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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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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珩暗忖是刚才唐突了,怎么就没忍住亲了他,实在也是被那“功德圆满”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这下同窗之间弄得这般尴尬,实在非他所愿。

也罢,谢流芳在他面前有过不同往常的一面,他便心满意足了,起先目的就是这个,还图什么?
即便未来遭他憎恶,也值了。估计在旁人那里,别说见谢流芳笑一笑,就是见他睫毛颤一颤都不曾有,更何况那唇舌纠缠的亲密,恐怕他赵珩还是第一个。

这样一想,小王爷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哪怕谢流芳从此不同他说一句话也不枉今夜收获。

“那什么,还你灯笼。”再没有先前的犹豫,语气坦荡得很。

谢流芳伸手接过灯笼,垂目看了一眼,搁在一旁,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瓷的瓶子,直直塞在赵珩怀里。

“这是我随身备着的跌打药,你脸上的伤可以用这个,很快会好。”

赵珩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与人打架挂了彩,经这提醒,身上某些部位也好像疼痛了起来。

手里的白瓷瓶子很暖,即便夏天也感觉到很暖,甚至有些汗潮,不难猜它之前一直被人握在手心里。

赵珩有些意外,谢流芳竟有这般心意?

但他还不至于受宠若惊,类似场景不是没见过。
在京城欢场里,哪个美人不想得惠王府小王爷的垂怜?莫说共度春宵,就图共饮一杯,也有人使劲浑身解数。
一瓶跌打膏的心意与那些相比,又算个什么。

老实说,方才那会儿,赵珩倒从来没想过,谢流芳会与那些人一样。饶是言语调戏了,亲了吻了,以谢流芳的性子也没这么容易就投怀送抱。

但眼下白瓷瓶子的温度真切地传递到手心里,意味着什么?

赵珩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说不清楚心里是怎么感受,有些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总之无趣极了。

谢流芳淡淡道:“至此,你我两清,我不欠你。”

赵珩怔了,完全听不明白:“什么两清?”

“我听到司瑾的话了,你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与杜王孙打架受了伤,我谢你。至于刚才的事……”谢流芳也皱了皱眉头,即道:“算我还你人情。”

“这算什么?!”

还无法从自作多情的情境中抽□,小王爷满心烦躁。
非但不解,心里还渐渐生出一丝恼怒,什么两清?就这么算了?还有这跌打膏,也只是还人情?

“不早了,歇息吧。”言罢,谢流芳伸手揽过本板,就要将门合上。

冷不防赵珩忽然扑了上去,不管自己会被夹到手,使劲□门缝里抵住,似乎忘了自己先前的心思和想法,全然被羞辱和打击的受伤模样。
“谢流芳,对你来说这就只是还人情这么简单?!就连我亲了你,你也可以当做只是为了还人情被人轻薄而已?!”

谢流芳冷冷看着他:“不然怎样?”

“……”赵珩语塞,有些话像是从心里忽然冒出来,却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这样的情况,赵珩十几年来第一回碰见,他没有往更深处想,只是一味觉得气恼,这种气恼或许来自于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或许来自于他终究弄不懂谢流芳。

就在这时,夜色里蓦然惊起一声脆响,声音并不大,似是金属撞击碰擦。

暗器!

赵珩下意识拉了一把谢流芳,几乎同时,尖锐之物迅速擦过他耳畔,钉在屋里的梁上。

猝不及防,谢流芳险些跌在赵珩怀里,堪堪用两手抵着他胸膛才站稳。滴落在手背上的湿热牵引着谢流芳的视线,一直寻到赵珩被血浸染的左耳。

赵珩恍若未觉,一把将谢流芳推进屋子里,抓过门板重重扣上,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就此隔绝。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开门。”

谢流芳听见了,却不知道怎么应他,怔怔地走到房梁处,探手摸了摸那根半尺长的银针。银针已有三分入木,黑暗里依旧能看到它磨光的色泽。
针上没有半滴血迹,可见速度之快。

谢流芳这才明白,方才弹指间究竟发生了怎样危险的事。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种长针一般只取颈部命脉,顷刻贯穿,为高手所用,极少失手。

但对于暗器,赵珩却不能再熟悉。

皇家子弟,打出生那天起,对于毒药和暗器都不会经历得少。更何况当今圣上膝下仅有两子,一个是万矢之的太子爷,一个是病怏怏的小皇子,连带亲王家的子弟也卷在宫闱斗争中,无法逃避。

