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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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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教徒。”
“我也不是旧教徒。”
“哼月p 你可以高兴啦。”
“你把我送到哪儿去!”
“送到首长那儿去。走吧,坏蛋,不然我就把你……”
押送的人轻轻地用刀尖触了葛利高里一下子,磨得锋利的、冰凉的刀刃,恰好触到盖利高里的军人衣领子和皮帽子中间的光脖子上,突然一阵恐怖的感觉,像火花似的一闪,代替了无能为力的愤恨。他把大衣领子支起来,半侧回身看了看押送的人,嘟哝说:“你别胡闹,听见了吗?不然,我可要把你那个玩意儿夺过来啦…
…“
“走,坏蛋,别说话!再说,把你的脑袋砍了!把手背到后头来!”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说:“我本来就没有说话嘛,别骂人啦。瞧你,又臭又硬……”
“别东张西望!”
“我根本就没有东张西望呀。”
“往口,走快点儿!”
“是不是可以跑呀?”葛利高里掸着落在睫毛上的雪花问。
押送兵没有吭声,把马一夹,由于出汗和夜里的潮气变得湿淋淋的马胸膛撞在葛利高里的脊背上,一只马蹄子踏在他脚旁,踩得融雪直响。
“你慢着点儿!”葛利高里用手掌撑着马鬃大声说押送兵把马刀举得跟头一般平,小声骂道:“你给我走,狗崽子,不许说话,不然的话,我就不把你送到地方啦。我于这种事可不费劲儿。住口,一句话也不许说!”
一直走到村边他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在村头上的一户人家大门口押送兵勒住了马,命令说:“进这个大门。”
葛利高里走进了敞开的大门。院子深处有一座宽大的铁顶房子。几匹马在板棚檐下打着响鼻,响亮地嚼着于草。台阶边站着五六个带枪的人。押送兵把马刀插进鞘,一面下马,一面命令说:“进屋子里去,顺着走廊一直走,左手第一个门,走吧,别东张西望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啦,混账东西!”
葛利高里慢慢地走上台阶。站在栏杆旁边的一个穿着长骑兵军大衣的人问:“抓到了吗?”
“抓到啦,”押送葛利高里那个人的熟识的、沙哑的声音不很高兴地回答说、“在风车旁边抓住的”
“是党支部的书记,还是别的什么人?”
“谁他妈的知道。坏蛋一个,究竟是什么人——咱们立刻就会弄清楚,”
“也许是土匪,再不就是维申斯克肃反委员会在玩花招,假装土匪。我中计啦!
像傻瓜一样中计啦,“葛利高里心里想,故意在门洞里磨蹭,想集中一下思想。
开开门以后,他头一个看到的是福明。福明坐在桌旁,四周是许多穿军服的、葛利高里不认识的人。床上堆着军大衣和皮袄,马枪并排坚在板凳旁边;马刀、子弹袋、军用袋和马鞍袋也乱七八糟地堆在板凳上。从这些人身上、军大衣上和武器上发出浓烈的马汗气味葛利高里摘下皮帽,小声招呼说:“你们好啊!”
“麦列霍夫!真是冤家路窄!咱们又见面啦!你这是从哪儿来呀?快脱脱衣服,请坐。”福明从桌边站起来,走到葛利高里跟前,伸出一只手来,“你在这儿逛荡什么呀?”
“我有事情来的。”
“什么事情?你跑的可真够远呀……”福明用探索的目光打量着葛利高里。
“说真的——你是在这儿避难吧!”
“说得对。”葛利高里强颜欢笑,回答说。
“我的弟兄们在哪儿抓到你的?”
“在村子旁边。”
“你上哪儿去?”
“去天涯海角……”
福明又直盯着葛利高里看了看,笑了:“我看,你是以为我们抓到你,会送你到维申斯克去,是吧?不,老兄,我们去那儿的道路也不通啦……害怕!我们已经不给苏维埃政权服务啦。跟它分手啦……”
“离婚啦,”一个已经不很年轻、在炉炕旁边抽烟的哥萨克用低沉的声音说。
有一个坐在桌旁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关于我的事情,你一点儿也没有听说吗?”福明问。
“没有。”
“好,请到桌边来坐吧,咱们好好谈谈。给咱们的客人端汤和肉来!”
