读书,何健说:我读中央美院最大的感受就是老师基本上不管我们。杨广不喜欢他老把中央美院挂在嘴上,给了他一个哈欠,说现在不谈这些,现在的重点是赚钱花。何健说:赚钱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何健是个有手段的人,从他利用色相把厅长的女儿勾引到手并愿意为他拉业务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厅长的女儿一点也不漂亮,个子也太小小巧巧了。但何健不在乎这些,他在乎厅长可以给他工程做。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搞装修没今天这么冠冕堂皇,没有什么投标公司,投标只是个骗局,因为事先甲方已经决定了这个业务给谁做。那时是长官制,甲方老板心里有谱,他要谁做就是谁做。不像现在,菩萨多了,甲方老板还得照顾一下投标公司的面子,立块牌坊遮遮脸。何健有一个那样的关系,当然就不用担心汗水白流。李国庆对何健吹杨广,说他的图纸画得好。其实李国庆从没看见杨广画过图纸,但他既然把杨广带到了西安,当然就要找个带去的理由。李国庆对何健说:他是天津一家大公司里专门画效果图的。何健很高兴,告诉杨广,他没画过图纸,要杨广把效果图画好。杨广在天津的装修公司里耳濡目染了一番,当然就对自己有信心道:没问题。
  李国庆在西安玩了几天,回长沙了。留下杨广为何健画效果图。何健是个懒散人,他接了这么大一个工程,当然就无须亲自画图纸。何健为杨广在西安宾馆开了间房,让他一个人安下心来画图纸。他骑一辆摩托车,那是一辆本田摩托,他骑车时风衣是敞开的,于是有大鹏展翅的味道。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能拥有一辆本田摩托车,就像现在你拥有一辆奔驰轿车样,很威武的。何健每天骑着摩托车来西安宾馆打个转身,看看杨广画的图纸,顺便带他兜兜风。有天晚上,他把杨广带进了西安美院的舞厅里,都是大学生在舞厅里跳舞,一个个相互搂抱着跳,找一种恋爱的感觉。那天晚上,有一个陕西姑娘投进了杨广的怀抱。杨广正愁生活太苦闷了,搂着陕西姑娘跳舞时把脸贴到了陕西姑娘那红嘟嘟的脸上。陕西姑娘是个热情奔放的女人,刚好失恋,立即就投入到他的怀中。你是长沙人?陕西姑娘问。杨广说:嗯。他从陕西姑娘的头发上嗅到了一股很亲昵的味儿,这股味儿让他有些冲动。他把她抱紧了。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很柔软,还能感觉到她的心与他的心一样在狂跳。跳完舞,他望着陕西姑娘笑,她也望着他笑,她笑的时候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陕西姑娘的牙齿让杨广非常喜欢。杨广说:你的牙齿生得真好。陕西姑娘又一笑,索性就敞露出两排牙齿给杨广欣赏。何健拉着他们一起去吃宵夜,陕西姑娘叫上了她的一个朋友。四个人一出来就钻入了一辆的士,在的士里陕西姑娘唱起了陕西民歌,陕西姑娘问杨广:你结婚了吗?杨广说:我连对象都没有。陕西姑娘说:不可能吧?杨广说:原来有一个,现在分手了。陕西姑娘好奇道:怎么分手的?杨广说:她比我大几岁,她最让我不喜欢的就是爱管我。
  
我们像野兽 三(2)
杨广确实有过一女友,那女友也确实比他大一点,年龄倒不是障碍,阻隔着两人更进一步发展的是那女人不愿意杨广与黄中林做朋友。杨广的女友与杨广样,也是天津美院油画系的学生,比他高两届,杨广读大一时她读大三了。她长得非常妩媚,且很有表演才能。那年元旦,美院油画系排了个舞剧,她演老师而杨广演渴求艺术的学生,在那个舞剧里师生相爱了。事实上是杨广先爱上她。她不是那种嘴唇鲜红的姑娘,她是那种天生嘴唇就呈乌色的女性,有一双大大的明媚的眼睛。这双明媚的眼睛瞧不起她同班的任何一个男生,她的个子一米七,而她班上的男生没有一个身高超过了一米七的,她当然就鹤立鸡群。
  那年寒假,杨广和她一起回了长沙,分手时她告诉了他她家的住址,说过年你来玩吧。杨广去了,因为一跟她分手,他就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远远的什么地方盯着他,还有那两片乌色的嘴唇对他展开了迷人的微笑。初四那天,她一个人在家里,天很冷。她坐在床上看书。她见他穿得少,便从被子下面拿出个橡皮热水袋,要他捂在怀里。他把沾着她体温的热水袋贴到脸上。她笑了,说他的样子挺可爱,真是个小弟弟。那一年杨广十八岁,一头长发,一脸柔软的胡子,一双充满欲望的眼睛带着很猛的稚气。他说:小弟弟就不能爱你?女人抿着两片乌唇一笑说:不能,你比我小呢。杨广粗声说:我们又不是为别人生活,我们是为自己生活。我觉得我爱上你了。女人立即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那目光比热水袋的温度还高,仿佛在沸煮着他。女人说:过来,你坐到我面前来。他就坐到了她面前,相距不到半尺。她拉起他的一只手,亲了下,随后放到她的乳房上。那是一对非常饱满的乳房,她要求他道:你摸摸我的乳房。