说句忌讳的,保不准哪天他赵珩小王爷也会被人扶上龙椅。再加上惠亲王手握兵权,从小想谋害他的刺客亦记不清多少个了。

从京城到临安,一路太平,以为离了京城,是非还能少些,不料真的有人想在书院动手。

赵珩转身,发现赵不问不知何时已悄然护在他身前。随着赵不问的掩护,赵珩慢慢退回自己房里。

刚点上烛火,就见赵不问单膝跪地,垂首道:“奴才该死,险些让主子遭了暗算。”

赵珩在耳朵上抹了一把,摊开手发现血色染了一掌,也有些惊骇。

“有数没?这次是什么人?”

赵珩随手扯了快绢帕盖上耳朵。

“尚无眉目,但司家的高手已经去追那刺客了。”

“司家……”

赵不问解释道:“这几个月,司家派了些高手昼夜守在课堂和寝院附近,以保主子安危。属下一一试过,他们确实武功了得。抓那刺客,估计也不难。”

赵不问又抬头看了眼赵珩脸上耳上的伤痕,自责道:“奴才该死,主子罚我吧!”

赵珩宽慰地笑了笑:“该死什么,若不是你出手阻了那暗器,恐怕就不是擦伤耳朵这么简单了,你主子的小命都得交代了。”

“可是……”

“起来吧,去柜子里找找,带来的药还有没有,我怕这玩意儿有毒。”

赵不问赶紧起身,打开柜子仔细翻找。柜子里瓶瓶罐罐确实不少,一样样仔细瞧过来,许久才找到那去毒的铜罐。

铜罐里装着一些略微透明的绿色药膏,是前几年王爷在吐蕃平叛时,从贼人手上缴获的,据说可去百毒,一直给小王爷带着防身。

挖出一块药膏在掌心抹匀,正要给赵珩涂上,却见他手握一直白瓷的药瓶发呆。以为那又是什么奇药,便道:“主子要用手上这药?”

赵珩摇头:“这是跌打膏,谢流芳给的,之前挨了李藉一顿。你先把那绿膏给我涂上。”

赵不问手指沾了药膏,轻轻在赵珩的耳廓涂抹。看来那大片血迹是虚张声势,伤口只浅浅一道。

但念及之前赵珩竟然主动找李藉干架,还不让他插手,便犹豫着问道:“主子,您对谢家公子究竟是什么心思?”

赵不问小时候是被王府里的护院捡来的,打小就培养成影卫,一向沉默寡言又忠心耿耿,做事极有分寸。不该他管的事从来不问,赵珩不料这会儿竟然问出这么一句,意外道:“怎么了?”

“奴才多嘴。只是您最近有些反常,而且多次为了那谢流芳损伤玉体。王泰那次,鲁明贵那次,今天李藉、杜王孙那次,您向来远离是非、不与人出头的。还有方才……按照您平时的反应,既然听见我出手打到了暗器,只消一侧身,绝能避开,但您却没有……”

赵珩笑容有些不自然:“你想说什么?”

“主子,圣上和王爷只是一时兴起才让您来的这儿,腊月一过必然下诏让您回去。谢流芳是谢家独子,纵使天姿国色,倾心相待也不可能随您回京……您现在如此……”

“赵不问。”赵不问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语气蓦然沉了半分。

“奴才在。”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向来笑脸迎人,不论对上还是对下,都一副好脾气的赵珩竟然再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赵不问虽然心中怀有一些异样的预感,却也深知再说下去会惹怒他。便只默默继续手上的动作,不再多话。

直到三更,赵珩才上床躺下,刻意挪得贴着墙。

夏夜毕竟还是热,汗涔涔的手掌贴合在墙面上,立刻能把墙面也捂热了。

小王爷固执地维持这个姿势入睡,仿佛这掌心的温度能够从墙的这一面穿透过去,连同那一端锁紧的冰心也一并融化。

赵不问悄然吹灭烛台,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心下总有些不安,生怕司家人失手,生怕刺客去而复返,便飞身上了院前的槐树,靠着树干,听着院里的动静,守了一宿。

伴着他的不止一轮明月,还有旁边那间房里,燃尽一夜的烛火。
作者有话要说:如有错别字的话,大家帮忙捉捉虫啊,我比较马虎  
  chapter 13
书院各处忽然多了一些陌生人。

这些人不像老师不像学生,要说是杂役,又见过哪个杂役身上穿粗布衫,脚下却蹬着金丝描边的黑色云头靴的?

