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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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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尝了一口。不烫不冷,不淡不甜,正好。

窦宪看着松了口气,“今天吃老鸭汤和这个。明天我去弄条野鱼来,再叫人给你炖银耳羹。后天给你吃猪蹄汤和红豆粥。”

她听他一天一天的,安排的分明,忍不住笑,“怎么一天变个花样?还野鱼,你明天还去东市买吗?”

“东市的东西也不是样样好。”他摇了摇头,“所以我叫阿顺去庄子上给我留意了,野鱼大概明天能拿回来吧。我问了王君实。他说女人身体不好,其实也不要紧,不会一直不好的。在坐月子的时候好好补,以前的病会好很多的。”他絮絮地说,“反正这阵子你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有我,你就放开吃吧,等着我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

粥不烫,可她就是有流泪的冲动,低着头,掩饰地说,“那到时候我胖了,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有些诧异,“我不高兴干什么啊?瘦有什么好的?”觑着儿子没在听,他凑近她耳朵,飞快地说,“瘦子硌手。”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来还很感动,现在也烟消云散了。呸了一声,“我吃完了,你快滚吧。”

他哈哈大笑,收拾着碗筷,坐到桌边去吃饭了。

等一家人吃完饭,窦宪去浴池里沐浴,窦武磨磨蹭蹭地跟着过来了。

他回头看到儿子,随口说,“干什么?想和爹一起洗?”

窦武摇了摇头,“爹,你还是搬回来吧。我想自己睡了。”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怎么的?”

窦武有点不好意思地绕着手指,“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很不懂事。爹每天那么忙,要上朝,还要照顾娘和石榴。几个房间的跑。我也大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还老缠着娘。娘都一直没怎么抱过石榴,一直在带我。”

他觉得好笑,走了过去,摸儿子的脑袋,“越来越乖了,知道为爹着想。”

“不是的。”窦武很老实地说,“主要还是怕娘难过。”

他哽了一下,捂住脸叹了口气,指着外面说,“行行,走吧。”

稍后他洗完了出去,果然窦武已经理了自己的东西,要走了。他心里很雀跃。但履霜依依不舍的,紧紧拉着儿子的手不让他离开。

窦宪看的心里酸溜溜的,走过去说,“干什么啊?孩子想自己睡是好事,当娘的磨磨唧唧什么呢。”

她舍不得,眼泪汪汪地拉着儿子,“为什么要自己睡呢?晚上你踢被子谁给你盖?还是和娘在一起吧。”

窦武听了,很后悔,为什么要打肿脸充大孩子呢?但窦宪在旁咳嗽了一声,他的脸立刻红了,果断地说,“还是不要了,娘。郭璜说他六岁就自己睡了,我都十一岁了。”

“那也是个小孩子。”履霜急了,想下床。窦宪见势不好,忙快步走上前,把她推了回去,又对窦武说,“快走吧。”

窦武依依不舍的,但也知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很难过地说了声“娘,我走了。”抱着被褥去了隔壁。

他的身影消失后,履霜再也忍耐不了,推着窦宪,“就是你!就是你!你赶了我儿子走。”

他觉得冤枉,“我什么都没和他说好不好?他自己来找我的。”

但她觉得就是他干的,又生气又伤心地转到了另一边去睡。

他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把她转了过来,“你也想开点。儿子大了,总要自己睡的。”

“可他回到我身边才多久啊。”她的眼圈红了。

他不想再说这个,改而道,“对了,我这几天要出门一趟,去一下河东郡。那里的水渠毁了。”

她有些诧异,“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交给底下人去办好了。何必亲自去?”

他摇头,认真地说,“民生大计,怎么不算大事?你不知道,河东郡那条水渠,本来足可以灌溉沿路的万顷农田的。哪料到一到天旱,沿堤的百姓生恐没有雨水、庄稼枯死,纷纷去渠水退去的堤岸边种东西,有的甚至还把种子撒到了堤中央。这样等到雨水一多,渠水上涨,那些农民又为了保住庄稼和渠田,偷偷地在堤坝上挖口子放水。这好不容易挖成的水渠,被弄得遍体鳞伤,面目全非,真真是变水利为水害了。这种事交给底下人去做,你说的容易。但我朝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出自世家,剩下的也以武官或者纯粹的读书人居多。所以我不放心把此事交给他们。这一次,我要自己带着那些新选拔上来的寒门官员去看。”

她不由地说,“窦宪,你变了很多。”

他有些诧异,问真的吗?

