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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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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这个张老板的印象很好,王通可是清楚的记得在京师为那夏掌柜出头,到最后自己一干人等被关在门外的经历,那张纯德没想到方才那冷眼杀人,狠辣决断的小大人这般的和气。

张纯德是个老实人,要不然也不会被那江松欺负到那般地步,此时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听到王通问话,嗫嚅着说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在前面欠了六百两。可也有五百两的帐没有收回来,所以东凑西凑了一笔银子,只要南边的货物一来,就能周转开了。”

王通笑着回头对谭将说道:

“下午给这张纯德送两千两银子来。”

一听这个,谭将点头答应,可这张纯德却身子都软了,这就又要跪下,王通双臂扶着他,朗声说道:

“这钱是借给你的,好好做这个生意,到时候还给本官,今后本官那边的货物都在你这边采买,用心点筹措就是,利息就算你辛苦钱了,不必给我!”

做了官府的采买,又有不要利息的银子周转,做生意的都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纯德愣怔在那里半响,挣扎着跪下,却连头没有磕,只在那里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边上的女儿一直是跪着,看到自己父亲这般的感慨,在边上也是抽泣,王通还没说话,听到身边粗声粗气的有人讲道:

“地上这么凉,别跪了。”

错愕回头,却看到马三标面红耳赤的盯着那女儿看,有些手忙脚乱的说道,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来一个拳头大的布老虎,王通记得是马婆子给马三标挂在身上辟邪的,马三标压着嗓子递给那小女孩说道:

“乖,玩这个。”

那小女孩看着这个布老虎可爱,想要伸手又畏畏缩缩的不敢,马三标手里拿个小布老虎逗弄小姑娘,眼睛却盯在一边哭泣的女人身上。

身后一帮人已经有忍不住笑出声的了,王通没好气的拍了马三标的后脑勺一下,伸手拉着他就走,马三标把布老虎硬塞到那小女孩的手里,还不忘挤出个笑容,看他不管不顾还想留这里套近乎的模样,王通低声吼道:

“不要在这把人吓坏了”

这时候却有一人骑马从来路赶来,到了这边在马上就喊道:

“老爷快些回府,京师那边来信了!”

二百二十八

王通在天津,市井和官面上的事情。尽管有原来天津锦衣卫的人提供消息,可还是像个傻子、聋子一般。

通过和这船头香打交道,王通却也发现,那留下的几百锦衣卫之中,恐怕真心为自己的没有几个,要不然,船头香这样横行的大道门,为何无人告知自己。

兵备道潘达、监粮宦官万稻以及天津卫地方的文武官员差不多都是地头蛇,在此地多年,可也没有话告诉自己,俨然一副坐看自家笑话的态度。

要说那户部天津转运司,那边的衙役明显是偏向船头香,这其中可以玩味的地方也是许多许。

能在城中随时拉出百余名有些训练的汉子,装备着兵器,还有个院子驻扎,以及那“崔大爷”和金老汉,谈吐应对都是极有分寸,进退有度,一看就是和官府打长时间交道的,今天自己用暴烈手段震服住,这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腌臜手段对付自己。

王通回程走的不快。在马背上有些走神的想到,谭家的家将虽说叫王通一声老爷,可这身份却有些特殊,平时也放得开。

此时众人正在打趣马三标,刚才在张纯德家门口,马三标那傻乎乎的拙劣表现,是个人就能看得明白。

马三标性子粗豪,平日里和众人言谈无忌,这荤笑话也是挂在嘴上,可今日却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

张世强和谭将在王通一左一右,都看着自家这位大人脸色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倒没有王通此时想的那么复杂,反倒是以为自家大人近距离见血杀人有些不适,索性把话题引开说道:

“老爷,你看三标的窘迫模样,看来倒是动心了?”

谭将这么一说,王通回头看了眼,也是笑了,反倒是张世强琢磨了下,开口说道:

“大人,三标这个年纪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可那老张家的女儿是个旧的,还带着个小丫头”

王通随意的摆摆手,笑着说道:

“三标喜欢就好,那老张现在不靠着咱们恐怕活都活不下去,这样的人家放心。那女人也是风风雨雨走到今天,知道珍惜,随三标吧!”