她将衣服解开,又把乳罩解开了,将他那只冰凉的手放到了她左边乳房上说:我想要你摸它。接着,她闭上了眼睛。他摸到的是软塌塌热烘烘的乳房,他开始亲她的嘴。她张开了两片乌色的嘴唇,把舌头吐了出来,他吮住了她的舌头。她的吐液有一种淡淡的甜味,这是从她的舌头上品尝到的。她的身体更软了,小声问他干过女人没有。杨广摇头。女人说:一次也没有过?杨广说:真的没有过。她变得很自信了,在他脸上亲了亲,手就直取他的下面。杨广激动得身体都颤抖了,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她冲动地脱了运动裤,又把一条巧克力色的裤衩剐了下来,边亲昵地说:你真傻得可爱。杨广傻傻地直视着她。她咬着他的耳朵悄声说:我要你进来。他当然进去了,很轻松地没有任何障碍地进去了。她不是处女。她告诉他,她以前有一个男友,她的处女之身被那个男人拿走了。你在乎吗?他当即表态:我不在乎。女人笑了,说我不爱他了,早不爱他了。
  他们相爱了。事实上两人早就相爱了。杨广步入天津美院的第一天,一看见她,就爱上她了。那是在美院的食堂里,他和黄中林走在一起,黄中林率先看见她,就用手肘捅了捅杨广的腰说:这个妹子漂亮,你看见吗?杨广看见了,她身高一米七,杨广身高一米八,两人一见面就相互一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波接触了下似的。后来他打听到了,她也是长沙人,名叫吴湘丽,是先他两年考进天津美院的。父亲是湖南某厂的政工干部,母亲是商业局的一名科长。后来那部舞剧让两人结下了良缘。在舞剧里她是老师,他是追求艺术的学生,两人如醉如痴地相爱了。吴湘丽在舞剧里问追求她的学生说:你会爱我一辈子吗?学生杨广在舞剧里表白道:我要爱你一辈子。现在,这个在舞台剧上抚摸他脸蛋因而让他全身颤栗的吴湘丽于冲动中把身体给了他。
  就我们所知,杨广和吴湘丽的爱情不像他们初次做爱时许诺的那么持久永恒,这是吴湘丽像大妈似地管着他,而杨广又最不喜欢被人管。我不喜欢被别人管,杨广说,这是我的性格。吴湘丽却有管人和教育人的癖好。她告诉杨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告诉杨广用奋斗得来的东西才有价值;她要杨广同黄中林分手。我不喜欢黄中林,她不屑他跟黄中林玩道,你不应该跟黄中林玩。黄中林是学装潢设计,与你不是一个专业。你跟他玩,迟早会被他带坏去。那时吴湘丽已是天津某中专学校的老师了,分了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她把房子布置得感觉上很温馨,让杨广一放下画笔就想往她那儿跑。他们见面就做爱,很疯狂,搞得天昏地暗的。做完爱,她会要他看书,把几个不晓得死了好多年的人著的书拿给他看,说亚里斯多德、卢梭他们都是大师。你想成为大师就要多读他们的书。杨广一读他们的书就打瞌睡,往往读不到两页就不知所云地睡着了。她失望地批评他,说你看你,怎么能成为大师呢?
  杨广那时十九岁,读大二,学东西很快,在一些老师眼里他颇具才华。吴湘丽希望他未来的一天成为大师,一心要把他设计成大师。你要舍得吃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告诫他,你一吃苦就上去了,一发懒就下来了你懂不懂?在她看来如果他听她的话他的前途就不可限量。我到你们教室里看了你们几个同学的画,她说,他们都画得没你好,你比他们造型能力强。杨广看着她。她又说:我问过你们老师,他说你有潜力可挖,但要下功夫。要成为大量,不下苦功是不行的你晓得吗?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因为我把你看成了未来的凡高,如果你愿意以后去西藏或云南,我愿意放弃工作跟你走,我宁可过一种穷得叮当响的日子,只要你决定把一生的精力都用在画画上。杨广非常激动,同时也很迷惘,他是来找爱的,却每次都被她扬起鞭子鞭策。她指出说:你应该好好考虑我的话,你已经十九岁了。
  
我们像野兽 三(3)
杨广不想疏远黄中林。他们那一届,只有他和黄中林是湖南人。而且他和黄中林在一起时很放松,不像与吴湘丽呆在一起感觉压力很大,因为除了做爱,当她穿上衣服,就立马忘记了做爱时她发出的淫荡的叫唤,脸上的表情马上严肃得像一座山样,又拿他的前途开刀了,画画啦理想啦奋斗一生啦等等,谈的都是一些他感到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事,这就有些像老师和大妈在灌输人生哲理和生命存在的意义了。她见他一来就要求做爱,也不管白天晚上,她痛心道:你还是要搞下学习再做爱啊杨广?杨广说:我现在就想做。她不同意,说不行,我要你不要再跟黄中林玩,但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杨广感到吃惊的是,为什么做这事的时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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