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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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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也能办一份报纸。
  “于是我又去了加拿大人力资源办公室,我说,‘我想办一份报纸。你们这些小伙子能帮我解决困难吗?’
  “‘你准备雇多少人?’他们说。我贸然地夸口:‘走上正轨之后需要十五个人,’我说,‘当然还得有一段培训期,’我说,‘提高技能。’他们居然深信不疑,给了我成箱成箱的表格要填。这下我的麻烦来了,所以我就让比利·布莱蒂撇下捕鱼的行当,跟我上了贼船。他写得一手好字,念起文章来像政府官员。我们便办成了。
  “他们派我到多伦多去学习办报业务。他们给了我钱。管它呢,我在多伦多逗留了四五个星期,听他们狂热地向我灌输社论的平衡结构,整体完美,新式报刊,记者职业道德,为社区服务。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他们说的话我一半都不明白。我最后在这儿我的旧作坊里边干边学,弄懂了我需要了解的东西。如今,办《拉呱鸟》已经有七年了,发行量高达一万三,每年都在上升。这片海岸的人都看我的报纸。因为我知道人们想读到什么。这是不用说的。“我先雇了比利,然后是特德·卡德。他们都是好样儿的。在多伦多,报社里一半都是说说笑笑、东拉西扯的女人,她们打量男人,或者那些男人打量她们。根本就不干活。写女人的文章需要知道的东西,比利全懂。他是个老光棍,做菜做得一塌糊涂。为了以防万一,我妻子巴吉特夫人总要检查一遍。我知道我的读者需要什么,想看到什么,我就满足他们。我的话很管用。我不想听你谈什么新闻学思想,我们会相处得很好。”
  他停下话头,又点了一根香烟,看着奎尔。奎尔的两条腿都发麻了。用手托着下巴缓缓点头。
  “好的,巴吉特先生,我会尽力的。”
  “叫我杰克。喏,这是这份报纸的纲要。第一条,一切由我说了算。我是这里的头儿。
  “比利·布莱蒂负责家庭版,编写‘压缩饼干’——你别告诉任何人他就是小萨格——处理当地新闻、机关团体和教育。加拿大的政府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庞大。几乎一半的人口在为政府工作,另一半受政府管制。我们这份地方级小报就是报道这片海岸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比利也写一些犯罪的文章。现在的犯罪可是比以前多了。知道吗,以前称为寻欢作乐的,现在就成了暴力和强奸。比利·布莱蒂,从刚开始办《拉呱鸟》起,他就和我在一起。”
  “我在《莫金伯格记录》报道过市政新闻。”奎尔嘶哑着嗓子说,声音都变了。
  
第七章 拉呱鸟(7)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比利负责那一片。另外,纳特比姆写一些国外的、省内的和国内的新闻,从收音机里听到一些报道,把它们改写一遍。他还负责性猥亵报道。他干得很吃力。我们每星期要登两三篇性猥亵的故事,一篇大的在第一版,其他的在里面。他还兼管体育,补白,一些特写,我们不太喜欢特写。他来这家报社刚刚七八个月。我觉得他不太理想。反正是临时的。你听见了吗,纳特比姆?”
