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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縻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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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深吸了口气,左足踏住石壁上一处凸起,内力凝聚指尖,便在那“死无葬身之地”几个字上写了两个大字:“毕方”。
众人一见之下,哈哈大笑,纷纷道:“毕方死无葬身之地!”“不错,奸邪之徒,只配丢出去喂狗!”一时山间笑声大作,一扫方才之血腥戾气。
俞清轻飘飘地落在地下,朗声道:“走马川和半月门这两家人多势众,武功不弱,毕方多半使了甚么迷药毒物,才将他们害死。倘若当真是以真实功夫,做什么却要捣烂尸身伤口,教人看不出是如何动手的?又做什么将尸体毁得不成形状?他是逃得怕了,才出此恶计,想要吓退了追兵,却忒也小觑了咱们。”他深知己方人虽多,当真称得上一流好手的却没几个,毕方武功之强,众所尽见,有道是“两军交战勇者胜”,敌人尚未露面,自己心中先自怯了,还怎么上前厮拼?因此在石壁上改换字迹后,更要说些言语,一挫敌人的气势。
冯士英道:“正是!这等旁门左道的邪徒,都惯会使下三滥的药物。好在咱们有蓝道长在这里,倒不怕他放毒。”原来蓝心隐号称“千手万线”,颇擅制毒使毒,众人一想不错,大感放心。
俞清又道:“这里鲜血未干,这奸贼去了不久。他同两家斗了一场,便是身上无伤,也耗费了不少精神气力,这时候一定便在左近。”众人精神一振,纷纷道:“咱们赶紧追去,今天便追上了这小子,将他乱刀斩成肉酱。”
俞清微微一笑,翻身上马,当前便行。
走不多远,便见地下一行沾血蹄印,向西迤逦而去。冯士英叫道:“毕方抢了走马寨的一匹马逃了。咱们快追!” 他是察看马踪的好手,一见蹄痕,便知鞍上有人,并非空骑逃纵。众人闻言,驱马向前急奔。各人想到千里追踪,终于能将这恶贼剿首,都大是兴奋。
管慎之心伤胞妹惨死,连连打马,抢在最前,只盼下一刻便捉到了凶手,千刀万剐。一口气跑出数里,忽然便不见了那蹄迹。他心中焦躁,往前又奔了几步,便听后面俞清叫道:“慎之!蹄印在这里!”
管慎之将马头一拎,兜了个圈子,转了回来,只见俞清纵马跃上了旁边一条小路。这小路甚是狭窄,地下长草杂乱,这路口极容易便错了过去。
詹薇这时已缓将过来,骑着红马赶上,叫道:“俞公子!”俞清停马相候,詹薇赶到他身边,道:“这条路是往东南方向上去的。”
管慎之原已从两人身边越过,听了这一句话,吃了一惊,勒缰回身道:“他不是要入蜀么,怎么又折回去了?难道又是毕方那奸贼的诡计?”俞清摇头道:“他身上带了伤,没法子再由钟离坡入蜀,只能再行折返平地。”
管慎之眼睛一亮,道:“你怎知道他受伤了?”俞清往地下指了一指,道:“地下有血。” 管慎之极目看去,果然见蹄印中微微两点鲜血,早渗入了泥土,若非着意细看,决计难以发现。这里离那杀戮之所已远,马蹄上所沾的血污早去,这两点血迹自是马上人所落的了。
管慎之大喜,道:“东路上有三叔他们在后接应。这一回毕方插翅也逃不了去!”拍马紧追那蹄印而去。
俞清抬头看看太阳方位,向詹薇道:“詹姑娘,时候晚了,你先回家去罢。等咱们杀了恶贼,再去荆州拜望令尊和你。”詹薇见了那等残酷场面,心中早有去意,正待答允,俞清又道:“你看哪一位的马匹合意,便将火狻猊同他换过。”
詹薇大不乐意,心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抢了我的小将军去。” 然而她一路行来,对俞清已生敬意,当面说不出拒却的言语,眼望西边红日,犹豫一下,道:“还有一阵子才天黑,我再跟一段路瞧瞧。横竖咱们回荆州,也是走的这一个方向。”说着一夹马腹,红马向前直蹿了出去。
廖云恺继后奔来,道:“师妹!留神地下,慢慢地走。”
众人又奔出数里,只见地下鲜血点点斑斑,越来越多,叫道:“贼子受伤不轻,快追!快追!”忽地迎面一阵大风刮来,只吹得人睁不开眼。廖云恺叫道:“不好!要下雨了。”他久在此地,知道山间阴晴不定,片云便能致雨。果然过不多时,一片乌云罩顶,刷刷下起雨来。
