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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肉身-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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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窃亲情?(《十诫》之七)
这又是一个伦理的例外事件。  偷别人的东西(钱包、小车)是刑事犯罪。对人身私有财产的法律性保护,是个人的外在自由的基本条件之一。  如果人心灵的私有财富不能得到法律的保护,个人是否可能获得内在自由?偷别人感情上的东西,算不算犯罪?算什么犯罪?  要确定什么叫做偷一个人心中的私有财富,相当困难,但在现实生活中,的确可能经常发生一个人偷另一个人心灵上的东西的事。例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爱他(她),得到了他(她)的感情,然后又转身走掉了,而他(她)却因为这些情话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此跌入不幸,算不算心灵上的东西被偷窃?  梅依卡的母亲生梅依卡时难产,虽然母女俩最终都平安无事,梅依卡的母亲却再也不能生孩子,本来她很想再要孩子,为此她一直很伤心,怪罪梅依卡使她不能再生育。母亲经常对梅依卡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梅依卡得不到母爱,从小养成了忧郁的性情。父亲很爱梅依卡,梅依卡心里难过时,他就吹箫给她听。  梅依卡十七岁那年,快要高中毕业了,教艺术课的老师波伊特克对她说了好多含糊其辞的情话。忧郁了十几年的梅依卡在波伊特克的情话中得到了从父亲那里无法得到的安慰,而波伊特克却让她怀了孕。波伊特克对梅依卡说,自己还没有当父亲的心理准备,有了孩子会断送自己的艺术创作前程。他劝梅依卡堕胎,梅依卡无法接受。  梅依卡的母亲也反对堕胎,但对梅依卡说,她还是个学生,怎么可以有孩子?为了梅依卡的前途,母亲说当作是自己的女儿给梅依卡的孩子报户口,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如今,梅依卡已大学毕业,女儿玛嘉已经六岁。梅依卡想要回女儿,母亲回答说:“你可以每周看一次玛嘉,但她属于我,我死后属于你。”梅依卡觉得母亲当初说为她好,其实是偷走了自己的女儿,波伊特克是她母亲的偷窃行为的同谋,他们为了各自的意愿偷了自己的感情。“实际上,波伊特克是为了避免一宗丑闻。他与我的恋情只是他的无数次恋情经历之一。他对我说过,艺术家需要不断有新的感情经历的刺激,才能保持艺术生命力的旺盛。承担感情的后果,不是艺术家的事。”  梅依卡决心带着玛嘉出国。  她申请了护照,乘一次儿童联欢会的时机,抱着玛嘉哄她去公园玩,把玛嘉“偷”走了。  梅依卡带玛嘉找到波伊特克,想拾回过去的爱情。波伊特克很冷淡,不愿意归还当初从梅依卡身上借去的情感。他对梅依卡说,要么把玛嘉送回去,要么他去别处。波伊特克与梅依卡的母亲一样,不愿归还当年从梅依卡那里偷去的女儿。  谁是偷窃者?  按法律,玛嘉是梅依卡母亲的女儿,从孩子的情感经历来说,梅依卡的确算偷了孩子,甚至偷了孩子的感情。玛嘉一直叫梅依卡的母亲“妈妈”,梅依卡央求玛嘉叫她“妈妈”, 玛嘉总对她直呼其名。玛嘉经常在半夜哭,说是梦中遇上恶鬼,梅依卡的哄抱不管用,她已经习惯了梅依卡母亲的哄抱。  梅依卡的母亲拒绝承认偷了梅依卡的女儿,她说当初梅依卡自己同意把女儿给她。波伊特克也拒绝承认偷了梅依卡的情感,说梅依卡当时自愿同他发生感情。梅依卡当时只有十七岁,还不懂得什么事。她母亲和波伊特克不认为这是一个理由。他们问,说偷另一个人心灵上、情感上的东西,这个问题真实吗?被偷的人会说,自己不小心、年幼,就像一个人没有把钱包放好,没有太提防(小心心灵扒手)。可是,人们会不小心随意放置心灵和情感?心灵和情感需要保管好?人与人的感情纠葛可以用〃偷〃来界定?  顺手随便拿走别人的情感和心灵,算不算偷?  基斯洛夫斯基会说,这样的问题不易回答。  偷的人不会说东西是偷来的,而是说顺手拿来的。偷是趁别人没有防备时拿走东西,如果一个人趁别人情感脆弱或疲惫时拿走情感,就是偷一个人的情感。可是,母亲当初说为梅依卡好的那些理由都是真的,并没有要欺骗她。波伊特克当初对梅依卡说的情话,也是真的,只是后来对她的情感变了。要寻找到这件事在道德上的对错,根本没有可能;人与人之间情感上、心灵上的牵缠和受伤,是无法追究道德罪过的。  梅依卡只好带着女儿出逃。第二天早晨,母亲和波伊特克在一个小火车站追上了梅依卡和玛嘉——玛嘉对梅依卡的母亲叫着“妈妈”,奔了过去。  梅依卡带着被偷得空荡荡的心,独自上火车走了。她母亲在站台上喊:“女儿,你回来。”从梅依卡紧贴在车窗玻璃上的那双也想对玛嘉这样喊的眼睛来看,忧郁症会陪伴她一生。  生命个体的偶在性与社会的伦理秩序的规范性不相吻合。对伦理问题的思考,是从伦理秩序的规范性出发,还是从生命个体的偶在性出发,完全不同。基斯洛夫斯基和皮斯维茨的伦理思考从生命个体的偶在性出发,但他们又以“十诫”来命名自己的思考,而“十诫”的伦理思想明显是从伦理秩序的规范性出发的。  