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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鬼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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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时,程主一方才醒悟过来,大约猜到那刘秃子逃进杵作房里面去,并不是想要占据有利的地形和自己作战,而是为了帮助那走肉取回存放在杵作房里面的两条腿的。

当时,程主一一边紧跟着刘秃子追了出去,一边在心里头梳理了一下相关的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极为疑惑的地方。

程主一疑惑什么呢?他疑惑的就是,为什么那女尸一直都不会烂,身体全部都变成了走肉?按照一般的情况推算,甚至是根据竹简古书《青灯鬼话》上面的记载,一般的走肉,都只是尸体的一部分,有的是心脏所化,有的是肝肺所化,有的则是纯粹由血肉所化,很少有尸体能够在被分尸之后,每个部分都保持不腐的状态,最终全部都化为凶戾异常的走肉的。

这其中的情况变得越来诡异了,程主一也被弄得有点糊涂了。

不过,现在值得庆幸的是,那走肉虽然凶戾,但是却还斗不过程主一,不然的话,它也不会逃走了。

就这样,程主一一路衔尾追击,紧盯着刘秃子不放。可是,毕竟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没追多远,程主一就已经被落下了十几丈远的距离,几乎就要跟丢了。

就在程主一心里正焦急的时候,不想突然侧里一阵马鼻声传来,这让程主一心头一亮,连忙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处马厩,里面正有一匹高头大马。程主一一阵欣喜,瞅了一下看马的人,发现睡得正熟,不觉快速解开马缰,翻身上马,一阵嘶喝,飞驰着追那刘秃子去了。

这个时候,刘秃子已经跑出非常远的距离了,但是程主一毕竟不是凡人,眯眼细看,盯着沿路的黑气,衔尾追击,很快就赶上了刘秃子。这时,程主一才发现,刘秃子竟然已经跑出城,向着荒野山林奔蹿过去了。

见到刘秃子的去向,程主一心头一阵疑惑,琢磨着要不要继续追,担心荒山野岭的,路途又不熟悉,万一出了事情也没人照应。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程主一突然心头一动,眼瞅着刘秃子逃走的方向,然后又用八卦方位一推算,赫然发现这鬼东西最终要去的方向不是别处,居然就是程家庄。

“好哇,这时要抄我的老巢啊!”程主一一咬牙,策马飞速追了上去。

“嘚嘚嘚——”马蹄声响,高头大马撒开四蹄飞奔。

“噗噗噗——嗤嗤叱——”前面的刘秃子像是一头野猪一般,在树林草层中飞窜着,所到之处,惊起一阵阵的飞鸟。

一阵急速的追逐,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的距离,最后,当程主一留心去查看四周的环境时,不觉是一阵的疑惑,心中隐隐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总感觉着刘秃子似乎在故意勾引自己去某个地方。

果不其然,就在程主一心中正疑惑的时候,前方,远远地传来了一点灯光。

而那刘秃子也随即直奔那灯光逃了过去。

程主一紧皱眉头,快马加鞭往前追,诚然知道危险,但也不准备放弃这个杀灭走肉的机会。

不多时,程主一就追到了灯光的近处,而这时,四周的环境也变得敞亮了,树林没有了,到处都是漫膝高的荒草,而就在这一片荒草之中,程主一赫然看到前方有一盏青灯正在随风飘摇晃动着,而待他赶到近处,仔细去看时,禁不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他发现那青灯是挂在一颗小树上的,而此时那小树下面的草地之中,正有一个小孩子,背对着他站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孩子的背影的时候,程主一心中立时就想到了程苦月,暗想这莫不是程苦月。

也就在程主一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发现那小孩已经是缓缓转身朝他看来了,然后,他再一看,发现那果不其然就是程苦月,这一下程主一差点一下子跳了起来,禁不住脱口而出大喊道:“苦月,你怎么在这里?!”

可是,程主一一句话还没有喊完,却只听一阵草层“喳喳”的急速声响传出,随即就看到四腿狂奔的刘秃子一下子从侧里冲了出来,上去就把程苦月扑倒在地上,翻滚着向一条山沟里面滚去了。

见到这个状况,程主一不觉是急得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要说,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即便是他自己的程义被那走肉缠上了,他也不会这么紧张。为什么要对程苦月这么忧心?难道真的是所谓的“隔代亲”吗?

