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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人三部曲(中)不夜之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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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微妙的格局当然不会长久。杭嘉乔一发现养父吴升并没有那种要把雨伞收起来迎接人的热情,便立刻翻身下马,对父亲作了一躬,说:〃爹,这是太君小掘一郎,是梅机关驻杭分机关的我的顶头上司。〃
  吴升这才把雨伞往后移了一移,那叫小掘一郎的日本军官的眼睛,便就和吴升的老眼作了一个最初的较量。小掘那副几乎眉心连在了一起的浓眉和眉下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使吴升心尖子猛烈地一抖——凭他多年来闯荡江湖的相面经验,他知道他又遇见了一个真正的对手。
  吴升知道,他没有能力和这双目光对峙,因此他立刻装聋作哑,把手罩在耳根上,大声叫道:〃什么梅,梅菊花,吴山圆洞门没有梅菊花。〃
  杭嘉乔朝小掘摊了摊手,说:〃老了,几年不见,老了。〃
  杭嘉乔不打算向父亲解释什么梅机关。这原本是日本大特务土肥原主持下的军事特务机关之一,代号却取得如中国文人情怀式的清丽——按地区分为梅、兰、竹、菊四个系统组织。江浙东南沿海一带,都是属梅机关管的,小掘一郎和嘉乔,都是梅机关特工人员。这种事情,杭嘉乔当然不想让父亲知道,他毕竟还是姓杭的人,那种家族特有的敏感也一样遗传在他身上。他感觉出来,养父对他不像从前那么样钟爱了。
  小掘一郎下了马,用几乎看不出来的动作点了点头,一口流利的汉语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先生怎么不请我们喝茶啊?据我所知,客来敬茶一向是贵国迎宾的礼节呀!〃
  吴升这才恍然大悟,说着〃请,请〃,就把他ffl往里面带。在客厅里让他们坐下了,自己却站着,说:〃乔儿,你看我人这两年老不死的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昨日我刚刚把房子全部清理了一遍,我和你妈搬回去住了,这里留给你,也是物归原主。你亲妈临死前交待的大事,我也就了了。〃说着,把那串已经磨得光光的吴山圆洞门的钥匙拎了起来,扔到嘉乔的手里。
  嘉乔接了钥匙,脸就变了,说:〃爹,谁让你搬的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住吴山回洞门了。拿回去,吴山圆洞门是你的了,你让谁住就让谁住。〃他一下子就把钥匙又扔了回去。
  〃那你住哪里?〃接了钥匙的吴升没忘记顶了他一句。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要住就住羊坝头。〃
  吴升想了想,把钥匙又退了回去,说:〃阿乔,我看你还是住在这里,羊坝头那里先不要去动那个脑筋了。〃说着去取热水壶,摇了摇,都是空的,使苦笑着说,〃忙着搬家,你们坐一会儿,我去烧水。〃
  嘉乔问:〃下人呢?〃
  〃逃日本佬,逃得一个不剩了。〃
  嘉乔看看小掘,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带他的上司来,原本是想显示一下自己,这下却出了个洋相,便站起来说:〃算了,我们还有事,再说,我还想到羊坝头去看看。这两天正搜城呢,我不去打招呼不放心。那五进的大院子可是我的,烧了怎么办?〃
  谁知吴升又说:〃阿乔,羊坝头暂时不要去算了。〃
  这下嘉乔真的觉得奇怪,他一直记得父亲提起个羊坝头,有多少咬牙切齿。吴升何等一个老奸巨猾之人,怎么能不知道嘉乔是怎么想的,心里却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日本佬都打进来了,我们自道伙里还打什么仗。真当是荷叶包肉骨头——里戳出。这么想着,一肚皮的懊恼。人一动恼,气就粗了,吴升就摆起了老爷子架子,说:〃叫你不要去,你就不要去了嘛!人家羊坝头那边房子,现在有他们老大看着呢。〃
  杭嘉乔一听说是老大沈绿爱,就淡淡一笑,看上去,就像是打定主意要让谁去死时的那种绝然之笑。吴升便又说:〃赵四爷赵寄客也在那里呢。有他在,谅他们日本兵也不敢轻易放火的。〃
  杭嘉乔听到赵寄客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了,转过身便对小掘一郎说:〃太君,你不是向我打听赵寄客这个人吗?咯,现在,他就在我们杭家大院子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见一见?〃
