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在少女们身旁-第2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更好?那样一来,我就有条件使希尔贝特高兴了。它大概可以卖到足足一千法郎吧。我让仆人把它包了起来。由于习惯,我一向不注意这个瓷瓶,它的易手至少产生这样一个效果——让我认识它。我带上它出门,我将斯万的地址告诉车夫,让他从香榭丽舍大街走,因为那条街的拐角上有一家我父亲常去的大的中国古玩店。使我万分惊奇的是,店主立刻出价一万法郎,而不是一千法郎,我兴高彩烈地接下这一叠钞票,整整一年我都有钱每天买玫瑰花和丁香花送给希尔贝特了。我走出商店坐上马车,由于斯万家离布洛尼林园很近,车夫没有走往常那条路,而是顺着香榭丽舍大街走。当车驶过贝里街的拐角时,在暮『色』中,我隐约看见在斯万家附近,希尔贝特正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步履坚定,但走得很慢,正和身旁一位青年男子交谈,那人的面孔我看不见。我在车上直起身来,想让车夫停车,但又迟疑。这时,两位散步者已走远了,他们那悠闲的步伐所勾画出的两条柔和对称的线很快就消失在香榭丽舍的阴影之中。我随即到达希尔贝特家门前。斯万夫人接待我说:“啊!她会后悔的。不知怎么回事她不在家。刚才她上课时感到很热,对我说她想和女友出去换换空气。”“我在香榭丽舍大街上看见的可能是她。”“不会吧。总之,别对她父亲讲,他不喜欢她在这个钟点出门。goodevening(晚安)。”我告辞,叫车夫从原路返回,但没有找到那两位散步人。他们到哪里去了?黄昏中,他们神情诡秘地在谈什么呢?
我回家,绝望地想着那意想不到的一万法郎,它们本该使我有能力时时让希尔贝特高兴,而现在,我却决心不再见她。在中国古玩店的停留曾使我充满喜悦,因为我期望从今以后女友见到我时会感到满意和感激。但是,如果没有这次停留,如果马车没有经过香榭丽舍大街,那么我就不会遇见希尔贝特和那青年男子了。因此,从同一件事上长出了截然对立的枝桠,它此刻产生的不幸使它曾经产生的幸福化为乌有。我这次遭遇和通常发生的事恰恰相反,人们企望欢乐,却缺乏达到欢乐的物质手段。拉布吕耶尔说过:“无万贯家财而恋爱是可悲的。”于是只好一点一点地,努力使对欢乐的期望熄灭。我的情况却相反,物质手段已经具备,然而,就在同时,出于第一个成功的必然后果,至少出于它的偶然后果,欢乐却消失了。这样看来,我们的欢乐就该永远无法实现。当然,一般说来,欢乐的消失并不发生在我们获得实现欢乐的手段的同一天晚上。最常见的情况是我们继续努力、继续抱有希望(在一段时间内),但是幸福永远不会实现。当外界因素被克服时,天『性』便将斗争从外部转移到内部,逐步使我们变心,使我们期望别的东西,而不再是我们即将占有的东西。如果形势急转直下,我们的心尚来不及改变,那么,天『性』也绝不放弃对我们的征服,当然它得稍稍推迟,但更为巧妙,同样见效。于是,在最后一刹那,对幸福的占有从我们身边被夺走,或者说,由于天『性』的邪恶诡计,这种占有本身竟毁灭了幸福。当天『性』在事件和生活的一切领域中失败时,它便创造最后一种不可能『性』,即幸福心理的不可能『性』。幸福现象或是无法实现或是产生最辛酸的心理反应。
我捏着一万法郎,但它们对我毫无用处。我很快就花光了,比每日给希尔贝特送花还要快。每当暮『色』降临,我心中苦闷,在家里呆不住,便去找我不爱的女人,在她们怀中痛哭。连使希尔贝特高兴一下的愿望也消失殆尽。如今去希尔贝特家只会使我增加痛苦。头一天我还认为,重见希尔贝特是世上最美的事,现在我却认为这远远不够,因为当她不在我身边时,她使我担心害怕。一个女人正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通过她给我们带来的新痛苦而增加她对我们的威力,但同时也增加我们对她的要求。