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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裾-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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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皇上,凤贵妃好不容易想喘口气,公主又带着人来,还拿了若干补品,说是给那位尘晓姑娘。凤贵妃暗叹公主可怜,刚知道女儿早不在人世,又为贼人累心,她来看凤尘晓也许是一种情思的转移,同是女人,自己却一无所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凤尘晓住在侧殿一间暖阁里,公主站在榻边看着她沉沉睡颜,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清醒地知道,她的明珠可没有这等容貌,若有,怕不至于今日丧命黄泉,只是今天那一声娘亲无端正让她觉得熟悉。正感慨,床榻上凤尘晓又呢喃着叫了声“娘亲”,惹得公主掉泪,握住她的手道:“这孩子……怎地一直叫娘亲?同我那明珠一个腔调,我……”
楚云随侍一旁,赶紧替公主擦拭泪水。凤贵妃一看这不是好劝的事,让公主在这里由着性子哭一哭也好,这屋中又留有女侍,便悄悄退下歇息去。
楚云看了榻上的凤尘晓,努力想了一会儿道:“公主,奴婢见过这位小姐,她说是小姐的朋友。”
“明珠朋友?”
“郡马,不,那左文华有年出使西疆未回,小姐曾换了装到莳花苑中学种花,只带奴婢跟了去,府里除了我跟楚月,没人知道。”
公主未及细问,榻上的凤尘晓一阵乱动,蹙眉忍痛,公主忙轻声安抚,屋中留着的女侍又拧了帕子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这才好一些,低低地吟几句,却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你们可听清她说些什么?”
宫女们叠声应道:“奴婢们不知。”
“真是可怜,你们好生照应着,我明日再来。”说完带了楚云离去。
她若听清了凤尘晓所吟之语,必定懂得,那是在说:“珠儿很累,很累,娘亲爹爹救我,救救珠儿。”
她在极小之时,公主与驸马刚为她起了明珠之名,小名便唤为珠儿。可惜是病中呓语,重生之后的相逢,便这么生生错过。
公主一走,暮璟公子便进来,宫人均识得暮璟公子,他的官职不算很大,可权势却是有目共堵,见他进来,连忙跪拜下去。暮璟公子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问了些问题,知凤尘晓并无大碍才放下心,站在榻前呆呆地想着心事。他心里那些阴暗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只有一尘明了,外人只见其风光,无人懂他的苦。
正想弯腰探看她的额头是否还热,却被身后一人喝止:“别动她。”
回身一看,却是沈诚,不禁诧道:“宫中有宵禁,沈公子如何到来?”
“是公主送在下到这里,我想看看尘晓好些没。”
“她很好,沈公子请回。”
“应该是你回去才是,若不是你,她如何会病重如斯?”
“何出此言?”
沈诚走到他跟前,轻声说道:“她自严华寺受惊归来,虽服了丸药,但到底是亏了身子,才会有这一场病痛。”
暮璟公子无语,看着他温柔地替凤尘晓量量额头热度,这会儿她似乎安静许多,脸色不再潮红,看着好了不少,暮璟公子又想说话,沈诚抬手制止示意到屋外再说不迟。
离了凤鸾殿,两人并排缓缓前行,走在月光笼罩的宫道上,长久沉默后又同时道:“你——”
这般心有默契让两人相视一笑,沈诚心想,除却私怨,暮璟公子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前段时日,两人虽各有所需来往密切,沈兄暮兄相称也三月有余,说没有一丝遗憾那是假的。今日对立又突然,均觉世事难料。
“沈公子心上人为何会是尘晓?”
“暮大人已向皇上提出赐婚?”
两个男子都直指问题根源,他们明白,皇上未下旨赐婚,沈诚与凤尘晓不算有了盟约,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我以为从前与沈公子合作还算愉快,今日之局,只是为了尘晓嘛?”
“算是吧,那又如何?”
暮璟公子垂首思忖,似是在做决断,是否为了一个女子中断二人再度合作的可能性,他从没遇上过这等难事。最后还是道:“不若你我等尘晓醒来后由她选择,看她是选你还是选我。”

亲情

沈诚闻言止步,抬头遥望星空片刻才道:“暮大人错矣,我不会做任何逼迫她的事,要她来选,你觉得她醒来后面对这种选择会做何想?会如世俗女子一般欣喜或者为难?不,我猜她极有可能谁也不要。”
暮璟公子一想确实如此,他不过是一时冲动说出这样的话,若真要凤尘晓选,从她对他一直冷淡抗拒的态度来看,怕落选的会是他。还说要赐婚呢,便是知她定不会同意,才推迟到花朝盛会那日才说,这是怎么了?想他一向是众女子求之不得的人物,却要这般费心地对她,这是不是报应?