当然不是。程主一之所以这么关心程苦月,主要是因为他在程苦月的身上寄予了太大的期望,从他之前的一些举动就可以看出来,他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把自己用来保命的鸡血石都给了程苦月,这就说明了,这个老家伙已经准备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证程苦月的周全了。

程主一这么费劲苦心培养和保护程苦月,现在却亲眼看到他被走肉缠住了,可以想象他当时的惊急心情。

当下,老人家翻身下马,忙天搁地的向着山沟冲了过去,想要去把程苦月救出来,为此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差点没把老命都跑没了。

可是,让老人家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来到山沟边上,低头向下看去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场景。

此时的山沟里面,漫漫的荒草之中,正有似乎是新刨开的巨大土坑,而在那土坑之中,此时却正有许多花白的躯体在不停地蠕动和交缠着。

程主一只是约莫数了一下,就发现那些躯体竟然足足有五六个之多。而当他再仔细看时,赫然发现程苦月居然就站在那些躯体中间,仿佛,那里就是他的游乐场一般,此时正在尽兴地玩耍着。

当时,见到这个诡异的状况,程主一几乎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他下意识地伸手到内衣袋子里摸出了那块鸡血石,紧紧地攥在手心之中,感触着上面隐隐散发出来的热力,然后又眯眼扫视那山沟,发现那里虽然阴气很重,但是却并不凶戾,再加上程苦月这是似乎也是安全的,老人家这才放松了心情,缓缓地沿着斜坡来到了沟底,立在了土坑的边上,一边看着那些如同光滑的蛇一般在泥土里翻滚纠缠的躯体,一边轻声对程苦月呼唤道:“苦月,苦月,我是大爷爷呀,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可是,让程主一失望的是,此时的程苦月对他的叫声却是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努力地搬动着什么。这个时候,程主一借着沟顶洒下的暗淡的灯光,再仔细去查看程苦月的状况时,不觉是一阵的头皮发麻,有些被惊住了。

老人家这辈子,一直都在从事阴阳鬼事,离奇的状况见得多了,可是,迄今为止,他也没有见过这般诡异的场景。这个时候,当他伸头向程苦月的身前望去时,赫然看到程苦月的手里正抱着一颗人头。

那人头黑发披散,脸孔素白,赫然是一颗女人的头颅。

小家伙就这么静静地抱着那颗头颅立在了土坑之中,仿佛那不是一颗人头,只是一块石头,没有什么可怕的一般。

第51章通灵【上】

从山上回来的那天夜里,程苦月在娘亲的陪同下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并不踏实,迷糊中,一直感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你在哪里呀——”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悠长、轻细,仿佛林间吹过的风,又好似朦胧的雾气,若有若无。

也就在这样的声声叫唤之中,程苦月缓缓张开了眼睛,随即发现自己居然是再次站在了山巅之上。

抬眼望苍穹,星空广袤,一望无垠,漫天白色的鱼鳞云衬托着一弯幽凉的月牙,深远、飘渺、虚幻。

低头看脚下,熊熊的烈火燃出一片人间炼狱。

就在那一片烈火之中,一个扭曲的身影正在挣扎蠕动。

一只素白的手,虚弱地从烈火中伸出来,用力地扒着地上的土,不时向他招摇着,似乎是在挣扎,又似乎是在求救。

“啊——”

火舌瞬间吞噬了一切,人影在大火中渐渐化为灰烬,临终不过是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切,在这个时候逼近尾声,可是,程苦月心中却充满了哀痛,是在为那惨死的冤魂感到怨愤吗?

