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殃神鬼家怪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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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织金的锦被过火奇快,登时在棺材中烧起一团火球。三姥姥吃了一惊,手中的金盒跌落在地,稍稍愣了这么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从明朝女尸口中钻出来的“仙虫”也被突如其来的火势所惊,倏然间往前一蹿,飞进了三姥姥的口中。三姥姥愣住了,一张老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接着又转为惊恐绝望,如同大难临头一般。

在陀罗尼经宝衾烧起的火光之中,但见三姥姥惊恐万分,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双目滴出血来,脚步踉跄,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张开双手在脸上乱挠。我也让三姥姥的样子吓得够呛,担心让她扑住,急忙退到墙角,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陀罗尼经宝衾的上半截转眼间被烧成了灰烬,东珠过火,也变得分文不值了,西南屋又陷入了一片漆黑。我捡起掉在一旁的手电筒,看见崔大离和臭鱼二人倒在地上,之前窒住了气息,憋得脸色发青,此时一口气转了过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三姥姥两手在脸上挠出几道血痕,还想掏出钻进口中的“仙虫”。不过她的头和身子愈来愈大,衣服全撑破了,忽听一声裂帛般的闷响,三姥姥已灰飞烟灭。

【3】

我让这东西惊得怔住了,刚喘过气来的崔大离和臭鱼也在旁边看傻了眼。

我惊魂未定,却听到屋中还有响动,用手电筒往前一照,只见那条生有许多肉须的“仙虫”落在墙壁上,飞也似的爬了过去。全是肉须的“仙虫”似乎是个活炸弹,钻到活人身上,会用肉须阻住血脉,血脉在一瞬间膨胀,使人肌肤寸裂,炸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臭鱼抡起鞋底子用力乱打,接连打了几下,却都打到空处。崔大离慌了手脚,起身摸到门口。那门前多少有些光亮,他刚拽开屋门要往外逃,眼前突然冒出一张毛茸茸的狗脸。竟是挑水胡同的那条黑狗,也不知何时躲在门外,一开门正好撞见。黑狗见到崔大离,舍命上前扑咬。这要换在以往,崔大离才不会怕这条黑狗,此时却是出乎意料,吓得他叫了一声“不好”。他这一出声不要紧,明朝女尸身上的“仙虫”一下飞进了他的口中。

臭鱼抢步上前,一棍打在黑狗头上,他那个手劲儿可有多大,当场将狗头打成了烂菜瓜。挑水胡同的这条黑狗兴妖作怪横行多年,谁也逮不到它,想不到死在了臭鱼的手上。不过黑狗临死之前吓了崔大离一跳,也等于要了崔大离的命。

崔大离心寒胆裂,一屁股坐倒在地,他口中发不出声,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抓。

我和臭鱼见此情形,皆是心中一沉。臭鱼踢开死掉的黑狗,使劲按住崔大离,他还打算将“仙虫”从崔大离的口中掏出来。

【4】

臭鱼按住崔大离不敢放手,用后背顶上了屋门。多亏前院儿没人,全出去躲白事儿了,刚才这些个响动还不至于被外人听到。

我抬起手电筒照到崔大离的脸上,见他双目充血,全身发胀。

我忽然想到,既然“仙虫”钻到人的口中会使人全身崩裂,那棺材中的明朝女尸为何保存至今?如果我找出这个原因,崔大离是不是还可以活命?不过我旋即意识到,明朝宫女吃下“仙虫”之后,立即投井而亡,“仙虫”仅在死人身上无法作怪,此刻对崔大离下手,也顶多是给他留个全尸。

既然崔大离活不成了,我们应当马上将他抬进棺材,并且合上棺盖。否则他死在屋中,“仙虫”再次出来,我和臭鱼也都没命了,如不当机立断,那可就来不及了!我用手电筒照向棺材,正要招呼臭鱼将崔大离抬过去,手电筒的光束一晃,刚好看到三姥姥掉在地上的金盒。我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改变了之前的决定。如果说多想一会儿,我不一定敢这么做,但是形势紧迫,不容我再犹豫。我捡起金盒,打开来看见里边装了一条赤蛇,不过小指般粗细,倒不是常见的赤蛇,头上有条金线。

金头赤蛇在民间有不少传说,但是说的人多,见的人少,十分罕见,不知三姥姥从何处捉来这么一条,还用金头赤蛇引出了明朝女尸身上的“仙虫”。我立刻将金盒放到崔大离面前,但见他面目扭曲,“仙虫”从他喉咙深处一跃而出,落在那金盒之中。

我连忙扣住金盒,再看崔大离的身子和头,也都恢复了原状。我和臭鱼坐在地上呼呼直喘,发觉后背已让冷汗浸透了。明朝女尸的陀罗尼经宝衾已有大半烧为灰烬,三姥姥死了,黑狗也让臭鱼一棍子打死了。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后半夜。

我看外头天快亮了,让臭鱼将金盒扔进大水沟,这东西留不得。

臭鱼说:“没见过你这么败家的,好歹是金的,卖了还不值几个?”

