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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妖公子-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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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中军大帐。
宁策击退戎人、守边有功,被封为抚远大将军,领兵赤龙军。宁策之父宁乔年逾花甲,虽未告老,但是因先帝体恤得以荣养在家。
在景仁二十九年年初时,宁策回了一趟京城,奉父母之命迎娶了妻子万氏。因宁策是先太子云端的伴读,万家家主万晟安是云端的舅舅,所以宁家与万家也是相熟。宁家战功赫赫,前途正是如日中天,虽然先太子已故,但万晟安仍有心与宁家交好,便把嫡出的次女嫁到了宁家。一年之后,万氏诞下宁策之子宁成栋。
宁策兄长宁筹战死时三十七岁,但是因为常年征战在外,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宁成林是通房所生,只有女儿杏儿是发妻慕氏嫡出。宁成林今年十八岁,喜欢武事,于是就被宁乔老爷子送到了宁策麾下历练,如今尚未成亲。杏儿嫁到了武将人家,如今也是子女成行,自然又是另一个生活。成栋快要两岁,会说会走正是好玩的时候。宁家就这么一个幼儿,自然被宁乔老两口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
“二叔,家书……”成林忽然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子,满脸急切。
宁策知道侄儿素日稳重,今天这副模样必然是家里出了大事。这么想着,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口中却连称“不会不会”。但当他看到糊着白封的家书时,眼前一黑,脚下就不稳起来。
“二叔!”成林忙扶住宁策,“二叔先坐下。”
“给我看看!”宁策夺下家书,用颤抖的手拆开了家书,只看了两行,人就怔住了。
薄薄的信纸飘落在地上,成林捡起它才看到祖父病逝的消息。成林心头一酸,望向二叔宁策,只见这在战场上厮杀却从未流过泪的汉子此刻神色呆滞,满面泪水。
“二叔节哀……”成林这么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突然哭道,“二叔咱们回家吧!”
“父亲临终前上书皇上,不让我丁忧守制。”宁策低着头,攥紧了拳头,声音已经沙哑。
“祖父忠君爱国,但是只要二叔上书,如今契丹人退守大漠,天下太平,侄儿想皇上定会体恤二叔拳拳孝心,准我们回家的!”
“嗯!”宁策抬头看了看成林,随手擦擦泪水,点了点头。
宁宅,将军府。
宁乔逝世的家书发出去已经两日,只又过了两日,宁策快马返京。三日之后,圣旨下,准宁策丁忧守制,成林也一并回京了。昌齐帝体恤宁策的一片孝心,不禁未怪罪他先斩后奏、擅离职守,还追封宁乔为太子太保。
宁策带着侄儿成林守灵,先前成栋在母亲怀里哭闹着要祖父,这会儿折腾累了睡着了。一大早万家和杏儿的婆家人,还有其他宁乔父子的同僚旧部接二连三地到宁家上香,关系好的人家还摆上了路祭。宁乔的葬礼甚是风光。
这时,前面来报,太子殿下亲至。宁家上下先是一惊,忙从上到下脱下孝服换上了吉服,阖家到门口迎接太子殿下。宁乔以太子太保身份下葬,便算是太子的老师。而明显太子此番是代昌齐帝前来祭奠,对于宁家真是无上荣光。
“宁将军快请起吧,还请带本殿到老将军灵前上柱香可好?”
“殿下快请!”宁策起身,引太子进入灵堂。
太子看这一家团聚,葬礼井然有序,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不由叹息。先皇葬礼时他也在,皇家葬礼隆重奢华,然而人情却远比不上这寻常人家。他上了三炷香之后,对宁策道了节哀便走了。
不说宁家的新年如何,潼关的布局因为宁策丁忧换上新的守将而改变,宁家在潼关的势力悄悄地就被抽空了。不知为何,就在宁乔下葬之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改变了之后所有轨迹的走向。
几乎就是同时,昌齐帝下旨封云靖为吴王,上元节后即前往金陵就国。
*
金陵,吴王府。
“慕霁,慕云,这还是本王第一次带你们来金陵吧!”云靖在前头缓缓地踱着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着已经陌生的家。
“不是,慕云是第二次来了。”慕云低着头,嘴角不置可否地笑笑。自己的身份当真是荒唐可笑啊!云正皓被虢爵为民,慕云和慕霁虽然还是兄弟相称,但是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慕云心里只有苦笑。
“慕霁也来过金陵许多次了啊,就是这王府,也常随母亲过来。”
“但是,如今的金陵可不一样了呢!”云靖修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一阵阴影掠过了慕霁的心头。
慕家退隐江湖,但是慕家的势力并未消退。凭着洛漪公主在洛阳的地位,慕家一点一点从江湖草野渗透进了庙堂之上。这不,慕氏兄弟就随着云靖封为吴王一同南下金陵,算是做了吴王的幕僚。
“本王已经请旨,封慕霁为赤龙军的副将,待圣旨一下,慕霁你就可以随下一批赤龙军前去潼关了。”
“我?”慕霁不由讶然。
“对呀!你有过从军的经历,何况皇上知道你是长公主之子,我这请求又不过分,便准了。你要怎么谢我?”
