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下堂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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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走。
简单地梳洗完毕，我出了房门，被明媚的阳光晒得晃了眼儿，就看见门外不远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是赵宸之。
他看见我，却站着不动。
我实在不想跟他面对面，于是抬眼便走，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看见他的身子动了一下，直直地挡在我的面前。
我走得很快，差点儿撞上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按上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胸膛，带着清楚的心跳声，我顿了一下连忙把手拿开，却被他一把握住。
“阿宝，你不要走。”他低声恳求。
我这才明白他一大早堵在我房门前的原因，大概是以为我今天会请辞离开，所以跑来希望我改变主意，却不知我已经决意留下。
我后退一步，准备绕开他，结果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也往右，没有粗暴的动作，甚至没有碰到我的身子，但是我就是不能前进一步。
真难缠。
被休之后，我才真正见识到这个男人有多么难缠。
“你让开。”我终于不耐。
“除非你答应我留下来。”他固执得很，一如当年。
我走不掉，干脆抬起头瞪他，他正望着我，黑眸里的东西深得我看不明也说不清。
“咳……”终于有人清咳一声打破了僵局，我循声望去，但见顾桓正闲闲地靠在一根廊柱上瞧着我们，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见我抬头，便挥了挥手，“早啊，阿宝。”
我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跟着招招手：“哎呀小顾，我正要找你呢。”然后状甚无意地一把推开赵宸之，朝着他奔过去。
赵宸之大概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让我跑掉了。
等跑到顾桓面前，我便朝他使眼色：“小顾啊，咱俩找个地方好好说吧。”然后拉起他便走。
赵宸之带了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宝！”
我才不管他，只拉着顾桓跑。
但是这赵家之主是赵宸之，所以哪里也不安全，于是我拉着顾桓一口气跑到一处别院，才停下来喘气，正赶上公主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一见我们俩的样子，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我肚子里正在编理由，便听见顾桓喘着气：“被狗追的。”
“狗？”公主紧张了一下，“这府中有恶犬吗？”
我烦了翻白眼，心说顾桓这小子实在是记仇且毒舌。
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赵宸之没有追过来。
可是刚舒了口气，又瞧见公主面带羞涩地瞄了一眼顾桓，问道：“你们找我有何事？”
我见顾桓张嘴，情知说不出什么好话，连忙给自己圆谎，顺便拍拍马屁：“是顾桓想来看望公主，路上瞧见我被狗追，救了我一命……果然跑到公主这里来就不会有事了。”
……对不住了赵宸之，你就勉为其难地再做一次恶犬吧。
我在心里默念。
顾桓一脸好笑，瞧见公主又惊又喜的神情，于是不客气地倒下一盆凉水：“我是来问问公主何时回都城。”
一瞬间，公主灿烂如骄阳的脸上被乌云覆满了，她几乎泫然欲泣。
我也恨不能生出翅膀从这里逃命。
顾桓不怕死地继续说道：“公主，你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太久了，大家都不方便。老实说我希望你尽快回都城去。”
公主的眼泪已经在打转了。
我不禁佩服公主是如何挺得过顾桓的各种毒舌还能坚持和他维持婚姻，并且休掉之后还能一往情深的，如果顾桓对我这么毒舌，保不准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比如打得他满地找牙的。
赵宸之对我再查，也还不至于说得如此难听，况且现如今我也不爱他。
顾桓摊了摊手，嘴巴一张还打算继续说，我担心他再说下去这里的就会有人要没命了，赶紧伸手去拦他。
谁知道有人比我动作还快。
一个小侍女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拜见完公主，又跟我和顾桓挨个请了安，才又急急忙忙地说道：“老夫人昏迷不醒！”
等我们全都赶到的时候，老夫人的房间外面已经围满了人，不时有大夫进进出出，却都是眉头紧皱，摇头不语。
赵宸之脸色焦急，守在床前眉头紧锁，看见我来了，眉头稍稍松开，又立时皱了起来。
公主跟赵宸之交谈了几句，问清楚老夫人的情况。