  小掘一郎一言不发地从刚刚坐下的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掏出了放在左边口袋里的一只老式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就往外走去。
  杭嘉乔一看这副架子,就知道他的这位皇军上司,是要去会一会杭州城里的大人物赵寄客了。
  梅机关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在中国本土物色他们看中的官员,其中有三条标准:一是日本留学生,主张〃日中亲善〃的;二是日本洋行的买办,地方上的地痞流氓;三是中国的失意政客、官僚、军阀、退职的文武官员及隐居的林泉名宿。
  照杭嘉乔想来,赵寄客赵四爷就是一个典型的第三类人才。不过,凭他杭嘉乔多年来的了解,知道赵寄客是决不会出山为日本人做事的。关于这一点,他也已经用各种婉转的语言向小掘一郎解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皇军大住对赵寄客会发生那么大的兴趣。他调动了他所有的智慧,也还是不太能够吃透像小掘一郎这样的人。
  嘉乔亲眼看到过小掘一郎杀人。他在马上悠闲地踏步,突然拎起手枪就朝路边一枪,一个妇女应声倒下,小掘的马连停都未停。嘉乔不明白他何以劳神杀人?小掘笑了笑说:〃逃难就逃难吧,背上还背什么青花瓷瓶呢?〃
  他说这话时,看上去那么平静,真正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杀人不眨眼。但嘉乔佩服他的并不是杀人不眨眼,而是他能够把人杀得这样不动声色的同时,却又能同时保留着作为平常人的那么多生活的情趣。即便是在这样戎马俊极的日子里,他也不曾忘记他的许多趣味。比如他杀了那中国妇女,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勒住级绳,回马到那女人的血泊前,弯腰捡起一块碎裂的青花瓷片。那瓷片上沾着血迹,女人还在血泊中抽搐。小掘伸着手让瓷片淋着雨,冲去了血迹之后,那女人才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嘉乔还是不习惯这种场面,时不时地别过头去。小掘却兴趣盎然地对嘉乔说:〃你看,这是什么朝代的?〃
  嘉乔看那瓷片上一个小孩子的头,便摇摇头说他不知道。
  小掘说:〃你看这孩子的脸,便知道他该是崇油朝的。崇侦朝起,中国工艺品上婴戏图的婴孩们,脸上突生怪疾,然后,一个王朝就灭亡了。你看这个小孩子的脸,不是很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吗?〃
  〃怪不得那女人就死了。〃
  〃嘉乔君,你可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小掘斜了他一眼,勒马继续前走。
  〃这可真不是我能够回答得了的。〃嘉乔一边驾马跟了上去,一边顺嘴就说,〃如果做您的翻译官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大哥嘉和,那么或许你们两个还可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村一番呢!〃
  〃你可是从来也没有和我说起过你的大哥,他是个中国文化通吗?〃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解释我与他的关系。不过我知道,拿出任何一张画来,他能够判断真伪;拿出任何一只器皿,他能知道那是什么朝代;他和人下棋,从来没有下输过。〃
  〃他和我一样,总是赢吗?〃
  〃不,他总是和。〃嘉乔笑了,说:〃连和我这样的臭棋篓子下棋,他也总是和。〃
  〃如此说来,你的大哥,倒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值得我一见的人物了。〃小掘收起了青花瓷片,若有所思地回答。
  现在,小掘一郎果然是要动身去杭嘉和居住的地方了。他再一次翻身上马的时候,吴升比刚才的态度热情多了,因此看上去他那种巴不得他们走的表情,也是瞒也瞒不过谁了。小掘看着马下打躬作揖的吴升,突然,淡淡地用日语对嘉乔说:〃我们没有能够喝上你父亲的茶,你看,他因此而多高兴啊!〃
  嘉乔顿时觉得脊梁一阵冰凉。他一时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回答:〃太君,您多疑了吧?〃
  小掘就已经策马向前赶去了,脸却往后转着,一边微笑着和吴升告别,一边对嘉乔说:〃真有意思。我来中国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而你的养父,则是我看到的最狡猾的中国老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嘉乔沉默了,他不愿意说,这意味着他的养父拒绝承认日本人是他的客人。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机,这可是他杭嘉乔没有想到的。