雨丝绵密,犹如千缕万线,落在地下,俞清和管慎之等人心中都是暗暗焦急,他们自不怕冒雨赶路,只怕这雨越下越大,不免将敌人留下的痕迹冲去,那便难以追踪。又追出一阵,忽然见地下一滩鲜血,泥泞中歪歪斜斜的几个蹄印,到了一处山石边上,便即消失不见。
冯士英走马来回,勘视了一番,道:“毕方那贼子的马失了脚,自山上滚下去啦。”管慎之抢上前去,果然见山坡上长长的一道翻滚痕迹,直落下去。这一处山坡虽非甚么绝壁,却也不下十余丈高,山势陡峭,加上雨水泥滑,更是难以立足。
这时候雨愈发下得紧密,无数雨水自天而落,犹如倾盆覆碗一般。众人衣衫尽湿,几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冯士英道:“这会儿不能下啦。须得雨过天晴,再下坡去探个究竟。”管慎之犹不甘心,跳下马来,往山下望去,只见底下是一条大河,汤汤流淌,却看不见人马踪迹,想来毕方失足翻落,连人带马落到了河中,早被急流冲走。
管慎之心中懊恼,骂道:“当真淹死了这贼子,倒是便宜了他。”俞清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须找到他尸体再说。”廖云恺大声道:“你们要找人,好歹也等这场雨过了,再去探个究竟。这会儿咱们先去找个地方避雨,回头再来。”他见詹薇早冻得两颊发白,瑟缩一团,心中直怪俞清等人不知怜香惜玉,又道:“这里向东去不到半里,便有个小庙,虽然破烂些,也好过在这里淋雨,没得遮头。”
俞清点头道:“好,便有劳廖兄在前指引路径。”
第五章 风头向夜利如刀 (上)
廖云恺引着众人走上东首一条上坡小路,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庙宇。他熟知山上事物,知道这小庙久已无人居住,不必叫门,纵马踢开一扇破败不堪的院门,直冲入院子。俞清紧跟其后,只见院中青苔点点,泥泞不堪,通向庙中的石阶上却毫无泥水痕迹,道:“这里没人来过。”跳下马来,几步上了石阶,先在怀中摸到了火折晃亮,伸手一推,庙门应手而开,一阵霉腐气息迎面扑来。
这时酉牌时分已过,再加上阴雨天气,天光昏暗,庙中已难见物。俞清借着手中火折的光亮,看清了地下干燥,回身道:“大家都进来避雨罢。”
众人奔波一日,都甚是疲劳,走入庙中,纷纷席地而坐。庙中除了中间三个金漆剥落的泥胎佛像,一个缺边少腿的香炉,别无他物。众人身上的衣衫都湿得透了,有心要生个火堆烤一烤,只找不出可烧的东西。总算有人自带了几枝蜡烛,一时点起,殿中方微有暖意。
那毕一凤见詹薇冷得瑟瑟发抖,道:“詹姑娘,我包裹里还有几件衣裳没给淋湿,给你换一下,免得着凉生病。”詹薇甚是感激,道:“好,谢谢你。”抬头四顾,这小庙并无隔断,只有佛像后面垂了道破破烂烂的帐幔,勉强算个隐蔽角落。毕一凤取了包裹,拉了詹薇的手,走到佛像后去换衣。
余人均是男子,为避嫌疑,都向外挪了几步,离得那佛像远远地坐了下来。除了廖云恺,众人身边都带了干粮清水,自行休息吃喝。俞清取了数张面饼,一袋清水,请廖云恺共吃。
廖云恺是世家子弟,平素饮食颇精,这时吃到那面饼涩而无味,干硬异常,心道:“这么粗劣的饼子,可怎么给师妹吃呢?唉,这一回出来打猎,当真是好生晦气,先是没来由地给人追杀,这会儿又陷在这破庙里,也不知几时才得归家。”只听得外面风声飒然,雨水落在头顶瓦片上,毕剥有声,看来一时半会决不得歇。
他腹中饥饿,又咬了两口饼子,忽听得“啊”地一声惊叫,自佛像后传来。
廖云恺大吃一惊,叫道:“师妹!”那一声惊叫是女子声音,究竟是不是詹薇,慌乱间却也分辨不出。他跳起身来,拔步便往那佛像处奔去。
佛像后昏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廖云恺叫道:“师妹?师妹?你在哪里?”不闻有人应答,想起刚才那一声惊呼短促,似乎方叫出口便被人一把掩去,心中更是惊慌。又走了两步,才想起要伸手入怀去摸火折,忽地脚下一绊,踩中了一个软软的身体。
廖云恺心中一沉,叫道:“师妹?”蓦然间面前微风一动,寒意浸骨,一柄薄薄锋刃已然砍到了头顶。这一刀出其不意,又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廖云恺连动念抵御的念头都来不及起,更逞论伸手拔剑?