  “听见了。”声音从外间传来。
  “我不在的时候,就由特德·卡德临时代替,他是总编辑,还兼着其他许多事情。分配任务,排版,拼贴,送版样给米斯基湾的印刷工,负责标签、邮寄、分发,如果有时间就添进一些当地的新闻。来这儿两年了。我听到不少人埋怨特德·卡德和打字错误,但打字错误是《拉呱鸟》的一部分呀。
  “多注意广告。不管有了什么捕鱼的新闻,我都希望第一个知道。我知道其中的难处,因为我现在并没离开捕鱼场。
  “好了,说说我想让你做什么。我想让你负责当地的车祸,写出报道,拍下照片。我们每个星期都在第一版登一幅车祸照片,不管有没有车祸发生。这是我们的黄金规定。从不例外。特德有一大堆车祸照片的档案。如果我们没有新的,就得在他的档案里搜寻。好在我们通常都能弄到一两个好的。角杯湾那儿车辆拥挤,我们不愁没有新闻。特德会告诉你照相机在哪里。你把胶卷给他。他拿回家冲洗。
  “还有船讯。从港务长那里弄到清单。哪些船进入锚爪市,哪些船离开了。每年都在增多。我对此早有预感。我们以后要见机行事了。明白你能做什么了吧。”
  “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奎尔说,“我对船没有多少阅历。”车祸!想到可能要面对鲜血和垂死的人,他不由惊呆了。
  “好吧,你可以这样告诉你的读者,也可以埋头苦干,学会一些东西。船就在你家族的血液里。你好好干吧。完成特德·卡德吩咐的事情。”
  奎尔不自然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他用手握住门把,杰克·巴吉特又说话了。
  “还有一件事。我不爱开玩笑,奎尔,我也绝不希望听到关于纽芬兰或纽芬兰人的笑话。记住这点。我讨厌纽芬兰笑话。”奎尔走出办公室。车祸。他瞪着破旧的电话簿。
  “奎尔!”纳特比姆说。“喂,奎尔,你不会对着我们哭鼻子吧?你不会跑回美国去吧?我们就指望你了,奎尔。我们正在对你建立一种船货崇拜船货崇拜,某些南海群岛居民中的半宗教迷信。——译者注,奎尔。”
  杰克·巴吉特从玻璃门里探出头来。
  “比利!埃尔维斯生小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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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生了。上个星期。一共三只。每只都是黑毛白爪子。”
  “好吧,我要一只小狗。”门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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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系泊结(1)
“这种绳结的好处在于,如果系得牢靠,就不会从桩上滑脱。如果有谁辛辛苦苦打了一天鱼,发现海水正在涨潮,他的系船缆索套在高潮线痕迹以下四五英尺的一根木桩上,他便会想到要学会这种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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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躲躲闪闪地在码头路上喧闹的叉车和起货机之间穿行。淋过雨水的船只闪闪发光。他看见道路那头红栏杆的黑色海滨渡船上载着汽车,还有拉布拉多区的舰队医药船。在官方码头上,可以看见搜寻救援队的快艇的橘红色侧面。一条拖船正在开进鱼厂。
  码头路上铺着已被磨损的蓝石子,那是作为压载物从遥远的某个地方运来的。扑鼻而来的是海边特有的油臭味、鱼腥臭味和肮脏的海水臭味。除了娱乐场和酒吧外,还有几家物资供应站。透过一扇窗户,他看见一袋袋海枣码成一个巨大的金字塔,正是纳特比姆喜欢的那种海枣——红骆驼牌,商标上印着飞蹿的星星。
  港务长的办公室在一道撒满沙子的木楼梯顶上。港务长狄迪·肖维尔看着奎尔黄色的油布雨衣从旅行车里钻出来,看着他把笔记本掉在潮湿的石子地面上。判断他身材魁梧,动作粗笨。肖维尔曾经以他过人的膂力而远近闻名。他二十岁的时候创办了一个奇怪的协会,名为“手指俱乐部”。七位成员都能靠一根小手指头悬挂在艾迪·布朗特家地下室的横梁上。当时都算是威猛的好汉。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用洪亮的声音弥补体力的衰退,最后索性取而代之。现在他是手指俱乐部里惟一在世的成员。他的思绪经常停在那一点上。
  一分钟后,奎尔推开房门,透过十二英尺高的玻璃往外看,这面玻璃墙外面是细雨中的海港,处在最突出位置的是公共码头和防波堤,远处是雾气缭绕的海湾。
  吱嘎一响。木转椅转了个圈,港务长那张令人生畏的脸正对着奎尔。
  “你真应该领略一下它在暴风雨中的景色,巨大的云团从山肩上翻滚而下。日落的景致也很壮观,像一群着了火的鸟。这是纽芬兰最赤裸裸不讲体面的一排窗户。”声音低沉浑厚,像在山洞里呐喊。
  “我相信。”奎尔说。雨水滴在地板上。他发现了墙角的挂衣钩。
  狄迪·肖维尔的皮肤像沥青,有许多裂纹和细缝,因为一辈子饱经风霜而粗糙厚硬,又因为人到老年而疙里疙瘩。胡髭顶破纹路纵横的面皮钻出来。他的眼皮在眼角处折叠着耷拉下来,像在保护眼睛。浓密的眉发;粗大的毛孔使他的鼻子像沙子堆成的一样。夹克衫的肩部绽线了。
  “我是奎尔。《拉呱鸟》报新来的。来了解船讯。希望你能给我宝贵的建议。关于船讯,关于什么都行。”
  港务长清了清喉咙。人模仿鳄鱼,奎尔想。站起身,蹒跚地走到柜台后面。窗外投进来的冷色的强光照在一幅床单大小的油画上。一艘大船劈波斩浪,在它的舷侧,一条较小的船陷在波谷里,眼看就要沉没了。人们在甲板上纷纷逃窜,张着嘴巴发出尖叫。
  港务长抽出一本纸页松散的笔记本,用大拇指翻了翻,然后递给奎尔。封面上写着“到达”;给人一种进账和亏损、满舱货物和千里迢迢的感觉;有一种热带的气息。
  他随着奎尔的视线。
  “多好的画儿!那是‘玛丽女王号’撞翻了它的护卫舰‘库拉索’。是1942年的事情。离开爱尔兰海岸二十英里,当时阳光明媚,有着水晶般的透明度。‘女王号’有八万一千吨,是从客轮转为部队运输舰的,而那艘巡航艇只有四千五百吨。把它拦腰撞断,像切一根煮胡萝卜。”
  奎尔写得手都发麻了,却发现他抄录的船名都是几个星期以前入港的。
  “我怎么能知道船还在不在这里呢?”