他打算烧死“仙虫”,留下金盒。我上前来夺,二人这么一争,居然又将金盒给打开了。那条金头赤蛇已经变得如同一片枯树叶。“仙虫”吸饱了蛇血,从金盒中直飞出来。

我以为此番在劫难逃,想到三姥姥之前的惨状,心中为之一寒。脚旁还有半块陀罗尼经宝衾,刚才蜡烛掉进棺材烧起来,余下这半块没烧成灰。臭鱼扯下来放到一旁,亏他手疾眼快,拎起半块陀罗尼经宝衾罩住了“仙虫”,急忙摸出打火机点上。陀罗尼经宝衾过火迅速,“仙虫”遇到火即刻化为飞灰,几缕飞灰却也似活的一般,绕在屋中打转。我和臭鱼刚缓过这口气,扶住墙正要起身,却见一缕黑灰扑面而来,走五官通七窍,霎时飞进口中,挡都挡不住。我们俩张口往外吐,又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说不出的恶心。

【5】

我和臭鱼连惊带吓,干呕了几下,我心想,别看“仙虫”已成灰烬,不过那黑灰也似活的一般,我们吸了下去,怕是凶多吉少。我又恐天亮了让人撞见,忙同臭鱼抬死狗一样,抬上半死不活的崔大离回屋,又到西南屋埋好棺材和死狗,刮掉墙壁上的血肉,过水冲了一遍。三姥姥死在西南屋,这个干系可也不小,我们不敢声张,决定沉住气,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俩将西南屋的一切恢复原状。过了不久,天光大亮,小蘑菇坟挑水胡同仍跟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我跟臭鱼合计,三姥姥家还有三口人,那是摆摊儿卖菜的老三,还有他的老婆孩子,我们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也别等卖菜的老三来找我们了,我们先找他去,好歹问出个结果来。

卖菜的老三一家,说是出去躲白事儿,可除了三姥姥之外的三个人,走了之后再没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好在臭鱼在地面儿上熟人多,他出去到处一打听,听说老三搬去了鱼市儿,仍是摆摊儿卖菜。不过老三说三姥姥跟他们家无亲无故,半年前三姥姥找上他,答应给他一笔钱,让他带上老婆孩子,同三姥姥扮成一家子,搬进挑水胡同。老三两口子贪小便宜,俩人说什么做什么,全听三姥姥的吩咐,其余的一概不知。他听说对门的二哥挖出个死孩子,之后二哥掉到河里淹死了,三姥姥也下落不明,好几天没见人,他只是一个老实巴交做小买卖的菜贩子,担心惹上麻烦,再也不想回挑水胡同了。

我和臭鱼什么也没问出来,仅仅得知三姥姥同他一家是不相干的。三姥姥死在了西南屋,挑水胡同一切如故,只不过前边少了两家人,而崔大离仍未恢复意识。

我和臭鱼也不踏实,一是怕三姥姥还有同伙找上门来报仇,二是怕“仙虫”烧成飞灰也还没死,往后凶多吉少。想来想去,挑水胡同还有个张有本儿,明知他口中没有实话,问了也是白问,但我和臭鱼也是耍人儿的,不信收拾不了他。我们当即找上门去,看见张有本儿正在打盹儿。我们俩不容他不说实话,要说用的什么手段,可以拿旧社会那句话来形容,那叫警察审窑姐儿——连打带吓唬。

【6】

张有本儿禁不住吓唬,吐口说了实话。他是拿了三姥姥的好处,那些话全是三姥姥让他说的,但他并不知道三姥姥是干什么的。再揍他也问不出什么了。

小蘑菇坟挑水胡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前边少了两家人,我看左邻右舍也没人在意,都以为三姥姥和二嫂子两家斗风水,致使二哥掉到河里淹死了,三姥姥眼不见为净,从此搬走再不回来了,谁想得到西南屋下埋了口棺材?只有我和臭鱼心知肚明,后悔不该听信了崔大离的话,半夜去挖棺材中的陀罗尼经宝衾,惹下这场无妄之灾。

我又寻思吃亏上当就一回,不该我知道的我也不想去打听了,等崔大离好起来,我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怎知一连好几天,崔大离仍是昏死不起,只比死人多口活气儿。

我跟臭鱼说:“我是没招儿了,往后所能做的,无非是多给他烧纸上香,再多糊几个纸人,崔大离以前喜欢的什么玉莹啊、小庆啊,一样糊一个,三四十个不带重样儿的,都给他烧上,好让她们在下边伺候崔大离。”

臭鱼说:“你别说那套便宜话了,我看崔大离是死人放屁——他还有缓,倒是要了咱俩的命了,我总觉得身子里边有好多虫儿!”