边上两人本就是要引开话题,见王通这么讲,也都跟着笑笑,不再出声,大家都明白,马三标怎么想不重要,大家怎么想也不重要,马婆子点了头才算是成了。

“马婶,那羊骨汤能不能给我再来一碗,路上寒风太重,现在骨头还是僵的。”

王通他们回到住处的时候,京师来的信差已经到了,却是个熟人,顺天府衙门吕万才手下的差役班头王四。

王四脸色青白,精神却还好,身边放着个皮口袋,他缩在椅子上喝热汤,身上裹着一床被子。

看着王通进门,这王四连忙要站起。王通快走两步按住,能看出这位差役班头半路上吃了不少的苦,连声说道: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坐在那里说就是!”

王四却不敢怠慢,好歹在椅子上行了个半礼,放下汤碗赔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王大人,看着可比京师壮健太多了,两天前吕大人那边吩咐小的出了城,两个人六匹马,这一路上除了在驿站歇马吃草料就一直换马赶路,两天就送到了这边,大人看看这口袋的扣子,上面的银丝绳还点着火漆,未曾开封,请大人验看。”

说完,就恭恭敬敬把那口袋捧起,递给了王通,口袋封口处就像王四说的一般打了个结,那上面滴着火漆,如果被打开的话,立刻会被发觉。

王通摸出腰间的匕首,刚要去挑开袋子,边上的王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大人,吕大人那边讲了,袋子里的东西要紧,让您打开时候边上不要有人。”

虽说压低了声音,不过屋中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众人一起躬身,王通拿着那袋子去了自己的房间。

口袋虽然大,拎着时候却感觉没什么分量,进了屋拿着匕首割开了银丝绳,里面东西不多,六个牛皮纸的信封,还有个黄布的小口袋,里面装这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打开那小口袋,一个黑漆漆的铁盒露了出来,这铁盒乍一看不起眼,可细看却不寻常,黑色表面镂刻着云纹,接缝处极为的紧密,用匕首的刀刃恐怕都划不进去。

一个黄铜小锁头在前面扣住,一把钥匙正插在上面,这个黄布口袋中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展开来看,上面写的很是简短“王爱卿事事想着告诉朕,这等忠心朕明白,今后大事小情想和朕讲的,朕应该知道的,一并写出来放在铁盒之中上锁,派人送到京师美味馆管事宦官手中,只说是给朕进献的天津卫特产。自有人收纳,这铁盒锁共有钥匙两把,朕和爱卿各掌一把。”

王通翻来覆去的把这信看了几遍,张诚和邹义的字他都见过,这似乎是万历小皇帝的亲笔,认识这个笔迹,对自己将来有好处。

其余几个牛皮纸信封中装的东西就颇有意思了,全都是天津卫各个人物的起伏始末,算是几份详细的档案。

王通在船头香那边回来时候的闷气此时消散无踪,有了密奏的权力,他的进退更加从容。能详细的了解这些天津的地头蛇,打交道的时候会判断的更加准确。

兵备道潘达是嘉靖四十二年的进士,殿试的名次颇为靠前,也被选入了翰林院,这等人将来最差也是个侍郎的前程,做尚书或者入阁都有很大的可能,那真是清贵异常。

年轻人突然间踏上了青云之路,前程如此的辉煌,自然心态不同,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也是难免。

隆庆四年的时候,潘达已经是兵部某司的郎中,都说兵部左右侍郎的位置必然有他一个,可天有不测风云,就是这一年的冬天,潘达回家路上,他的车马和京师某贵人的队伍冲撞了,这等事要是和气解决,不过是两家做老爷的拱拱手,一笑而过。

偏生这贵人没有好脾气,当即就骂了出声,潘达也是年轻气盛,又自觉地前程无量,当即针锋相对。

光天化日之下,潘达又是个进士出身,呆过翰林院的,那贵人却也不敢当街动手,双方对骂了一阵也就散掉走人。

事情若这么结束就罢了,偏生有几个潘达的同乡后进为了讨好潘达,居然在文会诗社上写文赞颂,说这位潘达铁骨铮铮不畏权贵,当街怒斥某贵人。

大明有个风气,这文官扫了贵人、宦官、武将的脸面,民间先不问谁对谁错,直接就是说那文官做的有理,必然是其他几类仗势欺人,才让这科举出身的文士抖出风骨,弘扬正气。莫说百姓如此,就连那勋贵、宦官以及武将自己都是这般想。