原来昨晚老夫人入睡很早，但是今天一早侍女们来侍候她起床更衣，却发现她怎么都睡不醒了，有人壮着胆子叫了声老夫人也无人答应，这才觉得不对，找到赵宸之。
接下来就是请大夫，可偏偏大夫们都看不出来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我默然不语，心里面却砰砰直跳。
难道说是沈颜按耐不住已经对老夫人下了手吗？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悲悲切切地一声“娘！”，沈颜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在床前就哭。
我看得心颤，想上前去扶她，赵宸之已经抢先一步扶住她的手臂。
沈颜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便靠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没趣地收了回来。
顾桓却在身后碰了碰我：“你妹妹哭得真伤心啊……幸好我知道老夫人只是昏迷不醒，若不然看了你妹妹这种哭法，还以为老夫人已经故去了呢。”
我闭了闭眼。
要不是碍着人多，我就拍死顾桓这个乌鸦嘴。
沈颜哭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跟赵宸之说话：“娘一直身子矫健，怎么会突然出这种状况……这些年府里一直安定，莫不是近日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了进来？”
她一句话刚说完，公主就已经变了脸色：“小颜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颜连忙说道：“公主莫多心，您又不是这两日入府的。您入府这些天老夫人可开心了，身子不知道有多好。”
这两天入府的……
众人的目光开始往我这边移，我硬着头皮站得直直的。
顾桓却突然怪声怪气地叫起来：“好啊，原来沈姑娘觉得我是不干净的东西，真是的……别的不说，我这人最爱干净，每天都洗澡换衣服，你凭什么说我不干净？”
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忍俊不禁。
沈颜又赶紧解释：“我说的不是顾公子……”
“什么不是我？”顾桓兀自在嚷嚷，“阿宝，你是知道的，我多爱干净啊，你不是知道我天天洗澡的嘛，你不是还帮我洗过衣服嘛？有味道吗？明明都是香喷喷的……”
公主脸青了，我脸绿了。
“顾公子，我真不是……”沈颜解释不清了。
“够了！”赵宸之忽然爆出一声低吼，而后低声道，“家母病重，请各位不要在此喧哗。”
等所有人被他一股脑全都赶出房间后，几个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公主看看我又看看顾桓，终于抹了把泪，什么也没说走掉了。
顾桓很无辜地看看公主又看看我，耸了耸肩：“我没说错什么啊。”
沈颜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便走。
我终于愤怒了。
妹子没管教好，又遇见顾桓这种交友不慎的，真是欲哭无泪啊！

第十三章

老夫人昏睡了一天一夜，大夫们束手无策，我用了各种偏方也毫无用处。因为根本查不出来病因是什么。
有几次我想去找沈颜问一问，最后还是没去。老实说，我有点不想面对她。因为每次面对她都有些不知所措，有种无力的感觉。
赵宸之愁眉不展，终日守在床前，府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甩手不管了。
在这众人皆愁的时刻，顾桓站了出来：“我立刻修书一封，请个人过来。”
我瞧见公主闻言眼睛一亮，张了张嘴，显然是晓得顾桓邀请的人是谁。
两日后，那人风尘仆仆地从都城赶来了，下了马就急急忙忙奔来。
他脸色不是很好，但是遮掩不住俊俏。
那人一进老夫人的房间就开始把脉问诊，一群人忐忑不安地守在一边，此时我发现顾桓一脸毫不掩饰的兴奋。
这厮看见个男人兴奋什么？
等那人诊断完转过身来，抹了把汗，赵宸之先迎上去，对着他施礼：“大夫，不知家母得的是什么病？”
那人眼睛一斜：“她没病，是中毒了。”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人脸上的神情很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赵宸之一脸惊诧：“中毒？”
“是啊，老夫人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时间可不短了，积累到现在终于发作了。”那人望了一眼床上脸上有些暗淡的老夫人。
“怎么会这样……”
那人嘴一撇：“当然是你家府上有人从中作梗，大概是在平日的饮食里加了毒药，日积月累，导致今天老夫人昏迷……”
赵宸之的脸色阴沉下来，在场的每个人都面面相觑。我偷眼看了一下沈颜，她正站在一个角落里，细碎的银牙咬了咬下唇。
“那现在怎么办？我娘她……”赵宸之的声音少见地发颤。
“现在我只能先开一剂药，每天给老夫人灌下去一些，先观察几天看看情况。”那人将袖子一捋，“拿笔墨来。”
府里的下人们很快准备了文房四宝，那人瞧了一眼，笑道：“真是有钱人，这般贵气。”