她点点头。过去的他,虽说怀抱报国之念,但只是在战场上。私下里,作为一个臣子,他其实没有太多的为国为民之心。但现在,他说话做事,都比过去稳重许多,也往往顾全大局。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道,“你安心地去吧。”

他说好,“我大概六七天能回来。你啊,我不在的时候,也别忘了每天艾草泡脚。每天吃什么,我也列了下来,告诉了半夏和竹茹。”

她说好,“睡吧。”

第二天早起,他就不在身边了。她问了半夏,得知侯爷带人去了河东郡,一下子怅然若失。

还好窦武很快就起床过来了,不久石榴也被乳娘抱着过来。母子三人在一起伴着,倒也开怀。

但竹茹在旁一直心不在焉的,履霜在孩子走后,不由地随口问了一声,哪料到,她一下子跪了下来。

履霜吃惊地道,“这是做什么?”

竹茹的两手紧紧地攥着,“请殿下恕罪。有一件事,奴婢一直没有说。那个。。。谢家的胡姨娘,带着小公子来京师了。”

履霜的心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竹茹斟酌着词句,“前阵子。。。谢老爷殁了。胡姨娘他们孤儿寡母留在茂陵没活路,所以进京来,想见一见您。”

履霜听到前半句,已不由自主地失声说,“我爹殁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竹茹避而不答,也不敢抬头,只说,“胡姨娘告诉奴婢,谢老爷重病的时候,她托人往京城窦府里报过信,想要您回去一趟。可是始终收不到回音。”

“什么意思?。。。她是说,有人拦着不让我知道?谁?”

那个名字几乎呼之欲出。但竹茹不敢说出来,只道,“奴婢安排胡姨娘暂住了奴婢家里,殿下可要见一见?”

她想也不想地说当然,呼吸急促地道,“你现在就去安排他们,来和我见一面。”

竹茹办事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宫去接了胡姨娘母子过来。

他们进殿的时候,履霜勉力地披了衣起身了,但心乱如麻,连通报声都没有听到。

胡姨娘带着孩子进殿后,立刻跪了下来,口称,“参见太后。”

履霜醒了过来,打算起身去扶她。但竹茹顾忌着她还没出月,忙抢上去,替她扶了胡姨娘起来。

履霜坐了下来,温和地说,“姨娘坐吧。”

这位姨娘是自小伺候她父亲的大丫头,为人老实。在她母亲去世后,被提拔成了妾室。但丝毫没有僭越之心,总是恭恭敬敬叫她大姑娘。过去履霜在谢府的时候,多有家仆婢女见她落魄,刻意折辱她。但这位胡姨娘总是记得她的身份,几次出手帮她。只不过她自己是个柔懦的性子,所以往往也只能吓唬吓唬丫头罢了,帮不上什么大忙。

饶是如此,履霜也感念她。唏嘘地说,“多年不见姨娘了,姨娘的身体还好吗?那是弟弟吧?”

胡姨娘屏着气一一回答,“承蒙太后殿下垂询,妾一切都好。那是犬子,四年前生的,都叫他阿重。”

履霜见她战战兢兢的,柔声说,“姨娘喝茶。竹茹,带小公子去偏殿,找小侯爷玩。”转过脸,对胡姨娘道,“还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姨娘嘱咐了丫头给我送吃食。一眨眼,就十几年过去了。”

胡姨娘见她念旧,说话也和蔼,一颗心放了下来,喏喏地称是。又觑着殿里的婢女们都出去了,突然跪了下来,“太后,太后!”

她忙走下座位去拉,“姨娘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胡姨娘就着她的搀扶起身了。红着眼圈说,“十多年不走动了,本不该一来就提这个。只是老爷去世了,家里这些年又一团乱麻,仆从们走的走,散的散。也没有什么旁支可以帮衬。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来投奔您。”

履霜安慰着她,“这些竹茹都同我说了。今既投奔了过来,自然是要照应的,姨娘放心。只是姨娘,有一事我想问清楚,我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胡姨娘擦了把泪,“三个月前。”

那也就是她怀孕的后期。她想起竹茹所说,还是不怎么相信,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我这里一点都不知道?”