他们多像护院一样站在各个角落,眼睛一眨不眨,若不是还会呼吸,就同木桩没什么两样。

赵珩知道这些是司家增派的“高手”,不像其他人一样诧异。但心底也有些阴霾,好好的太平日子,又被刺客给搅乱了。

刚踏进前院,尚未进课堂,就看到司瑾在大槐树下冲他招手。

赵珩走过去,被他一把拉到树后。

司瑾攥着他的袖子,他压低声音道:“你没怎么样吧?”

明白他言下所指,又察觉他手腕有些颤抖,赵珩反而宽慰他道:“没事,你放心。若有个什么,你还能见到我么……那刺客抓到没有?”

司瑾点点头:“抓到了,也招供了。”

赵珩一愣,心道司家究竟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这种刺客向来宁死不屈,生擒便是极难,更何况招供?

惊讶之余又有些兴奋,十几年来,他从未真正弄清楚朝廷里哪些人非要除掉他不可。表面上与惠亲王有过节的人少之又少,又都不成什么气候,真正歹毒的人从未浮上水面。

“招的什么?谁指使的?”

司瑾一勾唇角,冷笑道:“谢听廉。”

小王爷仔细回想,都不记得朝廷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奇怪道:“这是谁?”

“流芳的四叔,谢听义的胞弟。”

赵珩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刺客是冲着谢流芳来的!
究竟怎样的仇恨,要雇佣这等杀手?

司瑾咬牙道:“对亲侄儿下这等狠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赵珩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司瑾松开他的袖子,解释道:“你只道谢家是天下四大皇商之一,定然富甲天下,门庭光耀,为商界翘楚,世人敬之?”

“难道不是?”

司瑾叹道:“自然不是……以谢流芳那性子,这种事情怎么会同旁人说。但临安有些势力的家族都清楚,谢家早就不是原来那个谢家了。谢家祖上开始,便香火不盛,流芳他大伯、二伯不是幼年夭折就是英年早逝,到了流芳这一辈,嫡系的子孙就他一个。打从谢听义死后,多数人欺他谢家孤儿寡母,明面上拖欠谢家债务,暗地里争抢谢家的生意。如今说谢家苟延残喘都不为过……”

赵珩看着司瑾,淡淡点了下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猜想这些年,流芳一定过得不好。恐怕是尝尽人间世态炎凉,阅尽天下丑恶嘴脸……也亏那些家族早年受过谢听义的恩惠,转身就如此背信弃义、落井下石!”

赵珩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谢流芳会管沈清源的闲事,为什么在听说“宋繁”的身世之后露出那种表情,甚至于落泪,为什么会拒人千里、冷漠待人。

只有在相同境遇下坚守自尊生存下来的人,才会那样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赵珩想到什么,拂开司瑾揪住自己袖子的手,笑道:“恐怕你司家也没少‘落井下石’吧,不然以你二人‘青梅竹马’的交情,怎么几年里他连一句话都不愿与你说?”

被点中害处,司瑾脸色立马尴尬起来:“司家又不是我做主……我也劝过爹……可是……在他们眼里,只有谢家三街五楼三十六家铺子,他们根本就……其实司家只是并了谢家在西湖的一摊生意,最狠的是其他几家,简直不留一点余地。”

“那谢听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把谢家败落都怪在谢流芳身上?”

司瑾冷哼一声,脸上立马露出厉色:“谢听廉虽是谢听义的胞弟,但经商手段相当一般,根本不是这块料。谢家祖训不容子孙游手好闲,谢听义便把谢家在两广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两广的铺子一向厚利,谢家又是早在那站稳脚跟的,谢听义正是给他这弟弟找了个逍遥窟。区区几年,铺子没被他整垮,却也已经由盈转亏了。后来谢家出了这档子事,谢家便派人去两广通知他。”

赵珩笃定道:“恐怕就他四叔这德行,回来也不成事……”

司瑾点头:“只是没想到,谢听廉怒气冲冲地赶回来,居然不是后悔自己没能帮忙撑住谢家,而是后悔自己没能刮上一块肥膏。”

赵珩皱眉:“那他究竟为什么要对自己的亲侄儿下杀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如今再不济,也好歹是谢家。表面上虽然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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