随手取了一只狼毫，在白纸上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吹了吹，递给赵宸之。
“照着药方抓药吧。”
赵宸之点头，转身出门亲自抓药去了。
屋子里的人慢慢散到门外，让老夫人静养休息。
沈颜出了门就要走，我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小颜，是不是……”
她回头扫了我一眼，将我的手甩开，冷笑一声，转身走掉了。
后面顾桓跟了过来：“你妹妹怪里怪气的，离她远点儿。”然后又喜滋滋地拉住我，“来，给你介绍个朋友认识。”
他将我拉到那位大夫面前：“阿宝，这位是我二哥，顾修远。”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方才觉得这位大夫面熟的原因。尽管这兄弟俩的长相并不十分相像，但是脸上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尤其是对着赵宸之的时候——
带了点刻薄和嫌富爱贫的感觉。
真不愧是一家兄弟。
顾修远点点头：“这就是你先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我还没答话，就听见旁边有人倒吸了口凉气，转眼一看，公主竟然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没有说话，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别院去了。
此刻她一脸惊疑未定，看看我，又看看顾桓，六神无主。
我赶紧答话：“那都是父辈们随口的允诺，做不得真。再说我已经嫁人为妻，指腹为婚这种话可不要再提。”
顾桓只嘿嘿笑了笑。
顾修远没再说话，只对着公主行了礼，然后由下人带着去客房休息了。我见公主的脸色阴晴不定，赶紧也告退离开。
这天赵家弥漫着一股熬草药的味道。
我对顾修远的医术深为叹服，这人对药草的学问可比我厉害多了。两天下来，尽管老夫人依旧昏睡，但是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呼吸也平稳多了。
我一直想寻个机会找沈颜问问清楚，可是她却似乎避不见我。于是到了这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趁着夜色去找她。
然而我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却瞧见院子里坐着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想把房门关上，却觉得那人十分面熟，仔细一看，竟然又是赵宸之。
看来这人最近抽风，没事老是跑到我院子里瞎折腾。
我抬手就要关门，院子里的男人忽然低声道：“阿宝，我想跟你说说话。”
原来他看见我了，我一边关门一边说：“天色已晚，有事明天再说吧。”
他动也不动：“阿宝，你觉不觉得我娘中毒的事情，是小颜做的？”
我激灵打了个冷战，一把又将房门拉开：“别胡说八道，你无凭无据，这样根本就是中伤小颜！”
他坐在黑暗里无声地望着我：“你就是这样，我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什么？”我奇道。
“我以前怎么就会弄错了呢？”
这人大半夜在这里发什么神经，我看见他就觉得心里面很不舒服，开口赶人：“你快点离开。”
原以为赵宸之不会搭理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站起身来，慢慢走了，走出老远，忽然说了一句：“是我错了。”
然后再也不发一言，消失在夜色里。
我瞪着面前空荡荡的院子，一直没想明白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听见草丛里树叶被踩得咯吱一声响。
“谁？”
我提气问道。
那人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却是沈颜。
“小颜……”我往前走了两步。
“你还跟以前一样，这么护着我。”她轻笑，“但是我不需要了。而且，你完全弄错了，公子说得没错，给老夫人下毒的人，就是我。”
我抽了口凉气：“怎么可能？”
沈颜这个孩子从小就非常善良，虽然娇气任性了一些，但是绝对没有邪念，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没什么不可能，就是我做的。”她的笑容变大，“你准备去跟公子说吗？你看，他的心思已经不在我身上，不但不爱我，还会怀疑我害了他的娘。”
我终于抬脚走到她面前，望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不相信。”
“别自欺欺人了。”她冷笑，“从小到大，你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看起来我活得无忧无虑，但其实我一直很自卑，觉得没有你能干，没有你厉害。你会药草，学武艺，我就会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从小到大，看着你，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