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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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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学的学生,一个月就只有一天正常的假期,所以即便杨钊求见的不是柳蓝,最后见的肯定也是他。
只不过看到那张上面署着名的年庚里籍帖之后,柳蓝那张本来就缺乏什么表情的脸顿时就变得更加阴沉了,门房把杨钊带进来之后,他也只是让了座,随后又命人人上茶,然后便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闷头喝茶。
不过杨钊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柳家大公子柳蓝的脸色越难看,就说明他把这件事看得越重要,那么随之而来的,自己这个居中活动的也就越有价值,哪怕是只给闭口钱,也肯定的少不了!
好不容易,柳蓝总算是放下了茶盏,想要开口,却又把那张纸拿起来看了一眼,攒着眉头,一脸的无奈,最后把那张纸放到一边,看了杨钊一眼,道:“杨先生是吧,早就久闻大名了,在下柳蓝,听家中门房说,今天先生登门是有极机密的事情要说,现在可以说了。”
杨钊闻言赶紧站起来,恭敬地道:“贱名不敢辱大公子尊听,小人对大公子才是真正的仰慕已久,可惜一直无缘可见大公子,今日呢,呵呵,小人家中妹妹,呃,裴杨氏,呵呵,她新近搬出去另立门户的事情,想必大公子也是知道的,今日小人到她府中去,才得知她府上新近雇了一位账房先生,刚才门房上传进来的,就是那位账房先生的自叙帖。”
说到这里,他瞥见柳蓝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便又继续笑道:“其实也不劳大公子吩咐,小人也自知道,为了府上和那位李公子的清誉着想,这东西留着,自然不如干脆毁掉的好,当时小人看到这个就想把它烧了的,不过小人又一想,这件事情小人又不该擅自做主,须是要禀报给这边府上,到底是烧了还是怎样,还是要等大公子和贵府的老大人才决定才是,是以,这就过来拜望大公子来了,冒昧之处,请大公子勿怪,勿怪!”
柳蓝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了这番话,虽然心中不喜这个杨钊身上那份似乎是来自骨子里的谄媚,不过他的话听着倒是让人蛮受用,因此这心里先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不过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却还是道:“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先是怕是来错了地方了,先不说这字帖是真是假,未必就是那李曦亲笔所写,即便这就是李曦的亲笔,先生也不该来我们家,该去直接找那李曦才是,我们府上虽一向与李曦的家里颇有渊源,但这种事情,在下和家父一样,怕都是不太好过问的。”
杨钊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才慢慢地回过味道来,这个柳家的大公子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与他们无关,还有不好过问之类,但是在这前头,他却是先质疑了真假的,这也就说明,他当下这个态度其实只是想先撇清罢了,并不是真的对此事不关心不在意。
再说了,如果真的不关心不在意,刚才他皱的哪门子眉头嘛!
要说起来,只要是当官的人家出来的,不管老的小的,可真真都是鬼精鬼精的人尖子,话里的埋伏可真多,反倒不如市井人物,虽然粗野,到底直来直去的爽利受用,不用让人费了心思去琢磨他一句话后面到底还藏着几层意思。
不过呢……市井这么些年下来,他杨钊是真的是穷怕了,也被人蔑视的烦了,当下这个调调,他还真是感兴趣的紧。
想明白了这些,当下杨钊顿时便喜得眉开眼笑,连声应是地道:“大公子说的对,是小人鲁莽了,这种事情,自然与贵府是无关的,都怪小人,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呀!”
柳蓝闻言点点头,端起茶盏来轻轻地抿了一口,才又道:“不过既然先生费了心把东西送到我这里来了,我自然不敢推诿,该说的该劝的,柳某自然是心中有数,毕竟大家还是颇有渊源的嘛!至于先生么……以后少不得有什么消息与寒家相关的,还请杨先生多多留心了。到时候知会一声,柳某自不会亏待先生。”
说着,他便冲外边喊道:“来人哪,传我的话,账房上支三千钱去给这位杨先生。”
然后又冲杨钊道:“在下也是杂事缠身,就不能请先生吃酒了,说起来也是无礼的很,这些钱权且拿回去买些果脯酒菜,先生自用,倒也方便。在下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勿怪!”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多谢大公子赏酒!”