今夜月华正浓,看得清沈诚的向往神情,只觉他比自己幸运万倍,深深地看了沈诚一眼:“你说的没错,她的性子……或许你真的比我更懂她。”
沈诚暗中摇头,他自问并非如此,便见暮璟公子也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出神,似乎明白他们之与凤尘晓,不过如浩瀚星海中的星子之与明月,看似相近,其实相远,她的心思谁也不曾明白。
这一晚,这两人仿若多年知交一般月下倾谈,心中都有些怪异,沈诚拱手道:“夜深了,你我就此作别。”
“慢着,宫中宵禁,还是由我来送你。”
“多谢暮大人。不过同为男子,你在宫里呆的这般晚……”
“我在内城有住处,经常很晚才出宫门,并不碍事。”
“暮大人真是极享尊荣。”
暮璟公子恍若没听清他话中嘲讽之意,只是往前走,但见要紧的宫门处的守卫,看到他都躬身行礼,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住处,沈诚只在心中惊疑,由此便可见暮璟公子在宫中的权势,这样的人,到底他有何图谋?
凤尘晓的烧热半夜便已褪尽,睡足睡够后才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屋中一群宫人围了上来,先替她整衣,又是擦拭面容,再将她半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再喂了清水,床榻够大,一宫人蜷着腿跪在床头替她梳发,所有动作都极有规矩,一率没发出声音。到底是在宫里呢,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一处宫殿,昨日在湖畔凉亭边上晕倒时,她见了到爹娘、沈诚,还有皇舅舅,难得的机会她居然不争气地晕倒了。
再看了眼奉上的饭食,没胃口地先搁置一旁,又觉得屋内药气太重,吩咐宫人把窗子打开,窗外正是一丛茉莉,清清花香驱散了药味,宫人们垂手侍立着,没有一点声音。
按当时的情形,她晕倒之后应该是被送来了这里,然后有大夫给她治病,只是这其中她昏睡了多久,凌依不知道去了哪里,大哥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还有爹娘与皇舅舅,见了她该已认不出来,如今都在哪里?
凤贵妃最先来看她,嗔怪道:“昨日我便见你脸色不太好,原来已病着,那为何还要进宫来?”
凤尘晓有些忐忑,“尘晓给姑母添麻烦了。”
凤贵妃想到昨日就头痛:“是够麻烦的,我这里访客不断,连皇上都来呆了半日,累得我够呛。”
“我已大好,这便出宫去吧?”
凤贵妃笑道:“我倒不是嫌你麻烦,只是见了那些人有事没事都往这里凑看着不痛快,你养好再走不迟。不过你可真了不得,来的都是些稀罕客。”
“是吗,都有谁来?”
“先是皇上,后是公主,再来便是那个暮璟公子,还有沈诚,再来就是月贵妃派来的人。”
“公主……也来看我?”止不住为亲人来看她而满心感动,娘亲来看她,会不会认出她?还是母女两心相连,可惜昨晚她没有醒来,那今日会不会再来?
“嗯,她说今日还会来,我看是挺喜欢你的。我只是说了重要的,你认识的,那些不认识的人今儿一早就没断过,全被我挡在外面。”说到最后凤贵妃略带着不屑之意。
“怪了,哪还有不认识的来看我?”
“巴结暮大人的,讨好月贵妃的,还有好奇想看看你的,总之这宫里的人久不闻大事,听说我凤鸾殿里住着个绝色女子,皇上颇为关注,便都来了。要知道,这两年宫里没再进过新人。”
这种事怎么可能,她气得脸发白:“荒谬!”
“这世道就是这样子,即使你不入宫,也会是那暮璟公子的未婚妻,因为,他已经向皇上求旨赐婚了!”
这更不可能,她气得脸又涨红:“荒唐!”