她使我们痛苦,越来越缩小对我们的围困,增加对我们的枷锁,但同时也使我们在原先认为万无一失的枷锁之外增加了对她的束缚。就在头一天,如果我不害怕使希尔贝特厌烦,我会要求少数几次会晤,而现在我不能以此为满足,我会提出其他许多条件,因为,爱情和战争相反,你越是被打败,你提的条件就越苛刻、越严厉,如果你还有能力向对方提条件的话。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我首先决定不再去她母亲家。我心中仍想:我早已知道希尔贝特不爱我,我如愿意可以去看她,如不愿意便可逐渐将她忘记。然而,这个想法犹如对某些疾病无效的『药』物,它对时时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两条平行线——希尔贝特和那位年轻男子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慢步远去——无能为力。这是一种新痛苦,有一天它会耗尽,有一天当这个形象出现在我脑海中时会完全失去它的毒汁,就好比我们摆弄剧毒而毫无危险,就好比我们用少许火『药』点烟而不用害怕爆炸。此时,我身上正有另一种力量与有害力量——一再重现希尔贝特在暮『色』中散步的情景——相搏斗。我的想象力朝相反的方向作有效的的活动,以粉碎记忆力的反复进攻。在这两股力量中,前一种力量当然继续向我显示香榭丽舍大街上的那两位漫步者,而且还提供取自往日的、另一些令人不快的形象,例如,当希尔贝特的母亲要求她留下陪我时她耸肩的形象。但是第二种力量按照我的希望所编织的蓝图,勾画出未来的图景,它比起如此狭小而可怜的过去来,更令人高兴,更充实。如果说,阴郁不快的希尔贝特在我眼前重现了一分钟的话,那么在多少分钟里我设想的是将来,她会想办法和我言归于好,也许还会促使我们订婚!当然想象力施展于未来的这种力量,毕竟来自过去。随着我对希尔贝特耸肩所感到的恼怒逐渐减弱,我对她的魅力的回忆也会减弱,而正是回忆使我盼望她回到我身边。过去还远远没有死亡。我仍然爱着我自以为憎恶的女人。每当人们夸奖我的发型或气『色』时,我总希望她也在场。当时不少人表示愿意接待我,我十分不快,一概拒绝,甚至在家中引起争吵,因为我不肯陪父亲出席一个正式宴会,而那里有邦当夫『妇』及他们的侄女阿尔贝蒂娜——几乎还是个孩子。我们生活中的不同时期就是这样相互重叠的。你为了今天所爱的、而有一天会认为可有可无的东西,而轻蔑地拒绝去会见你今天认为可有可无,而明天将爱上的东西。如果你答应去看它,那么你也许会早些爱上它,它会缩短你目前的痛苦,当然,用另一些痛苦取而代之。我的痛苦在不断变化。我惊奇地发现,在我心中,今天是这种感情,明天又是那种感情,而它们往往和希尔贝特所引起的希望或恐惧有关。这里指的是我身上的希尔贝特。我本该告诫自己,另一个希尔贝特,真正的希尔贝特,也许与这个希尔贝特截然不同,她根本没有我所赋予她的惋惜之情,她大概很少想到我,不仅比我对她的思念要少很多,而且比我臆想中她对我的思念也要少得多(我想象和希尔贝特幽会,探寻她对我的真实感情,幻想她思念我,一直钟情于我)。
在这种时期,悲伤虽然日益减弱,但仍然存在,一种悲伤来自对某人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另一种来自某些回忆,对某一句恶意的话、对来信中某个动词的回忆。其他形形『色』『色』的悲伤,留到下文的爱情中再作描写,在此只声明在上述两种悲伤中,第二种比第一种残酷许多倍,这是因为我们对所爱的人的概念始终活在我们心中,它戴上我们立即归还的光环而无比美丽,它充满频繁产生的甜蜜希望,或者(至少)永久的宁静忧伤(还应该指出,使我们痛苦的某人的形象,与它所引起的日益严重、不断延伸、难以治愈的爱情忧伤极不相称,就好比在某些疾病中,病因与连续发烧及缓慢痊愈极不相称一样)。如果说我们对所爱的人的概念蒙上了往往乐观的精神反光的话,那么,对具体细节的回忆,恶言,充满敌意的信(我从希尔贝特那里只收到一封这样的信)却是另外一回事,可以说我们所爱的人恰恰活在这些零散片断之中,而且具有比在我们对她的整体概念中更为强大的威力。