  港务长又抽出一个本子。胶合板封面,上面歪歪斜斜、颤颤巍巍地烫着“离开”二字。
  “哈哈,”奎尔说。“我认为他们应该给你弄一台电脑。这些记录似乎挺费事儿的。”
  
第九章 系泊结(2)
港务长指了指柜台后面的一个小壁间。电脑屏幕像煮沸的牛奶。港务长敲了几下键盘,船名便以蓝色豪华体字母显现出来,还有它们的吨位,船主,注册国,货物,到达和离开的日期,上次停靠的港口,下次停靠的港口,离开出发港的天数,船员人数,船长的姓名、出生日期和社会保险号码。港务长又敲击一通,一台打印机嗡嗡作响,纸张不断地滚出来,落进一只塑料箱里。他把纸撕下,递给奎尔。这便是船讯。
  他咧开嘴巴一笑,假牙暴露无遗。“现在你便会记住了,我们用两种办法记录船讯,”他说。“这样,碰到狂风骤雨,突然停电的时候,你就可以翻翻老本子,东西都在上面。喝一杯茶吧。在阴雨天气,没有比喝茶更舒服的了。”
  “好的。”奎尔说。坐在椅子的边缘上。雨水像小溪流一样顺着窗玻璃淌下。
  “下去,”港务长说,把一只猫从椅子上推了下去。“现在我们这里的船只范围很广。两年前政府花了一千七百万元给这个海港升级。重建的码头,新的集装箱枢纽站。今年有十六艘巡航舰赶着入港。他们只呆一两天,但是,我的小伙子,只要他们踏上这片码头,就开始大把地往外扔钱。”
  “你干这个多长时间了?”


  “取决于你说的‘这个’指的是什么。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出海了——在我叔叔唐纳尔的六十吨的纵帆船上做舱面水手,在这片海岸上转悠。我就是这样练出了一身力气。哦,他给我吃山珍海味,却也让我做牛做马。后来我在一条平底纵帆船上到贝尔岛沿岸捕鱼。我在海岸渡船上干过。我当过商船船员。二次大战期间,是加拿大海军上尉。战后我参加了海岸巡逻队。1963年,我搬进这间办公室,担任锚爪市港务长。三十年啦。明年我就退休了。我才七十岁,他们就要把我赶走。我想学学弹五弦琴。要是我能不把弦儿崩断就好了。有时我真不知道我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你怎么样?”他活动活动手指,使关节像燃烧的树节疤一样突现出来。伸出防风草根般的小指头。
  “我?我刚到报社工作。”
  “你看样子像是本地人,但口音不像。”
  “我家是奎尔岬的,但我在美国长大。所以我是个外地人,或多或少吧。”奎尔的手悄悄移到了下巴上。
  港务长打量着他,眯起眼睛。
  “是的,”狄迪·肖维尔说。“我猜你在那儿有过一段故事,小伙子。你怎么会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长大?然后又回来?”即使现在他也能表演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绝活儿。
  奎尔将茶杯在托碟里拖来拖去。“我——唉,一言难尽。”他的声音低弱下去。他用钢笔戳着笔记本。改变一下话题吧。
  “那儿的那条船,”他指点着,说。“它是什么?”
  港务长从椅子底下找出一个双筒望远镜,朝海湾眺望。
  “‘北极磨工号’?哦,是的。它已经通过了试航和检验。定期到这里来装鱼和海胆卵,用于日本的美食贸易。是一艘冷藏船,大约1970或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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