忽听 “叮”地一声,黑暗中火星四迸,有人替他挡开了这一刀。便在此同时,一股大力自旁撞来,将廖云恺身子撞得向旁直飞了出去。
出手之人正是俞清。他一剑格开对方刀锋,跟着便是一招“江河日下”,剑尖斜掠,刺向对面那人下盘。这一招连消带打,寓守于攻,便听当地一声大响,刀剑相交,跟着对面轻轻“噫”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讶。
然而俞清心中的讶异,却远远胜过了这一声所含意味。他手中所持,乃是真应观观主陶梦楼所传玄铁重剑,长大沉重,寻常兵刃难望其锋,更何况出手之时,已经将全身八九成内力运在了剑上,满拟刀剑相交,便要震得对方兵刃脱手。然而这一剑去处,只听金属相击之声,如槌撞钟缶,震耳欲聋,剑上千钧之力却被轻轻卸在一旁,仿佛泥牛入海,不知去向。他自行走江湖以来,身经何止百战,这般经历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凛之下,立知遇到了生平头一等的劲敌。不待对方变招,回力于腕,刷地又是一剑递出。这一招名为“一剑落群星”,虽是号为“一剑”,其实是一剑未尽,一剑又出,刹那间剑气大盛,将周遭数尺间都障住了,无数剑影重重叠叠,又何止百千十剑?
俞清忽觉手上一沉,耳中听得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响,仿佛是一根针落到了剑锋上。他心念电转,急忙侧头避让,只觉脸颊一凉,一刀紧贴着他鬓发劈过。随即空中衣袂带风,那人已自剑影中穿了出去。
俞清一怔之下,前方“啊”地一声大叫,自佛像另一侧传来,直是垂死而发的惨呼。跟着便听乒乒乓乓之声大作,庙中已乱成一团。众人嘶声大呼:“贼子在这里!”“看招!”“大哥,是我!”“快,快点亮了火折!”原来殿前点了几只蜡烛,这时候俱都熄灭,四下里漆黑一团。随之又是“啊”、“啊”两声惨叫。
俞清快步抢出,辨明方位,呼地一掌劈出,砰砰两声,庙门受他掌力震荡,飞了出去。外面微光透入,虽犹是昏暗,却不是先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光景。
夜色朦胧中,只见一道刀光殷红如血,艳丽夺目。仿佛在黑暗之中,开出了一朵最绚烂诡异的花。
血花。
俞清纵身跃起,手中长剑挺出,幻成乌沉沉一条黑龙,向那团血色刀光中的人影穿去。蓦然间眼前红光暴涨,千百点鲜血有如喷泉也似洒落,一条断臂迎面飞来,手中兀自紧抓着一柄长刀。俞清侧身避过刀锋,看清了那只断臂上连着的袖管,失声叫道:“何二哥!”
便这一怔神的工夫,刀光裹挟着一条人影,拔地而起,如同一头大鸟般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向门口冲去。呼地一声,一柄镔铁大环刀和一把拂尘自左右向那人分别攻到,出手的乃是那老者唐催和千手道人蓝心隐。那人左足飞起,疾踢唐催手腕,砰的一声,唐摧身形晃了一晃,手中大环刀荡了开去,刀尖指地,虽未脱手,已然甚是狼狈。紧接着红光一闪,刷地一声轻响,数十茎拂尘长尾在空中四散飞扬。千手道人蓝心隐这一把拂尘是他成名的兵刃,尘尾乃是白金丝所制,附着他数十年“普海济心功”的内力,当真是亦刚亦柔,攻守兼备的一件宝物,孰料一招之际,便毁在那人刀底。蓝心隐狂怒之下,暴喝一声,右手拂尘柄向那人用力掷出,左掌同时推出,击向那人腰胁。那人身子蓦地一弓,左掌回斜,在他掌中悄无声息地一按,身子借了这一掌之力,如断线纸鸢一般,直向庙门飞去。
俞清大喝一声:“留下来!”长剑脱手,急向那人后背掷去。那人听得背后风声劲急,挥刀回挡,这一回俞清看得分明,只见他刀背侧过,沿着长剑剑锋削了上去,双刃相击,擦出一道长长的火花,刀尖直抵剑锷之时,剑上力道已消,当地一声,坠在地下。这一刀以静制动,于锋刃相接、力道变幻之际,着实到了收发随心之境。俞清倘若不是自己对敌,几乎便要大声叫出好来。
那人一刀劈落长剑,身形亦受得一阻。早有一人飞步抢上,站到了门口,叫道:“恶贼,受死罢!”正是管慎之。长刀一抖,向那人腰间横斫过去。
那人看也不看,一刀向他头顶劈落。这一刀竟是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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