葛列高里对福明说的话一句也不信,他脸色苍白,态度矜持地脱下大衣,坐到桌旁、他想抽烟,但是想起了他已经有两天没有烟草了。
“有烟抽吗!”他对福明说。
福明殷勤地递过皮烟盒来。他看到葛利高里的手指头拿香烟的时候轻轻哆嗦,他那波浪般弯曲的棕红胡子里又露出了微笑。
“我们已经起义反对苏维埃政权。我们——为人民的利益而斗争,反对余粮征集制和委员们。他们把我们愚弄了这么久,现在轮到我们来捉弄捉弄他们啦。你明白吗,麦列霍夫?”
葛利高里默不作声。他点上烟。贪婪地一连使劲抽了几口,他的头有点儿晕了,恶心得要命,最近这一个月他吃得不好,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这些日子他竞衰弱得这么厉害。他灭了香烟,拼命吃起东西来。福明简单地把暴动经过和在地区内流窜的初期情况谈了谈,还把自己流窜誉为“进军”。葛利高里默默地听着福明的谈话,几乎连嚼也不嚼地把面包和烤得很不好的肥羊肉吞下肚子。
“在人家作客饿瘦啦,”福明好心肠地开玩笑说。
葛利高里打着饱嗝儿嘟哝说:“我又不是住在丈母娘家里。”
“一点儿也不错。你放开肚子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们可不是吝啬鬼。”
“谢谢啦。现在该抽口烟……”葛利高里接过递给他的香烟,走到放在板凳上的一只铁锅前面,操起木碗,舀了一碗水。水凉丝丝的,还带点儿咸味儿。吃得舒舒服服的葛利高里贪婪地喝了两大碗,然后津津有味地抽起烟来。
“哥萨克并不十分欢迎我们,”福明坐到葛利高里身旁,继续说:“去年暴动的时候都把他们吓坏啦……不过志愿兵还是有的。已经有四十多人参加了我们的队伍。不过我们期望的不仅仅是这一点儿。我们要把全区发动起来,甚至叫邻近各区——霍尔奥尔斯克和梅德维季河口区也来帮助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再来跟苏维埃政权倾心地谈谈!”
桌于周围是一片热闹的谈话声。葛利高里一面听福明说,一面偷偷地打量着他的同谋者。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他一直还不相信福明的话,以为福明是在耍花招,为了小心起见,所以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总不开口也不像话。
“福明同志,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么你们想干什么?想发动新的战争吗?”
他竭力驱赶着向他袭来的睡意,问。
“这我已经对你谈过啦。”
“要改换政权吗?”
“是的。”
‘那么你要建立什么样的政权呢!“
“建立哥萨克自己的政权!”
“首领政权?”
“建立什么样的政权我们以后再说。老百姓选择什么样的政权,我们就建立什么样的政权不过这种事还不是很快就能办到的,而且我对政治问题也是个外行。我是个军人,我于的事情就是消灭那些委员和共产党员,至于有关政权的问题,我的参谋长长帕林会跟你谈的一他是我这方面的专家,此人很有头脑。学问很大。”福明把身于侧向葛利高里小声说:“原沙皇军队的上尉。是个聪明小伙子!他正在内室里睡觉呢,生了点儿小病,大概是因为不习惯这种生活:我们行军的路程总是很远的。”
门廊里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的杂沓声,呻吟声,克制的活动和压低的叫喊声:“给他点儿厉害的!”桌边的谈话顿时停止了、福明警惕地朝屋门看了看。有人猛然地把门推开。一团白色的雾气贴着地面涌进了屋于。一个身材高大、没戴帽于。
穿着保护色棉袄、灰色毡靴子的人,由于背上啪地挨了一下子,所以倾身向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然后肩膀猛地撞在壁炉台上。(奇*书*网*。*整*理*提*供)在门关立以前,有人在门廊里兴高采烈地叫喊:“请你们再收下一个吧!”
福明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扎在军便服!“的皮带,”你是什么人?“他威风凛凛地问。
穿棉袄的人大喘着气,用手摸了摸头发,想要活动活动肩胛骨,但是疼得被起了眉头。他的脊梁骨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大概是枪托子——打了一下子。
“你为什么不说话?舌头割掉啦?你是什么人,我问你哪?”
“红军战士。”
“哪个部队!”
“第十二征粮团,”
“啊啊,这可太难得啦!”坐在桌边的一个人笑着说。
福明继续审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是拦截部队……派我们来……”
“明白啦,你们有多少人在这个村子里?”