我说:“我跟你一样,可是真没招儿了,还能怎么办?”

臭鱼说:“我也没招儿,不过还有一位!到了这会儿,咱不找他找谁?”

我明白臭鱼想干什么,“仙虫”躲在明朝女尸身上几百年,可以使女尸不朽。钻到活人身上,会使人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别说我们以前没见过,想都想不到世上会有什么“仙虫”。我和臭鱼误打误撞,吸进了“仙虫”烧成的灰,往后怕是凶多吉少。倘若找个明白人问问,或许能够得知“仙虫”的来头,说不定可以找个法子,保住小命。不过这世上尽是欺世盗名之辈,明白人可也不好找。

臭鱼说的这位明白人,住得不远,是在胡同口卖东西的“对儿九”,邻居们叫他九伯。

【7】

说到在胡同口卖东西的九伯,他祖上和老崔家有一段很深的恩怨,我先交代明白这个话头。据说九伯是窦占龙的传人,在津京两地,窦占龙的传说可不比崔老道少,不过他死得比较早,是清朝末年殁的。

相传,窦占龙的一双眼无宝不识,他一辈子躲过九死十三灾,走南闯北,有四宝不离身,头一个就是一杆烟袋锅子,除此之外,还有银嘴儿、乌木杆儿、铜锅子,外带一柄切烟丝的麻刀。旧时抽的烟多为旱烟,城里才有抽卷纸烟的,一般都是抽烟袋锅子,不仅男子抽烟袋锅子,女的也抽,这是八旗子弟入关之后带进京城的习俗,之前可没有。妇女用的烟袋锅子长,男子用的烟袋锅子短。

窦占龙的烟袋锅子半长不短,不管他走到哪儿,站住了抽两口烟,就看得出这地方有没有宝。听很多人说,窦占龙的烟袋锅子和麻刀,全是太祖皇帝老罕王传下的宝物。其余两宝,则是他在京城所得。要说天津卫的庙多,那可多不过北京城。据老北京人说,北京城有多少条胡同,就有多少座庙。这么多的庙,却有两座与众不同,一个是井中庙,一个是桥上庙。窦占龙打这两座庙前经过,他能看出里边有宝。

第九章崔老道伏魔

【1】

庚子年犯煞,年头不好,灾祸不断,出逃的人多,城中尽是空屋。崔老道住在余家大坟,给死人批殃榜挣几个大子儿。那个年月,俩大子儿买一个烧饼,崔老道开上一张殃榜,还挣不出两个烧饼钱,指望发财可指望不上。

那位说:“有给死人开殃榜挣了大钱的吗?”不能说没有,一张殃榜给一个大宝的都有。死人和死人不一样,城里有钱的大户人家,保不准有主母失手打死个下人,要么是大老爷逼奸小丫鬟,小丫鬟不从,撞墙投河死于非命的,这都有的是。主家怕吃官司,找崔老道来开殃榜的时候,往往会多给钱,不让崔老道如实往殃榜上写,替主家遮掩一番,装到棺材中抬出城去,扔到乱葬岗子喂了狗,来个一了百了。崔老道惹不起有钱有势的达官显贵,但是他不敢拿这份钱。不拿则可,拿了准倒霉,不信这个邪都不行。到后来他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为了混口吃喝,不单给死人批殃榜,画符念咒、降妖捉怪、卖卜算卦,什么活儿他都干。

恰逢庚子之乱,死人比往常多出十倍,崔老道批的殃榜都用不上了,除了棺材铺,天津卫没有挣钱的买卖。以往他吃不上饭,到城门口摆摊儿算卦,至少能挣上二斤棒子面儿。那时候的南门也热闹,一早起来有门军打开城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卖葱的卖蒜的、卖鸡的卖蛋的、背弓的拉箭的、耍把式卖艺的、叫买叫卖的,来来往往人头攒动,直到天黑关了城门方散。如今是能躲的都躲了,能逃的都逃了,买卖铺户十家关了八家,百业萧条。崔老道他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可是天津卫地面儿上这么乱,不好混饭吃了,他万般无奈,只好往远处走,穿上件油渍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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