人家话说的漂亮,其实这就是打赏了,杨钊自然是喜得眉开眼笑。
关键的倒不是这点钱,而是通过这么一件事,似乎自己已经可以跟柳家挂上那么一点半点的干系了,而且还接到了一个帮忙打听消息的重任,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机缘!
于是杨钊谦卑地道了谢之后,便笑眯眯地随着府中的下人去支领赏钱去了。
他走之后,柳蓝的脸色却是更加的冷了下来。
又摸起那张纸来看了一眼,他愤怒地一把丢开,恨恨拍案!
※※※
“不好啦,不好啦,小姐,老爷发脾气了!”
萸儿一路小喘着跑进绣楼,见自家小姐正在做绣活儿,便跑到她跟前,一把夺过那绣架子,急急地道:“小姐,别绣了,您快过去听听吧!”
柳婠儿无奈地叹了口气,白了她一眼,又把绣架子抢回去,仔细地拿针挑着一根线,刚才让萸儿那一夺,这精美的绿水鸳鸯可就落偏了一针,难看死了。
“看把你急的,阿爹为什么发脾气?”
“为……哎呀,您就别问了,自己过去听吧,反正是跟您相关的,老爷的脾气可大了,正在训斥大公子呢!”说着,萸儿竟是不由分说地再次把那绣架子给夺走了,拉起柳婠儿的手就往外跑。
柳婠儿无奈,只好跟着她一路来到前堂。
离了远远的,就听见那边正传来一通咆哮。
正是天近酉时(下午五点,作者注),府里也算是个清闲的时候,听见这边动静那么大,自然少不了想看热闹的,因此前堂后面的一处廊子底下,不少丫鬟婆子便聚在那里窃窃私语地往前面看,直到有人看见小姐和萸儿过来了,大家问安后这才三三两两的散了去,却仍是不肯走远,一见两个人走进堂去了,这里便很快又聚到了一处,四下里传着有的没的的八卦消息。
说起来这几年老爷可是少见的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了,下人们自然心中好奇。
柳婠儿走进堂去的时候,前堂内却已经安静了下来。
老爷子犹自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地生气,大哥柳蓝则低着头满脸通红,不过看表情,他很是不忿,至于二哥柳荣……不管出了天大的事情,他总是一贯的没正行的,这会子瞧见自己进来了,正扭头偷笑呢。
来的路上,萸儿已经大略的跟他说了老爷子发怒的过程,当下她走进堂去先怯怯地看了阿爹一眼,然后就立刻瞥见了他面前书案上的那张字纸。
走过去拿到手里,愣愣地看了半晌,柳婠儿扑哧就笑了出来。
老爷子显然心绪不佳的很,即便是面对自己最心疼的宝贝女儿,那口气里也满是呛人的火气,“笑什么,还嫌不够丢脸的!”
言罢他转头看着大公子柳蓝,道:“这不,你妹妹来了,你把你那个话给她说说,冲她也喊一嗓子,吓唬吓唬她,看她怎么说,她要是同意,阿爹就听你的,咱们跟李家退婚!”
老爷子这个话可是够重的,柳婠儿闻言不由得就转首,妙目落在大哥柳蓝身上。
萸儿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聪明如柳婠儿,便已经大致的推测出原因为何了,虽然她心里也有些嫌大哥多事,不过她倒也明白,大哥之所以多事,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打算,只不过这世上很多糟糕的事情,都是出自一片好心罢了。
柳蓝见状有些尴尬,却是扭头看着柳博老爷子,虽然照旧梗着脖子,却还是低了头,“阿爹,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太过着急了,不该顶撞您老人家,儿子给您赔罪了。”
说着,他撩起下摆就跪在了老爷子面前。
柳博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扭开了头,道:“你们兄弟姐妹的,这两年倒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子更大了,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也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也当爹了,所以就敢反过来冲着自己的老爹大吼大叫了!”
说着说着,老爷子愤愤地一拍案几,大吼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王法!”
老爷子的话刚说完,还不等柳蓝开口,柳荣就已经叫开了冤枉,他一脸坏笑地道:“阿爹,你别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呀,您是知道的,儿子我最乖了,从来都不惹您生气的!”
