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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明朝-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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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毓培与闵晨反而对野宿一事极为热衷,直到是他们遇上这场风雨。

商队所携带的隔水油毡是自牧民那里买来的,隔水抗风,若不是他们贩来的马匹突然受了惊,这样的雨夜无非是比平时略有些潮湿,倒也不难熬。

可这一路的顺利,老天似是看不过眼,有意要加上些难度。孙毓培等人将油毡撑好,刚刚换也被雨水淋湿的衣衫,饭食未及进一口,突闻外面一阵慌乱,紧接着马蹄阵阵,有人冲出毡包,往外瞄了一眼,密密雨帘中,马匹如天下翻的黑云,在草原上四下狂奔。

“不好了,马匹受惊了~~~~~”

孙毓培一跃而起,挑开毡帘一看,头皮登时一麻。闵晨随后赶到,往外一瞧,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有人冒雨跑来,以不太标准的语调结结巴巴的说道,“头马,头马惊了……”

头马,是马匹的首领,草原之上,一个马馆能赶千匹马远离定居地百里之外放牧,靠的就是控制这头马,只要控好这头马,便是两千匹,也能一匹不拉的赶出去,再带回来。

而到关外贩丝绸客商,一般回程时,都会在马群之中,安置一匹头马好领道儿。

来的这人,孙毓培和闵晨也认得,正是他们回程时聘的帮忙赶马的马倌儿。孙毓培望着如黑云一般在雨帘中四下逃蹿的马匹,和同行客商大呼小叫纷纷上马去追。

顾不得问是怎么受得惊,片刻没迟疑,向那边儿的大毡棚跑去。

“毓培等等……”闵晨赶忙跑了过去,秋夜冰冷的雨打在头上脑上,激得他混身一哆嗦,吼了那马倌儿一声,“跟上!”

另一个毡包内,祁云探出头,已大略听懂事情的来拢去脉,猛然一头扎进风雨之中。若得络儿与缨儿在她身后大喊,“小姐,你做什么去?”

“赶马!”大雨迅速浇湿祁云的衣衫,她扭头过来,借头毡包中的亮光,能看清她一脸坚毅,“你们给我在这儿好好呆着!”

“小姐!”络儿大喊,“您别去,有孙公子和闵公子呢。”

“他们?”祁云冷笑一声,雨水顺着她脸颊如溪水般淌下,眉眼模糊不清,声音却清脆至极,“你们忘了大少爷教过我怎么赶马么?没头马,我一样能将把它们赶回来!”

说着头一扭,往大毡包跑去,孙毓培已牵了马出来,迎着看见她,眉头一拧,吼道,“你出来做什么?你的马我替你赶回来。”

闵晨也跟着出来,看见祁云,又瞧瞧那四散而去的黑影,也大声劝,“祁小姐快回去罢……”

祁云不理他们,侧身进了毡包,将自己的马解下来,一头冲进漫天雨幕之内,看见那马倌儿,她大声喝道,“你往东,我往西,找不着头马,以口哨驱赶,你会吧?”

“会!”马倌大声答道。

祁云看了看四处已上马追赶的商人,往后一扭头,大声喊道,“孙毓培你与我往西,快走……”说着腿下用力,一磕马刺,她箭一般向无边的黑暗冲去。

188章雨夜(二)

她声音落时,已驱马往无边的深夜里奔去。孙毓培不敢迟疑,马匹丢了事小,若她有个闪失,如何向祁家交待。向闵晨大喝一声,“你们往东。”

话音未落,已跟着祁云奔了出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闵晨此时可没什么心情感叹,和张茂全随着余下的两个马倌向东而去。

雨水倾注,夜黑如墨,留守在毡棚中的人们焦急的望着无边黑夜。络儿吓得哭出来,缨儿亦吓得面无人色,两人挤在毡棚前,借着帐内幽幽灯火,睁大眼睛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

雨夜中马蹄声,人们的呼喊声愈来愈远,几刻钟后,夜宿之地除了风雨声之外,便余下死一般的静寂。

孙毓培好容易追上祁云,在她身侧大吼,声音嘶哑,“你跟着我。”风雨将他的声音卸去些力道,听起来却依旧火气十足。

祁云回了下头,无边黑夜中,借着微弱天光,只能看到一个更黑的影子,让她在这无边的黑夜中,增添了些勇气,心头亦如火光一般,快速滑过,似是温热的流水。旋即,她收回神,一手指向西方,用更大的声音喊,“马匹向西,头马肯定在西边……快追!”说着已策马狂奔而去。