那赞颂的文出来没两天,整个京师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这桩故事,而且也被改的面目全非,什么某贵人强抢美女,被潘大人发现,不畏强权怒声训斥,并要上本弹劾什么的,那贵人服软,那美女愿意以身相许云云。

还有那说书的编成了评话在茶馆、酒楼讲述,这潘达的风头当真是一时无两。

差不多是十天后,这消息传到了隆庆皇帝那边,隆庆皇帝在宫外做皇子几十年,对这些门道明白的很,详细听了这故事之后,就开口笑着评价道:

“无非是冲撞,双方脾气大,这两人不管谁想要美色,何必去抢,说媒的就踏破门槛了。”

皇帝一笑置之,自然也就没人去追究弹劾那贵人的错处,而且此事详细追究起来,恐怕还是潘达的轿夫走的急了些没看路。

但这个事情却让那个贵人大怒,这完完全全的是无妄之灾,这几日弄的灰头土脸不说,家里的婆娘和几个小妾还闹翻了天,然后被相熟的同伴看到,也是好一顿嗤笑。

既然天子发话评断,那这贵人也就没什么干碍了,接下来自然是打击报复,这贵人姓刘,名守有,当时就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如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用锦衣卫一查,这潘达在任内克扣军饷,收取同乡好处的事情立刻被揪了出来,这等事文官每个人都在干,不独潘达一人,大家默认不说就罢了,闹出来还是要治罪的,当即就是罢官待罪。

寒窗十年,金榜题名,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却因为路上的一次吵架闹的前程全无,一切荣华富贵烟消云散,潘达心中的愤恨懊悔可想而知,众人也都以为他彻底完了。

但隆庆五年初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潘达被外放到莱州府做个了知府,按说六部的郎中外放做个知府,品级变化不大,身份却跌了十万八千丈,有那给事中出来做个参政都惨痛嚎哭的,何况这等,但这却是仕途上的一线生机,然后又在这知府的位置上来到了天津兵备道,做到了今日。

二百二十九

刘守有何等人,背后站着当时已经是内阁大学士的张居正。他自已又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自然知道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那潘达得罪他得罪的这般厉害,那里还能给他一线生机,不整到死不算结束的,偏偏这潘达违背了常理,居然能去外面做个知府,然后到天津做个兵备道。

虽然这两个职位都是时人所说的“浊官”,未必有什么大前途的,可要是换个角度看,也是舒舒服服的缺份,最起码钱财不缺,在当地又有实权。

能从死地求生,又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实在是匪夷所思。

到现在这潘达为何对锦衣卫这般态度,如何苛刻对待,在往事中都有个解释,但他如何起复,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推手,档案中也说不清楚,似乎并不知情。

王通看完这份档案静默了会,把自己能想到的各种可能都考虑了遍。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也是年纪的确太小,对很多掌故秘事并不了解,可以推测的方向也太少,不知道为何,搞不清楚谁在背后运作潘达,心里总不舒服。

拆开第二份牛皮信封,里面说的是监粮宦官万稻的履历,张诚在十二监中是名副其实的第二人,查个宦官的身份简单的很。

万稻何处人,有何亲眷,何时净身入宫,去何处当差,又怎么得到这个职分都写得明白,对于宦官们来说,在天津做个监粮也就是寻常,算不得什么,至多捞点银子回去,还捞不了许多。

这万稻也就是在御马监当差勤勉,按例也轮到他出来,结果就派出来做了个监粮,来了这边没有出错,对上面孝敬从来都是只多不少,准时准点,也就长久做下去了。

不过这万稻的身份也有处不同,当年曾在景王身边当差,嘉靖四十年景王病死,他也回到了宫中。

嘉靖一共有八个儿子。也就是裕王和景王两个儿子活到了成年,但景王在嘉靖四十年的时候病死,嘉靖因为迷信二龙不能相见,所以对自己的儿子很不亲近,裕王和景王之间的兄弟情谊深厚,据说裕王身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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