小家伙猛然从噩梦中醒来,从床上坐起来,张着一只眼睛,无声地望着门缝里面洒进来的朦胧月光。屋子里一片的晦暗,旁边,娘亲已经睡熟了,并不知道他的状况。

没有说话,也没有声息,小家伙摸索着把衣服穿了起来,然后摸黑下床,悄悄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院子里。

抬头看时,发现天空果然如同梦里的场景,山风也一样是带着料峭的倒春寒,吹得人鸡皮疙瘩暴起。

空气里充满了春天的气味,但是,却让人无来由地悲伤。

顺手从门口提起一盏马灯,也没有点亮,就一脚浅一脚深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之后,并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山林里面的雾气便笼罩了下来,瞬间整个世界变得迷茫难辨,月色更加暗淡,身边的树林都变成了一片黑魆魆的颜色。

也就在这一片迷茫之中,一条笔直的土路却出现在了面前,然后,抬头看时,发现那路上正有一个踟蹰独行的背影。

那背影单薄、瘦削,一身雪白的长裙曳地,黑发如瀑垂下,随风飘散开来,摇曳轻动。

仿佛是一种召唤,又似乎是一种引导,程苦月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道路苍茫,似乎没有尽头,但是却又似乎只有那么一点长,走了没多久,突然前方模糊中出现了一栋黑色的大屋,那屋子坐落群山之间,飞檐勾角,雕梁画栋,华美。门前一对威武的石狮子,气势逼人。

朱红的大门虚掩着,透出里面的点点灯火。

走到近处,程苦月抬头看那门廊上面,赫然看到了“陈府”两个大字。此时的程苦月已经开始读私塾,这些字自然是认识的。

就在他正在疑惑的时候,却发现先前的那个人影在门口一晃,进到朱红的大门里面去了。

他连忙跟了上去,却不想刚走进那大门,就发觉脚下一绊,然后“啊呀!”一声叫唤,整个人扑了出去,随即脑袋猛地撞在了一块石角上,顿时眼冒金星,整个人一阵晕眩,然后居然是昏死了过去。

“咔嚓!”

霹雳的震响在耳边传来,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雨点打在脸上,冰凉,程苦月再次惊醒,已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醒着,只感觉宇宙都在以自己为中心旋转着,整个时空都在身边穿梭着。

“呜哇哇——”

一阵婴儿的哭声从雨中传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连忙循声望去,正看到瓢泼的大雨中有一栋高大的房屋,那房屋灯火通明,许多人影在穿梭着,那些人身上的穿着都非常奇怪,都是程苦月从来都没见过的。

其中的那些男人,也让程苦月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的脸色都很白,走路的时候都弓着腰,而最奇特就是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胡须,仿似女人一样,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活脱脱的女人样。

人来人往,有的甚至就从他身上踏了过去,仿似他是完全不存在的一般。

他起身扑到房屋的窗上向里面看去,看到一张挂着绸缎纱幔的雕花大床,那床宽大贵重,上面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而在床边,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妈子,此时正怀抱着一个婴儿的包裹。

“娘娘,是个公主,”老妈子低声说着话,将婴儿的包裹放到了女人的身边。

“上苍为何不能眷顾我?”听到老妈子的话,女人一声哀痛的悲呼,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甚至连去看孩子一眼都没有。

“娘娘,老奴倒是有一个主意,前日,隔壁陈阁老的儿媳妇也生了,是个小子。”老妈子低声神秘道。

“你,你这是欺君大罪!”女人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老妈子的意思,不觉是惊愕地说道。

“哼,欺君大罪就欺君大罪,被发现了大不了杀头,可是一旦事成,那荣华富贵可是享不到头的,再说了,就算不去欺君,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以一个弃妃的身份存活下去,那滋味还不如死了。老奴在宫里呆的年头比你的年岁还大,事情看得可不是一件两件了。”老妈子低声规劝。

听到老妈子的话,女人最终咬牙点了点头,对她道:“你速去办,一定要隐秘,不许让任何人知晓!”

“放心吧,这事你就交给我吧。”老妈子领命,抱起床边的女婴,转身出了房间,冒着瓢泼的大雨,没入了黑夜之中。

“呼——”一阵疾风骤雨吹来,时空流转,程苦月发现自己突然又进到了另外一所大院之中。

那大院之中,一片的漆黑,只有门口挂着的两盏风灯在雨里摇曳着昏黄的光芒。

不知不觉,程苦月进入到了一间温暖的房间之中,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女人,女人的身边,小小的摇篮之中,一个婴儿正安详地熟睡。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窗棂一声轻响,随即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跳进了房中,快速地将摇篮中的孩子抱起,然后又把自己怀中的一个包裹放进了篮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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