慕霁方要说话,云靖又道,“你我也是兄弟,谢就罢了。你只要好好带兵,不要辜负圣意,家里一切放心好了!”
“王爷,我大哥何时启程?”
“我想圣旨这几日就下了,慕霁你不如回去先去收拾收拾行囊,熟悉下前线新守将的资料。”
慕霁知道云靖这是想和慕云说话,便点点头,“那我先行告退了。”
待慕霁走远了,云靖才叫住慕云,“我也不与你打哈哈,你我同父所出,我是你兄长。”
“学生不敢当。”慕云虽然没有参加最后的殿试,但是也是举人身份。慕云只知道自己是云正皓之子,却不知道云靖不是云正皓之子。
“这儿没有旁人!”云靖突然逼近,目光带着几分凌厉。
“尊卑有别,学生是慕公与长公主之子,还请王爷慎言。”
“你别自欺欺人了!”云靖“哼哼”冷笑了几声,转而带了几分郑重,握住慕云的手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我不瞒你,这天下,我志在必得!”
“王爷!”慕云惊得张大了眼睛,“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所以我请,”云靖说着点点头,“你和慕霁帮我。”
“为什么!先帝遗命今上继承大统,不还是王爷所说……”
“没错,正是本王矫了诏!你可知景仁帝因何而死?那是百凰之毒,侵肤蚀骨,无药可解!”
“百凰草……”敏家虽然销声匿迹了,但是百凰草的威名仍盛传于江湖,慕云念叨着,神色里流露出几分恐惧。
云靖却笑而不语,接着道,“你可知原本景仁帝想立何人?对,就是云翊,那个害死了凌氏的人。他为什么又得了先皇忌惮?不是啊,只是那最后的时间,景仁帝连话都说不出,万事只能我自己做主,我不想他做皇帝,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呢?至于为何立长,那更是简单了,云竑乃庸碌之辈,立他岂不正好?哈哈哈哈……”
慕云听了云靖狂妄的笑声,心头忽地一软,“我若应你,可否也应我一事?”
“你说,只要本王做得到。”
“我要云翊性命。”慕云几个字掷地有声,突然迸发出一丝寒意。
云靖愣了一下,笑意舒展开,“我当何事,我也早看他不爽。原来你也是至性之人!成交!”云靖说着伸出右手,与慕云击掌为誓。
慕霁无意间回头,看到慕云与云靖击掌,却不知为何,只感到一阵恶寒。
“本王知你与柳安交好,你可知他此刻身在何处?”
云靖这么问,也确实是求贤心切。景仁二十九年科举,柳安高中,吴王云正皓曾数邀为吏,柳安因父庄玮之事,只称疾不就。后经朝廷安排,柳安在以偏远小城做了一地父母官。他开仓振灾,减免赋税,率民治水、修路,判案无所稽留。与耕夫、蚕妇、工匠、商贩、书生都有交往。他跻身市场,关心物价。当三年任满离任时,百姓夹道送行,攀车饯酒,洒泪告别。之后柳安便告别了官场,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只是时不时地与慕云保持着书信往来。
“不知。”慕云淡淡一笑。
云靖会意,“本王爱才,但不会强求任何人。”
*
潼关。校场。
新任守将魏昌和魏绅是宁杏儿的公公和夫君。魏家虽与宁家联姻,却是昌齐帝的潜邸之臣。魏昌年过不惑,下颌蓄着一把山羊胡,身形并不魁梧,看起来为人倒是方正不阿的样子。魏绅是魏昌长子,二十四岁,长着一张娃娃脸,甚像十几岁的少年。魏家说起来也是家传颇有渊源的将门,只因宁家近些年声名日渐显赫压过了魏家一头罢了。
“爹!”魏绅陪着父亲检阅士兵训练,忽然想起一事。
魏昌瞪了儿子一眼,“军中无父子!”