眼前黑影一闪而过,在他怔神的瞬间,便消失在无边雨夜中,孙毓培暗叹一声,不及多想,拍马直追过去……

商队更多的马倌和商人策马追来,不知是谁先开始,以口哨为号,试图控制失控的头马,祁云策马响应,无力黑夜中,马匹在头马的带领下,蹄声阵阵,有若滚雷,齐齐向东方奔去。尖利的口哨声,几乎被蹄声风雨淹没。

一声接一声的口哨此起彼伏,交织在风雨中,微弱几乎不可闻。身子已颠簸的毫无知觉,雨水如注自身上淌下,将体温一点点抽走,只余下彻骨冰凉。

不知奔了多久,雨势逐渐小起来,天空黑云渐退,四野微微明亮一些,狂奔的马群似乎累了,速度缓下来。追赶的马倌突然发力,口哨声更加密集,祁云咬牙撑起身子,挺直脊背呼应西边……

突然前面传来几声嘈杂人声,夹着隐隐的欢呼,马群奔跑的速度骤然降下来……

“赶上了……”祁云松了口气,刚呢喃一句,身子一软,一头栽下马背。

“小心!”孙毓培一直策马跟在她身后,突然间的变故,让他只来得及发了出一声惊呼,只听“噗通”一声,祁云已摔倒在地上。

孙毓培大急,几乎没停顿便自仍奔跑的马背上跳下来,顺手捞起祁云避开,两人在泥地上滚了几滚,原地打转的马群,擦着二人身侧险险涌过。

孙毓培摸了把脸上的泥水,跳起来,将祁云打横抱起,快步跑到马群十几步开外。

“毓培……”前面传来闵晨的呼叫。

孙毓培直起身子,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说着低下头,借着微弱天光,见祁云头发湿哒哒交错贴在脸颊,几乎看不清面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脸上的湿发拨开,哑声问道,“你还好吗?”

回应他的是寂寂无声的风雨。让人心头涌上无边的惶恐。

孙毓培大急,“喂!喂!”

闵晨快马赶来,找了半晌,才瞧见二人,急忙跳下马背,“她怎么了?”

“喂,喂,你还好吗?”不及回闵晨的话,孙毓培急忙晃着祁云的身子,想到方才那一跌,心中又急了几分,更加大力摇晃。

“咳!咳咳!”祁云被他晃得轻咳起来,伸手推了他一下,虚弱地道,“我没事……”

那如蚊音般轻细声音传入耳中,孙毓培只觉心头一松,混身的力气瞬间散去,强撑着虚软的双腿,将她扶起来,问闵晨,“可摔到哪里了?”

祁云微微摇头,“无事。”

孙毓培听她声音平静,才放下心来,转头向闵晨大声道,“头马被制住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马缰绳被人砍断,臀上被人扎了一刀,就这么简单。”闵晨走到他身前,声音很轻,略带些嘲弄。

孙毓培与他惯熟,听到此话,已知他已到极点。他撇了一眼祁云,看她定定立着,才将目光投向聚集的马群。前面呼喝声此起彼伏,过了片刻,已变作几个马倌齐齐的口哨号令。马群不过片刻的混乱,已随着头马掉头,整齐而温顺的往回涌。

孙毓培收回目光,他对闵晨的话并不十分惊讶。这一路行来,皆十分顺利,即使是雨夜,马匹突然受惊本身就不同寻常。

直到那黑云一般的马匹自身边完全过去,孙毓培才道,“先回去罢。有事回去再说。”

闵晨应了一声。翻身上马,“我与他们赶马,你照顾祁小姐。”说完策马而去。

“是针对你们的么?”祁云强撑着站直身子,望着远去的黑云一般马匹,轻轻问道。

“现下不好说。”同行的商人还有四五人,每人贩的马匹数量都与他们不相上下,孙毓培倒不敢十分肯定,雨点又大了起来,他走过去将自己的马牵来,走到祁云身边,“先回罢……”

祁云四处看了看,自己的马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即使那马在,她现下手脚僵直,也不适合骑马,在漫天雨帘中自嘲的牵动唇角,没再说话,在孙毓培的搀扶下,爬上马背。

孙毓培亦沉默着,将外衣解下来,拧去上面的雨水,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顺手将外衣罩在祁云头上。

兜头而下的雨点登时消失,祁云微怔,伸手将顺着脸往下的淌的雨水抹去。身后的胸膛渐渐透过来些体温,让她微微一颤,急忙挺直身子。

前面马蹄声渐去渐远,孙毓培不敢策马急奔,只控着方向,让马匹小跑着,追着声音而去。

等二人看见驻扎地的烛火时,天色已微亮。雨逐渐停了,祁云自衣衫中探出头来,被冷风一吹,猛然打了个寒噤,忙又缩了进去。

孙毓培一路没言语,到达营地时,闵晨已在帐前候着,借着微光,看他脸色铁青,唇角亦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络儿与缨儿一见二人归来,一齐扑过来,“小姐,你有没有事?”