凤贵妃捂嘴发笑,很满意她的反应,看来这个侄女很对她的脾气,硬气得很。
凤尘晓重提要求:“姑母,我想马上回家,在这里多有不便。”
“这还得禀明皇上,到底现在他知道你在这儿,万一问一起来也好有个交待。在这宫里他最大,凡事就得有个规矩。再说过一会儿栖臣便会进宫来看你,还有旁的人,喏,那个沈公子,呵,昨天晚上宵禁了还来。”凤贵妃看出沈诚待她不同,语带调侃。
凤尘晓心中感动,留下来,是为了适才凤贵妃说公主今日还会再来,她若是走了便见不到娘亲,沈诚那边还一字未谈,权衡之下还是留在这里养着好处多:“是,尘晓听姑母安排。”
凤贵妃满意地离去,她却难以平静,想到娘亲便阵阵激动,上次扮成琉璃堂的人回家,只呆了一会儿,见到爹娘的时间不过片刻,看都不曾看够,昨日又是一见面便晕倒,若今日娘亲过来,她可得珍惜这难得的时光。说些什么好呢?太多太多,啊,不对,凤栖臣等人先来,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跟他说吧,估计又得挨训了,凤子沂应该不会说什么,他最是疼她。昨日入宫,本是为了沈诚,见他安好才会放松心情,
“你在想什么?”
她愕然抬头,怎会是暮璟公子,不应该是凤栖臣,或者是娘亲,再不然是沈诚,实在不行邬溶月也成啊,怎地他先到?
暮璟公子用充满探究的目光等她回答,每一次与她面对,心中便万分矛盾,既怀疑她又忍不住关心她,向皇上请旨赐婚,说是钟情于她,莫不如说存疑之余有些动心,他想看看她是会同意还是会拒绝,或者说他就是想她同意。
凤尘晓心情复杂地望着他:“原来是暮大人,这么早。”
“今日要见驾,我来得早些,便过来看看你。”其实得了信儿立马赶过来。
“暮大人有心,只是小病,我已觉得好多,可以出宫了。”
因着昨夜沈诚之言,他也觉得是严华寺之行才累她病倒,不由深深自责:“我……这全怪我,回头我再让人送些补品到你住处,待你将养好些,我必上门陪罪。”
他越客气,她便越惊心,这人喜怒不定,彬彬有礼时最让她害怕:“暮大人言重了,尘晓体弱,不关你的事。”
暮璟公子无奈只得告辞,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低低唤了她的名字后问:“那夜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这样一个走到哪里都有光环笼罩的风流人物,用含着无尽的情意的声音同人讲话,直让凤尘晓差点迷茫,他说了什么重要的话?那夜她只有受惊吓吧,故不受蛊惑,镇定地道:“暮大人说了什么?”
“我说,你不要怕我,忘了吗?”
凤尘晓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扭过头避开他的眼光。怕?是恨才对,她不是怕,若是怕,便不会离开蜗居的小镇,再来到这天锦,她还有亲人在这里,不能让暮璟做伤害他们的事,只是不知皇舅舅为何竟会如此信任他,还有一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让他认为她怕他好了,对她少一些防范,只是赐婚一事是万万不可的。
想到这里她又转过头想跟他理论,但见看着她的那双眸子漆黑深邃,竟比言语中所带的情意还要多,不由一恼,他为何要这种眼神,他凭什么?他不配!
她竭力控制住心头怒火,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怕不怕的,暮大人好走,不送。”
暮璟公子微微叹息终是离去,再没说什么,凤尘晓才发觉自己的心竟跳得飞快,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凤栖臣要到午时才急匆匆进了宫,正赶上公主也来了凤鸾殿,她的心思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看到人家兄妹相见,又感叹自己竟想把别人家的女儿当成明珠,笑自己痴傻,转身便要走。
凤尘晓可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暂来不及理会凤栖臣,掀了薄毯子便要下床,唬得宫人连声制止,御医的吩咐不可不听,要多多休养,她这样赤脚下地还不立马加重病情。
她急切间差点叫出娘亲二字,顾不得凤栖臣还在身边,叫了声:“……公主,别走!”
她面色凄苦,一副公主若走便活不成的样子,连带着把公主的心都给叫软了,上前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连连叹气:“不走,不走,你这模样……”
想起自己的明珠,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凤栖臣见妹妹对公主如此行事十分不解,连使眼色,示意她规矩些,谁知凤尘晓顺势往公主怀中一靠:“姑母说您昨夜来看我了,多谢公主,您跟我娘亲一样好。”
“是吗?”
她闭着眼重重点头,泪水跟着落下,便让她在娘亲的怀抱中多呆一刻,且不管什么暮璟公子,一尘和尚,重生至今,最最幸福是便是此时。
公主爱极,也抱了她不撒手,爱怜地替她把刚才挣乱的头发理顺,看了她的容貌后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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