“哦。”魏绅吐吐舌头,“大帅,圣旨命那长公主之子训练新兵并带来潼关,属下觉得不甚靠谱啊。”
“哼,长公主之子,想必也就是个酒囊饭袋罢了,你指望他能训出怎样的精兵?无非是来赚个军功而已。”
“是么……”魏绅挠挠头,“我听过慕家的公子……”
“正经事不干,净学那妇人嚼舌!你若是闲的,去把校场的落叶扫扫。”魏昌见儿子神色迟疑,喝道,“还不快去!”
“哦,我去。”魏绅嘟嘟囔囔地捡了柄扫帚,退到一旁打扫起来。
说起来,自从宁家父子把契丹人从北海湖畔赶到大漠之后,驻守在潼关的士兵们也不过是每隔几日练练兵,平日里也垦荒种田与当地村夫无异。
☆、故人非故人
同时,京畿的一片兵部隶属的校场。
慕霁换上副将的装束,背着手,一排一排地审视过自己接管的三百人。这三百人虽不多,却是慕霁从洛阳征来的,真正算是慕霁自己的亲兵。而慕霁将要带领到前线的士兵有三千人,分别归属十名不同的副将。大家都是副将,可这次行动以慕霁为首。不消说,这一切都是吴王安排好的。
慕霁有时也在暗暗思忖着云靖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他有本事能操控军队,到底想做什么?他可不觉得云靖仅仅有王佐之才。昌齐帝虽庸碌,却也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早早就打发了云靖回到金陵。
“慕将军,士兵都到齐了,请您检阅!”说话的是这三百人的队长,叫吴大成。他生得五大三粗,是屠户出身,然而心思却很细,而且对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士兵也非常和善。被慕霁发现之后就特意提拔上来做了队长。
“嗯,今天开始训练吧。”慕霁看着他点点头,放心说道。
“是!”吴大成领令下去,带着士兵布下阵来。
“吴大成!”慕霁忽然想到什么,又喊道。
“将军。”吴大成应声折返回来。
“我从洛阳带来一名军师,以后下晌训练改成听军师讲解兵法。不过也不必所有人的训练都停,可以再细分成几组轮流去听。所有人添上晚上练习夜间行军。”说着又寻思一阵,“嗯,就这些。你中午时候来我这边,我给你引见一下军师。”
“是,属下知道了。”
翌日,兵部东厅。
“柳安,怎么还是想起出仕了呢?”
厅上慕霁左手边坐着的正是柳安。柳安穿着一袭布衣长袍,上唇蓄着微须,因隐居了三年,肤色也变得有些黝黑。他低头摸索着手中的茶盏,缓缓地说着,“慕云写信说慕公子这边需要我,我便过来了。”
慕霁看了看柳安波澜不惊的神色,嘴上除了多谢也别无他言,毕竟他与柳安并不相熟。然而心里却有些埋怨弟弟,请柳安出山,柳安看在朋友情分上不会拒绝,但是难免违背了柳安的本心,朋友之间会不会就此生嫌隙?
“慕公子不必多虑。”柳安放下茶盏,像是看透了慕霁的心思一般,“此番出来,是柳安自己的主意,本也打算回来了。”说到最后,柳安的声音却是低不可闻了。
“是令尊的意思?”慕霁想起柳安生父庄玮,庄玮虽因贪墨被罢黜了官职,但是柳安和慕云递交的书信却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因此得罪了云正皓。不过却也由此入了云靖的眼,如今在金陵任职。
“不是,是恩师的意思。只是师妹小我十岁……”柳安说着脸竟红了起来。
“如此说来,我当给大军师备份贺礼了!”慕霁说着起身拱手相贺,“只是不知柳安兄随我去前线的话,迎娶定在了何时?”
“师妹尚未及笄,我的意思是待师妹过了十五再成亲也好。”
“只是柳安兄年纪不小了,如此拖着也不成体统啊。”
“如今我还是一个人,就算发生了什么变故,也拖累不到谁。”柳安说着,神色仍是淡淡。
慕霁知道柳安为父亲庄玮的事情伤透了心,他人家事也不好多说,慕霁便说笑着岔开了话题。
这个时候有士兵送来了午饭,二人便静默地用完了饭。待士兵端着饭碗下去之后,慕霁凑近了些,把自己接下来的练兵方案告诉了柳安,“兵法方面,还要拜托柳安兄。”
“我自当尽力,慕贤弟放心。”柳安微微扬了扬嘴角。
经过兵法的指点之后,这支队伍更加纪律严明,行军也更加井然有序了。
终于到了奔赴前线的日子。
*
数十日的奔走,这支新鲜的血液注入了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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