柳博闻言转头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滚,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柳婠儿闻言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由得就扭头白了二哥柳荣一眼,柳荣闻言也是嘿嘿地笑了起来。
有了这句话他就知道,哪怕刚才老爷子有天大的气,也已经是过去了。
柳婠儿手里掂着书信,笑嘻嘻地走过去放下,又转到身后乖巧地给老爷子捏着肩膀,趴在他肩头问:“阿爹,您知道奴奴刚才看见这个东西,为什么会笑吗?”
老爷子一副我烦你们的表情,不过闻言还是接了话,“为什么?”
柳婠儿伸出手来翻开书信,就摊在柳博面前的案几上,指着道:“奴奴一眼看见他,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州学县学的那帮子学生们要开诗会,二哥死活的非把奴奴拉去了,当时那诗会上有两个题目,其中一个就是琵琶,但是呢,他……他愣是交了张白纸!可是一转眼到了您的寿宴上,您出的题目,是箜篌,他却偏偏做出了一首好诗。”
柳荣闻言又是叫屈,“我哪里拉你了,分明是你非要去嘛!”
柳博闻言咳嗽了一声打断他,自己皱眉想了一下,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宝贝女儿话里的意思——敢情李曦这小子跌了一跤之后大家都说他失忆了,其实他并不是失忆了,根本就是废了一条胳膊,根本写不了字了!
想明白这一节,老爷子顿时就摸起了胡子,摇头晃脑地赞道:“还是我家婠奴聪明,对,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这小子……唉,可惜了,他原本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啊!”
倒不怪他嗟叹,当朝开科取士,进士科虽然是以考察诗歌的才华为主,但是一张卷子拿到手里,这字体如何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也非常关键的,历年以来卷子做的很好却偏偏因为字体难看而被黜落无缘登榜的人,可是比比皆是的。所以别的不论,单凭这一手烂字,几乎就废了李曦的大半功力,也足以就此判他科考无望了。
老爷子一连叹了几口气,这才转头瞥了犹自跪在地上的柳蓝一眼,拿脚踢踢案几的腿,斥道:“逆子,还要你妹妹扶你不成,还不自己爬起来!”
柳荣闻言嘿嘿地笑,问柳蓝,“大哥,要不我扶你吧?”
在场所有人闻言纷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柳蓝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道:“阿爹,妹妹说的有道理,儿子也觉得李曦很可能是胳膊用不上力了,这样一来,就凭他这手字,将来的前途……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可关系到妹妹的一生啊,前些日子就连鲜于家都上门来求婚了,我妹妹又不愁嫁不到个好人家,咱们何苦非要……”
“放屁!”
老爷子柳博怒斥一声拍案而起,只听“啪”的一声,一个上好的茶盏一下子就让他给摔了个粉粉碎。
他指着柳蓝的脑门呵斥道:“你老子还没老糊涂呢,我女儿的婚事轮不到你替我操心!”
说完了,老爷子气得背着手在房里转了几个圈才停下,却又叹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李曦那小子是费了一条手臂不假,但你怎么知道他就不能再练出来?再说了,就算是他练不出来考不了进士了,难道他就废物一个了?”
“一个人只要脑子好使,你以为就只有进士科这一条路?你老子我就不是进士,倒退回二十年前,斗大的字也就识得一箩筐,你老子还不照样做了本州司马?”
“鲜于家?你说的是鲜于向鲜于仲通那个老货?哼,那个老夯货,除了跟他的主子章仇兼琼一样马屁拍的精熟,别的他会什么?章仇兼琼虽蠢笨,到底还是个能做事的,他,哼,他纯粹就是一个狗腿子!他的儿子,又能比李曦强到哪里去?亏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有脸张嘴闭嘴就是为你妹妹的一生考虑,老子呸你一脸!”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又激动起来,怒不可遏的发泄了一通,到最后愤愤地坐下,犹自怒气不息。
这下子就连柳荣也不敢嬉皮笑脸了,兄妹两个赶忙给柳蓝使眼色,叫他切不可再顶撞。
柳荣是个硬脖子,看见了他们俩的眼色,虽然也知道这会子还是给老爹请罪的好,但他性子耿得很,总又觉得自己想的并没有错,便是有一二思虑不到的地方,也绝对不至于就让老爷子冲自己发那么大的火儿,因此当下他便只是硬邦邦地又跪在柳博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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