  小掘却笑了,说:〃没有关系,你的身上,没有他的血。你可以把他看成为一个普通的杭州人,一个和你没有关系的人。〃
  〃我是他养大的。〃嘉乔企图解释,被小掘打断了——
  〃不!没有什么比人种和血缘更为重要的了!〃他声音放高了,同时松开了经绳,他好像并不愿意人们看到这时候他的那副淡漠的神情了。
  已经有人先行一步来到了杭家大院。
  杭州商会会长谢虎臣,带着救火会会长王五权,急冲冲地走进了杭家大院,在第一进院子的大客厅前花园里,便见着正在花下赏梅的赵寄客。谢虎臣抱着拳,边作揖边说:〃赵四爷毕竟英雄,今日杭州城到哪里还能找得到你这样的闲人。〃
  赵寄客见着这两个忙人,也不回礼,一边兀自喝着杯中之酒,一边说:〃我是在这里等着与城同归于尽的。大限已近,自然是要活一刻,快活一刻的了。倒是不知你们二位跑到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你of都是党国要人,一城百姓的命都系在你们身上,你们可是不能跟了我一起去的。〃
  谢虎臣连连苦笑说:〃赵四爷好会挖苦,我们算是什么党国要人,不过生意场中人罢了。前些日子省主席约了我们同去,说是一旦杭州沦陷,要我等担负起维持地方和救济难民的责任,以免地方糜烂,那日怎么不见赵四爷的面呢?〃
  〃朱家典什么东西,也要我去见他?我不见他又怎样的,我该干什么还不是照样干什么。再说,我虽不曾与你们同去见那个朱家晔,我也不曾如你们一样,昨日一大早就去武林门迎那些日本人啊!〃
  〃原来赵四爷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王五权笑着说。
  〃我是什么秀才,我是剑客,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我虽不迎日本人,日本人若找上门来,我倒也有另一种的迎法。只怕这时候我红了眼,连你们也一块儿迎了进去呢!〃
  赵寄客这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倒把谢、王二人说得愣住了,半晌也回不出一句话来,悻悻然地就要回头走人,却又被赵寄客喝住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既然来了,自然有话要对我说的,我现在还没开杀戒呢,你们只管道来!〃
  那姓谢的只好再回过头来,说:〃今日一大早,他们杭家的嘉乔就带着一个叫小掘的日本军官来了,说是杭州眼下正处在无政府的状态,得有人出来主事。日军的供应,也需要地方绅士负责,要我们立刻成立杭州市治安维持会。我想,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得你赵四爷帮着拿个主意的——〃
  赵寄客就喝住了他们:〃放屁!亏你们想得出,这种事情找我来帮着拿主意!〃
  王五权就馅媚地说:〃赵四爷是真不晓得,还是装糊涂?日本人早就发了话呢——杭州城里有一个人是动不得的,那就是你赵四爷啊。〃
  赵寄客听了此言,倒还真是心生一悸,想,莫不是心里压着的那事儿,果然来了?眼前恍他一阵,连忙长吐一口气稳住自己,心里喝道:罢罢罢,快刀斩乱麻,今日里,谁杀进杭州城,谁就是我赵寄客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再见眼前这两个累累如丧家之犬的家伙,知道他们早已有落水之心了,只是欲盖弥彰再来扭。犯作态一番罢了。可恨他们自己要做狗,还要拉了人来垫背,也是瞎了眼睛。心里这么想着,便故意间:〃照你们说来,我倒是交了华盖运了。从前在党国手里,好歹也是辛亥义士,建国元老。如今到了日本人手里,又有他们做了我的保嫖。我是哪朝手里都是吃得开了,就是不知二位如何为自己的前程作打算?〃
  王五权是个粗人,立刻就兴致勃勃地说开了:〃我们也是这么样想的。俗话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又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还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日本人也罢,国民党也罢,无论谁在杭州,都要靠我们这些做事情的人。您老说,哪个屋檐下不是做人?如今日本人既然给我们一个出头挑事的机会,我们为了争口气又生生地扔了,天底下岂不是又多了几个呆木头——〃
  谢虎臣毕竟是当了商会会长的,知道做人还要一点遮羞布,不可赤膊上阵,一点幌子也不打,便打断了王五权的话说:〃出头挑事,什么时候不好出,偏要挑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我们还不是为百姓计,自己来受委屈。搞得不好,人家还要把我们当秦桧来骂呢!〃
  〃骂就骂好了,秦桧也不见得就被人家骂死了,倒还是在自己家里寿终正寝的呢。你看那岳飞,总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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