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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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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令他身子一震。
  “艾伊塔……”一改之前的冰冷果断,这男人的话音变得有些迟疑,亦有些抗拒,仿佛念这名字于他是种忌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这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为王清洗干净了。”
  “昭告了么。”
  “还没有,时局动荡,这件事越晚昭告越好。”
  “也好。”边说,脚步声边慢慢朝里走了进来。“刚才我看到了穆,他怎么了。”
  “他犯了罪。”
  “什么罪?”
  “很严重。”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为王殉葬。”
  “殉葬……但他是王最亲信的部下。”
  “所以才要他陪葬。”
  “你不怕他的手下造反么。”
  “如果不是先制约了他的手下,你认为我们能制住他么……”话音就此突兀停止,因为那女人的身体已近在希琉斯的面前。
  “他究竟犯了什么罪,大人?”轻声问,她靠在了他身上。
  这令他呼吸声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叛国。”
  “那我们现在这样是什么,大人?”
  再问。
  这问题令那男人身体蓦地一颤,随即反手一推,他将她用力推倒在了石桌上。
  脸正对着“我”的脸,我看到这女人在朝我微笑,笑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然后伸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再问:“你打算怎样安置王的尸体?过去的,还是他的方式。”
  “他的。”
  “谁都知道那会令他失去神的庇护。”
  “对他来说阿努比斯就是他唯一的神。”
  “通往死之国度的神。”
  “不,是永恒。”话音落,他走过来将“我”抱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站起身让到一边,女人问他。
  “最后一点路,我想送送他。”
  


☆、第四十一章

  将近半小时的路,大部分时间都是行进在一条长而狭窄的秘道里,秘道处于那张大理石桌下面,按动机关桌子会自动移开,露出通往地下的台阶。
  一路上希琉斯和艾伊塔两人并排而行,彼此没有任何交谈。我被迫仰着头,所以始终无法看清希琉斯的脸,但那女人的脸却一直看得很清楚,她就在我边上,衣摆随着步子时不时划过我的脸,那张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静得像一汪死水。
  这样一路沉默着直到秘道尽头,推开正前方一堵略微突起的墙壁,眼前出现一条走廊。
  我不确定它属于皇宫的哪一部分,从视线所能给予的角度来看,我看到了墙壁上大面积的壁画,还有一些常年被烟熏火烤后,那些炭在这种土结构的墙壁上所残留下来的黑色痕迹。
  壁画采用了大量的红色和黑色,以此画出了许多连续的大规模祭祀的场面,这不禁令我想起36号坑墓墓室里的某处情景,两者所描绘的东西极其相似,充斥着神像和某种祭祀场景,但不知道究竟是针对什么而刻画的。
  走廊里没有一名侍卫把守,一路前行,除了希琉斯同艾伊塔的脚步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样又大约走了十来分钟,眼前出现了一扇爬满了铜锈的窄门。
  门里同样充斥着和走廊上一样的壁画。
  大量红色与黑色相互交缠,密密层层布满房间每个角落,因而显得这本就不大的房间格外压抑,甚至令人有些透不过气。尽管,我根本没办法感觉到自己的呼吸。
  一股浓烈的、香料和树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蔓延着,味道来自房间正中那张锈迹斑斑的长桌,桌上也画着同样的画,虽然因为生锈而严重腐蚀了上面的颜色。桌子两头分别雕着尊阿努比斯神像,以半跪的姿势握着手里的天枰,有意思的是,通常那天枰里一边放的是人的心脏,一边放着正义女神玛特的羽毛,而这两杆天枰里却分别放的是盾牌和一柄弯刀。我不知道这隐喻着什么,不过相信,那应该和十七王朝时期那段短暂的宗教变革有关。
  几名祭司模样的男人在那张桌子边站着,见到我们进屋,他们迅速围拢了过来,躬着身,恭恭敬敬从希琉斯手里接过了“我”,然后将“我”托在他们散发着香油味的掌心里,把“我”抬放到了那张桌子上。
  这么做的时候我一直望着那些人。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我想我一直这么看着他们的话,他们总会有一点察觉,毕竟活人的眼神同死人是完全不同的。
  但可惜没有。
  无论我趁着他们搬动“我”的时候怎样紧盯着他们,他们都不曾朝“我”的眼睛看上一眼,只小心翼翼将“我”在桌子上放平,再把“我”歪到一边的头颅朝上放正。
  随后,他们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器具将“我”嘴巴撬了开来,塞进一些布料把我嘴里吸干。这么做的时候我仍然没有任何知觉,好像上完了麻药后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弄的一种感觉,可是手术的麻醉好歹还是有一点知觉的,此时我却连那样的知觉都没有,仿佛被切去了所有的神经。
  之后他们将那些布塞进了“我”的喉咙。
  我无法形容那瞬间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因为其实并没有任何知觉,但,没有知觉不代表我没有感觉,那种目睹别人硬生生将一团团布料塞进自己嘴巴,再填鸭般往喉咙里塞进去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我死死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因为这是我唯一所能做的。
  也是斐特拉曼当时唯一所能做的。
  “为什么离得那么远,艾伊塔。”当那些人开始将一些粘稠的东西均匀涂抹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听见希琉斯道。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的味道。”
  “怕它们把你弄脏是么。”
  “不。只是因为它们会让我想起一些我想忘记的东西。”
  “想起?我以为你是没有记忆的。”
  “为什么。”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过去。”
  这回答令那女人一阵沉默。
  涂在我身上的东西味道闻起来有点熟悉,像某种中药,虽然它们此时更为新鲜和浓烈。那是在斐特拉曼身上保留了几千年的防腐药物的味道。
  小默罕默德曾经分析过它的成分,里头包含树脂,还有一些我已经记不清楚的植物的名称。这种淡黄色的东西在“我”身上被涂抹开来后不久我就感觉到了它的力量,它令“我”身体迅速变得更加僵硬起来,虽然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但那些人在搬动“我”手臂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我”的手关节已经硬得像根木头。
  “你能相信么,他是斐特拉曼。”修长的手指在“我”那根硬邦邦的手腕上滑过,希琉斯再次开口:“一直以来他就像个神,而我以为,神是不会死的。艾伊塔,我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你第一次见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
  “五年,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么?”