“十四个人。”
“其余的人在哪儿?”
红军不做声了,使劲张开嘴唇。他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咯咯地响,一条细细的血流从左边嘴角流到下巴上。他用手擦了擦嘴唇,看了看手掌,然后往裤子上擦了擦。
“这个坏蛋……你们的……”他咯咯地往下咽着血,嗓子里咕噜咕噜响着说,“把我的肺打坏啦……”
“别害怕!我们会给你治好的!”一个矮小的哥萨克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朝其余的人挤挤眼睛,玩笑说。
“其余的人在哪儿?”福明又问。
“护送车辆去叶兰斯克啦。”
“你是哪儿来的?什么地方的人?”
红军战士用像发疟疾似的闪光的蓝眼睛看了福明一眼,把一团血块吐在脚下,用已经是响亮的低音回答说:“普斯科夫省。”
“普斯科夫人,莫斯科人……我们见识过这些人……”福明嘲笑说,“小伙子,你为抢别人的粮食跑得太远啦……好啦,谈话完毕!我们怎么处置你呢,啊?”
“应该放掉我。”
“你真是个天真的小伙子……也许咱们真该放掉他吧,弟兄们?你们觉得怎样?”
福明的胡子里闪着笑容,转过脸朝桌子旁边的人们问。
仔细观察着全部经过的葛利高里看到那些被风吹成褐色的脸上露出了矜持、会心的笑意。
“叫他在咱们这儿子上两个月,然后就放他回家去看老婆,”一个福明分子说。
“也许,你真可以在我们这儿子吧!”福明竭力掩饰着笑容,问。“我们给你马、马鞍子、新高筒皮靴——换下你的毡靴子来……你们的长官对你们的服装大不关心啦。难道这叫鞋吗?已经化冻啦,你却还穿着毡靴子。参加我们的队伍吧,啊!”
“他是个庄稼佬,从出娘胎就没有骑过马,”一个哥萨克装疯卖傻地故意尖声说。
红军战士默不作声。他脊背靠在炉炕上,用已经炯炯有神、明快的眼睛打量着大家。他偶尔疼得皱皱眉头,呼吸困难的时候,就微微地张开嘴。
“你是留在我们这儿,还是怎么的?”福明又问。
“你们是些什么人呀?”
“我们吗?”福明高高地把眉毛往上一挑,手摸着胡子说。“我们是为劳动人民而战的战士,我们反对委员们和共产党员们的压迫,你看,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这时葛利高里忽然在红军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原来你们是些这样的人……可是我还在想,这是些什么人呢?”俘虏露出沾着血的牙齿笑着,仿佛是因为听到这么新奇的事儿使他感到高兴、惊讶,但是他的话音里带着一种使大家都不由地警惕起来的声调儿。“照你们的说法,是为人民而战的战士,是吗?是这样。可是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上匪而已。要我给你们干?哼,你们可真会开玩笑!”
“你也是一个很有风趣的小伙子嘛,我看你……”福明眯缝起眼睛,简短地问,“是共产党员吧!”
“不是,您怎么啦!我是个非党的战士。”
“不像。”
“真的,是个非党的战士!”
福明咳嗽了一声,转身朝着桌于喊。
“丘马科夫!把他干掉。”
“你们杀死我毫无意义。你们没有理由杀我,”红军战士低声说。
大家都没有说话。丘马科夫是个短粗的漂亮哥萨克,穿着一件英国皮背心,他不高兴地从桌边站起来,理了理向后流得很平整的棕红色的头发。
“这种差事我已经干烦啦,”他从堆在板凳上的马刀堆里抽出自己的马刀,用大拇指试着刀刃,兴奋地说,“你不一定亲自动手嘛。跟院子里的弟兄们说一声就行啦,”福明建议说。
丘马科夫冷冷地把红军战士从脚到头看了一遍,命令说:“你在前头走,亲爱的。”
红军战士离开了炉炕,背微驼,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地板上留下了些湿漉漉的毡靴印。
“进来的时候——也应该擦擦脚嘛!来了一趟,给我们这儿留下些脚印,弄得这样脏……看你有多邋遢,老弟!”立马科夫跟在俘虏后面走出去,故意装得很不高兴地说。
“告诉弟兄们,把他带到胡同里,或者场院上去。不要就在房子旁边干,不然主人们会埋怨的!‘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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