“太后以为我们没有使人去报信吗?不是的。”胡姨娘一下子哭了起来,“老爷弥留的时候,一直在喊大姑娘的名字。那时候妾就叫了人,往京师报信了。哪晓得根本就没有回音。”

履霜对前半句不置可否,但抓住了后半句问,“没有回音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谢家的人没有说清楚?所以窦家守门的人,就没往里头传?”

胡姨娘摇着头,“听他们回来说,消息是传到里头去了。可窦侯听了,说一声‘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下话。他们没办法,只好回了茂陵。”

履霜几乎不能相信。怎么可能呢?窦宪瞒着她,不告诉她,她的父亲病重?摇着头说,“不可能。”

但胡姨娘哭道,“我没有骗太后。后来老爷死了,京城还来过人吊唁。当时我见那人古怪,来吊唁,说是老爷的故人之子,却不透露名字,就让府里的家丁悄悄地跟着去看。听那群人,喊为首的那个叫顺爷。”

履霜听的心里狠狠一沉,忙让胡姨娘描述一下那人的形貌。

胡姨娘努力地回想着,“高个儿、豁门牙、笑起来嘴边有个梨涡,走起路来,肩膀有点一高一低的。”

那确然是窦顺。履霜几乎觉得茫然,怎么会这样呢?

————

造反!造反!造反!

第172章 她1

正好门口传来孩童的嬉戏。是窦武带着谢重在玩。履霜正心乱,抬起头想让儿子带着谢重去别处玩。忽然愣住了。

方才谢重进来,一直畏畏缩缩的,她没看清他的相貌。但现在在日光下,谢重放开了,嘻嘻地笑着,面貌很明显了,细长眉、细长眼。

胡姨娘擦了擦眼泪,唏嘘地说,“阿重和大姑娘长的很像呢。他生下来,人人都说他最像的不是爹,也不是娘,居然是姐姐。当时老爷也惊吓的什么似的。说怎么会?我就讲啊,大姑娘以前小,眉眼还没长开,大了自然是像老爷的啊。阿重像她,其实也就是像老爷。又说,不如把咱们大姑娘接回家?老爷说不必了。谢家是什么地方,窦家是什么门楣?何况他也对不起姑娘。。。”

她说的絮絮,履霜一句都没听进去。不能置信的,一直只是在说,“怎么可能呢?”几步跑了过去,抓住了谢重。

她的力气重,谢重不由地哭了起来。胡姨娘看的心疼,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太后?”

履霜抓住她的袖子,急声问,“我和他像吗?”

胡姨娘一头雾水,好半天才说,“像。。。都是老爷的孩子,自然像了。。。刚刚我不是还说。。。”把方才的话絮絮叨叨地又复述了一遍。

而履霜觉得身体森然发冷。

为什么呢?她长的像谢璧?那也就说,她不是成息侯窦勋的女儿?那么窦武怎么会是六指呢?

她的胸口一起一伏,手攥住袖子几乎思索不了。但想到窦宪阻拦着,不让她知道父亲的死讯,像有一道闪电劈过头顶。

“云婶。。。”她喃喃地说。想起他一直说云婶还没有来。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头绪。强忍了下来,对身旁的胡姨娘母子说,“姨娘先回去吧。以后就住在京师里,安置的事,都找竹茹。”

胡姨娘面露喜色,也没多纠缠,千恩万谢的,跟着竹茹出去了。

稍后竹茹回来,履霜立刻踏前了一步,迅速地吩咐着她,“去,你现在就出宫去!想办法找云婶来!”

竹茹安抚着她,又问,“怎么找呢?茫茫人海,咱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啊?”

“她一定来过京师了。”履霜的手指紧紧嵌入掌心,努力地思考着,不让脑子迟钝下来,“所以你悄悄去向窦府的底下人打听,这段时日,他们是否护送过谁?仔细别叫半夏知道了。”

窦宪是在七日后的傍晚回京的。

一路上,他惦记着妻儿,归心似箭。又在河东郡买了不少的衣料、香粉,提在手里,打算一见到履霜就送给她。

但等到了内殿,里头竟黑漆漆的,也没点灯。他以为她在睡,有意地放轻了脚步。却听她道,“没事,你进来吧。”

他松了口气,去摸蜡烛,“那怎么不点灯?是不是刚睡醒?”又问,“孩子们呢?”

烛光被点亮,映照出她漠然的一张脸。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地问,“怎么了?阿武闹你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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