孙毓培跳下马,伸手去祁云,祁云侧身躲过,声音轻而坚定,“我自己可以。”说着将他的衣衫扔过去,自己小心下马。

借着烛火的光亮,可以看清她全身泥污,狼狈不堪。络儿与缨儿急忙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祁云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下孙毓培,一言不发钻进毡棚之中。

张茂全闻讯赶来,看见孙毓培的狼狈模样,赶忙向前,“少爷帐内有烧好的热水,赶快擦擦身子,换衣干爽的衣衫。”

闵晨亦点头,“此事不急,先换了衣衫再说。”

孙毓培微微点头,向祁云帐子那边瞄了一眼。闵晨登时又没了正形,笑嘻嘻地道,“怎么,动心了?”

孙毓培瞪他一眼,没说话,挑帘进了毡棚。

闵晨在毡口立了一会儿,方转身进去,孙毓培已换了干净的衣衫,脸色依旧苍白冰冷。

闵晨笑嘻嘻地道,眼底却是一片冷肃,“马匹丢了有五六十匹。各家正在商议损失均摊。你意下如何?”

孙毓培接过张茂全递来的茶水,吃了半杯,方抬起眼皮,“可找到是哪个下的手?”

闵晨摇了摇头,“有一个郝姓商人少了一随从,据他说,此人是在商队启程前雇的,因他说他精通蒙语,才带上他的。大约是此人干的罢。”

“蒙语么?”孙毓培拧了眉头,他们启程时跟的大商队共有一百多人,精通蒙语的亦有七八人,“可知道名字?”

“此人叫阿九。”闵晨亦接过张茂全递来的杯子,呷了一口,随即又指扣桌,轻笑,“名字定是假的。等我们回到城内,想找此人,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觉得这事是冲着我们么?”孙毓培沉默良久,问道。

闵晨嘻嘻笑了,“若是冲着我们,我们便占了便宜。本是咱们一家的损失,几家平摊呢……若不是,咱们也亏不了多少,只是叫人心头不爽呢……”

“少爷,闵少爷,会不会是那姓盛的做的?”张茂全试探着问道。

闵晨与孙毓培对视一眼,又快速移开,各自盯着眼前的桌面。好一会儿,孙毓培抬头,“茂全,你去问问祁小姐可有大碍。”

张茂全点点头,挑帘出去。

“若是他……他最好能将这事瞒上一辈子,也别露出什么马脚,否则……”待张茂全出去,闵晨缓缓轻笑。

“终是我们大意了。”孙毓培没接闵晨的话,半晌才轻叹一声。

闵晨闻言感慨一叹,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嗯,若是冲着我们来的,必是他无疑。”说着他自嘲一笑,“陆夫人临行前,还特意提过此事,说实话我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且觉得她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现下想想,她倒是对的,若是她在,今日之事,说不得能避免。”

孙毓培因这话而目光暗了暗,却没接话。

这时,帐外有人说话,闵晨起身走到门口,与来人说了几句,返回帐中,“是郝老爷。他大约是因自己随行之中少了人,怕大伙将损失都算在他头上,极力主张损失各人均摊。”

孙毓培微微点头,“若大家无异议,咱们自然无异议。”

闵晨亦微微点头,在小炕桌前坐下来,沉默良久,似是依旧不服气般,问道,“若陆夫人在,今日之事当真能避免么?”

孙毓培抬头看了看,唇角微挑,“怎么,不服气么?”

闵晨笑起来,“是有些不服气。一个女子……”

是啊,一个女子……孙毓培在心中重复了一句。却没再说话。此事不但闵晨大意,他最初虽放在心上,时间久了,一路安顺,未免有些不在乎。

…………………

祁云回到帐内,换了衣衫,借着水盆将身上的泥污清理干净。络儿替她穿了衣衫,又取了毯子来将她包住,并将帐子中间的火堆拨旺,弄了些火炭装到铜盆中,移到她身侧。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两人心有余悸,却大气不敢出。

默默将泡好的热茶递到她眼前儿,祁云紧紧裹着身上的毯子,好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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