这是因为我们读信时,一目十行,怀着对意外不幸的可怕焦虑,而并非像凝视我们所爱的人那样怀着宁静而忧郁的惋惜。这种悲伤是以另一种方式形成的,它来自外部,沿着最深沉的痛苦这条路一直深入我们的心灵。我们以为女友的形象是古老的、真实的,其实这形象一再被我们更新,而残酷的回忆却早于这个更新的形象。它属于另一个时期,是极端可怕的过去的见证人(少有的见证人)。过去仍然存在,但我们除外,因为我们喜欢抹掉它而代之以美好的黄金时代,代之以重归于好的天堂,而这些回忆,这些信件却将我们拉回到现实,对我们迎头痛击,使我们感到我们日夜等待的那种毫无根据的希望离现实多么遥远。这并不是说这个现实应该永远不变(虽然有时的确不变),在我们的生活中有过许多女人,我们从不希望与她们相见,而她们当然以沉默来回答我们决非敌意的沉默。既然我们不爱她们,我们便不算计与她们分离了多少年头,这是个反例,但当我们论证分离的效果时却忽略了它,好比相信预感的人忽略预感落空的实例一样。
然而,分离毕竟可以起作用。重新相见的欲望和兴趣最终会在此刻蔑视我们的心中重新燃起。但是需要时间,而我们对时间的要求与心对变化的要求同样苛刻。首先,时间是我们极不愿意给予的东西,因为我们急于结束如此沉重的痛苦。其次,另一颗心需要时间来完成变化,但与此同时,我们的心也会利用时间来进行变化,以致当我们原定的目标即将实现时,它却不再是目标了。目标是可以达到的,幸福是最终可以获得的(当它已不再是幸福时),这个想法本身只包含一部分真理。当我们对幸福变得冷漠时,它降临在我们身上。正是这种冷漠使我们变得不大苛求,使我们认为它如果出现在往日会使我们心满意足(其实当时我们会觉得这幸福并不圆满)。人们对于漠不关心的事不太苛求,也缺乏判断。我们所不再爱恋的人对我们所表示的殷勤,与我们的冷漠相比,似乎绰绰有余,但对我们的爱情而言,却远远不足。甜言蜜语和幽会使我们想到的只是它可能带来的乐趣,我们忘记了当初我们会希望其他一系列的情侣幽会,而正由于这种贪婪的渴望我们会使幽会无法实现。因此,当幸福姗姗来迟、我们再无法享受它,我们不再爱恋时,这个迟到的幸福是否是我们从前苦苦期待的幸福呢?只有一个人知道,当时的我,但它又不复存在,而且,只要它再出现,幸福——无论相同或不相同——便烟消云散。
我等待梦想——我将不再依恋它——的实现,我像当初不太认识希尔贝特时一样任意臆想她的话语和信,她请求我宽恕,她承认除我以外从未爱过任何人,并且要求嫁给我,由于这些想象,一系列不断更新的温柔形象终于在我思想中占据很大地盘,压倒了希尔贝特和青年男子的幻象,因为幻象缺乏补给。要不是做了一个梦,此刻我会再次拜访斯万夫人。我梦见一位朋友,究竟是谁难以确定,他对我背信弃义,并且认为我对他也无情无义,这个梦使我痛苦得猝然惊醒,醒来后痛苦未减,于是我重新想这位朋友,试图回忆这位梦中人是谁,他的西班牙名字已经朦胧不清,我开始释梦,仿佛既是约瑟又是古埃及法老1。我知道在许多梦中,人物的外表是不足信的,因为他们可以伪装,可以交换面孔,正好比无知的考古学者在修复大教堂中被损毁的圣像时,将此像的脑袋放在彼像的身躯上,而且使特『性』与名称混淆不清,因此,梦中人的特『性』与姓名可能使我们上当。我们只能根据痛苦的剧烈程度来认出我们所爱的人,而我的痛苦告诉我,梦中使我痛苦的那位忘恩负义的青年男子正是希尔贝特。于是我回忆起最后一次相见的情景。那天她母亲不许她去看舞蹈,她一面古怪地微笑,一面说她不相信我对她真心诚意,她这话也许出自真心,也许是瞎编的。这个回忆使我又联想起另一个回忆。在那以前很久,斯万不相信我是诚恳的人,不相信我能成为希尔贝特的良友。我给他写信也无济于事,希尔贝特将信交还给我,脸上『露』出同样的难以捉『摸』的微笑。她并没有立即把信给我。月桂树丛后面的那整个场面,我记忆犹新。一个人痛苦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