  “我记得那时候你在麦德加驶往艾尔?卡比城的船上,他们把你绑在船桅的最高处,作为献给库什王撒路贝克纳的礼品。”
  “后来他来了,带着五千名步骑兵烧毁了驻扎在艾尔?卡比城港口的全部战舰,并且在一夜间屠杀库什王的军队近两万人。”
  “还记得他那时候说过些什么?”
  “记得,当然都记得。”
  “那时候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艾伊塔?”
  “一个天生的王者,一个神。”
  “那么过来点,过来再看一眼这个神,艾伊塔。今天之后你将永远再见不到他。”一边说,希琉斯一边将一条项圈带到了我的脖子上。那是条用整片黄金打造成秃鹫的形状,再缀以各色宝石的无比华丽的项圈,其中一部分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意识到那可能就是在木乃伊身上发现的那块首饰碎片的一部分。
  艾伊塔最终没有过来,因为我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
  我想那可能是因为她心里有鬼。她亲手杀了这个她口中的神一样的男人,那个男人曾经在库什人的手里解救了她,时隔五年,她却用这种方式“报答”了他。
  无论她这么做是出于什么起因,什么目的,这都是无法被原谅的。此时斐特拉曼对她的恨究竟有多强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换作我是他,我会让这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只要她落到我手里。
  “知道么,”沉默了一阵,当那些祭祀开始为“我”套上衣服的时候,我听见那女人开口道:“在我家乡,那些人死后是直接被放进了棺材里。”
  “是么。那样的话,他们的身体必然全都败坏,也就无法得到永恒。”
  “他们认为保存得太过完好的尸体会变成某些东西。”
  “某些东西?”
  “某些不详的东西,因而相比永恒,他们更深信轮回。”
  “轮回?”
  “灵魂周而复始,死亡,再进入一个新的身体,开始新的生命。”
  “那不就是换了一个人了。”
  “据说他们死后会到一个叫做黄泉的地方,喝下一个名叫孟婆的女人熬的汤。那汤会让人失去自己这一生的记忆,然后带着一无所知的空白进入到下一次生命的轮回。”
  “这样同换了一个人有什么区别么。”
  “那么你们所谓的永恒又是什么。”
  “身体不灭,得到阿努比斯的判决之后,毁灭,活着在永恒的世界里继续他的生活。”
  “但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了不是么。”
  这问题希琉斯没有回答。
  静静等着祭司们替“我”把衣服穿好,他将“我”的头发撸到了脑后,用布一层层卷起,掖到了我的脸侧。之后,他才又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他,艾伊塔。”
  这话令那女人再度沉默。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片刻后她问。
  希琉斯道:“他建造了独立于孟菲斯和底比斯之外的最伟大的城池,却并不完全是为了他的野心。我想你应该知道还为了什么,是为了能让你这个异族女人在完全受他控制的城市和宗教里,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所以艾伊塔,告诉我,当你在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你心里是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呵,希琉斯,我是你的人,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五年里我的身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你还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呵,艾伊塔,我的艾伊塔。身体是我的,心是谁的。”
  “心是谁的。你想知道?”
  “当然。因为我很想知道,在他死后,究竟会由谁来继承这个王位。”
  “这同我的心属于谁,有关系么。”
  “你觉得呢。这么多年,我对你的了解就像我的手对你身体的了解,艾伊塔,你这样一个女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强大的庇护。告诉我他是谁,艾伊塔,告诉我。告诉我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你亲手杀了斐特拉曼,以此作为祭品供奉给他!”
  最后那句话,话音明显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冰刀般刺进我的耳膜。
  我有点意外,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早已透了这个女人,并且在这种时候剥掉她的皮。而显然那女人比我更加意外。
  在希琉斯将那番话说完之后,她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慢慢朝他走了过去:“为什么要这么说,希琉斯,为什么要诬蔑我。”
  虽然连着两个为什么,我却无法从她口吻里感觉出她的情绪,她似乎总是这样冷静,无论是对着斐特拉曼,还是希琉斯。
  “诬蔑?”听她这样说,希琉斯笑了笑:“那么告诉我,艾伊塔,斐特拉曼将那个对你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杀了以后,每次同他睡在一起,每次他进入你的身体,你究竟在为什么而□。销魂的,迷人的□……它们像巫术一样蛊惑了他,也蛊惑了我的耳朵和眼睛,以致我迟迟都没能告诉他,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你,穆,或者其他任何人。现在,他死在你的房间里,我不是傻子,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卸掉全部的警惕,那就是你。所以说说,我亲爱的艾伊塔,你这来自遥远东方的女巫,告诉我你到底用什么方式杀了他,可以不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他死于他的疾病,希琉斯大人,这是连医官都确诊了的。”
  “你我都清楚他每次发病时的症状,或许两者很相似,但如果没有超出以往强度的痉挛,你告诉我什么才能置他于死地。简单的头痛么,那点疼痛死不了人,他甚至可以在病发的时候参加战争,而你,美丽的艾伊塔,你就是他抱病而战带回来的最好的战利品。”
  “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
  “你想要证据?”
  “当然。”
  “证据就是,”突然猛朝前走了一步,他一伸手指住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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