《十诫》的叙事是依据旧约《申命记》中的“十诫”的诫命之意来编写的。基斯洛夫斯基和皮斯维茨花了一年半的时间,研究了好些释经书,才写出脚本。但是,他们并不想为摩西传达的耶和华的“十诫”做现代注疏,也不采取道德律法论或道德理想主义的立场来思考现代伦理问题。找寻《十诫》与“十诫”的释经学关系,不仅徒劳,而且会错过理解《十诫》的机遇。旧约的“十诫”只是基斯洛夫斯基用来激发现代社会生活中个体的伦理感觉的符号,如他所说:“确定《十诫》与圣经的十诫的关系最恰切的字眼应是借口。”  在波兰,既有社会主义的人民道德,又有天主教的教规道德,它们都是社会的规范性伦理秩序,离开了这样的规范性,个体偶在性的道德裂缝就显露出来。从这样的意义上看,自由的伦理必然会是艰难的伦理。基斯洛夫斯基说:“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神秘的结。隐秘不可告人的一隅。” 《十诫》的叙事关乎的不仅是道德意识的冷漠,更多的是道德行为的艰难。  《十诫》的伦理思考从生命个体的偶在性出发,避开了社会制度及其意识形态与伦理问题的牵连。《十诫》以人民民主制度的波兰为叙事背景,但基斯洛夫斯基有意抹去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生活符号,避免可以让人联想到社会主义生活场景的细节。这不是为了躲过意识形态检察机关的审查,而是要让《十诫》的叙事探讨“纯粹”的伦理问题——作为现代性问题的伦理问题,成为一种叙事的元伦理学。  这种思考对于现代社会——无论哪种政治制度——中个体的人,都是有效的,无论在人民民主社会还是自由民主社会,什么叫诚实、谎言、友爱、亲情、负疚,都是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时时面临的私人问题: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相?何谓诚实?何谓不诚实?它们的本质如何?我们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它们?  基斯洛夫斯基说,这就是《十诫》提出的基本问题。  
我想信任却没有能力(《十诫》之九)
在浪漫主义时代,施莱尔马赫曾经写过浪漫的“十诫”,其中有一条戒律说:“你不该缔结必然要破裂的婚姻。”这显然是一句浪漫的废话。谁愿意缔结必然会破裂的婚姻?谁在结婚时会设想婚姻的破裂?  可是,在现代社会,人们缔结的必然要破裂的婚姻越来越多,因为实际已经破裂的婚姻越来越多。  为什么?  传统的婚姻是由神性或天意的绳索系起来的,人们把婚姻看作姻缘也好,看作上帝的安排也好,看作八卦排得顺也好,总之不是个人能够单独决定的。婚姻自由最能表明现代的个人自由伦理的精髓:婚姻是由人意的绳索系起来的,这人意就是个体人的性情——所谓两情相悦。然而,个体人的性情恰恰最不可靠。这还不是说人的性情易变,因此不可靠;而是说,个体性情极具差异,个体性情中的欲望极其多样,如果婚姻以性情为基础,就是不可靠的。缔结以性情为基础的婚姻,几乎就等于缔结必然要破裂的婚姻,除非两个人运气好,碰巧性情相合。在传统的婚姻关系中,信任并不太重要。自从婚姻由人意的绳索系起来后,相互之间的信任就变得重要起来,它成了以个人性情为基础的婚姻的安全网。如果这网破裂了,人意的,而非神意的婚姻的碎裂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洛麦克是个外科医生,那天他从老同学——一位性科医生那里回来,已经走不动了。  老同学告诉洛麦克,他身上突然出现的性无能不是心理性的,而是功能性的,很难医治。洛麦克觉得这无异于宣判了自己婚姻的死刑,作为一个医生,他科学地认为没有性能力的婚姻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  这天晚上,洛麦克与妻子汉嘉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懒洋洋的月光,不停抽烟。夜过三更,洛麦克终于对妻子说,自己的性无能已难治愈,她最好改嫁。  “夫妻之爱并不仅是每周两三次的五分钟呻吟,不在两腿之间,而是在心里。我只要能抱着你就满足了。”  汉嘉说完这话,就趴到洛麦克身上,紧紧抱着他。  “你还年轻,会有需要。”  “我会自己解决。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拥有的,而不是没有的。”  现代的生活感觉中,性归属了个体人的性情,而且是自在自为的性情。有每周五分钟的呻吟,不等于有夫妻之爱,没有这五分钟的呻吟,也算不上夫妻之爱。洛麦克相信汉嘉不是说的假话,她的确爱他。他们已是十多年的夫妻。但汉嘉的性需要很真实,她真能忍受?洛麦克不想骗自己。  性的需要归属于个体的总体情愫,要抑制它比较容易,一旦性欲成了自在自为的性情,要抑制它的渴求,就相当艰难了。洛麦克不太相信汉嘉能自己解决性的渴求,因为他自己清楚这种需求的自在自为。现代文化对性渴求的塑造,使它成了人的自我人格的标志。  汉嘉果然陷入情与欲的挣扎。一天,洛麦克听见汉嘉接电话的声音有些紧张,开始监听汉嘉的电话,发现汉嘉在与过去的同学斯普勒约会。斯普勒以前喜欢汉嘉,被汉嘉回绝了。如今,汉嘉借父母空置的住房与斯普勒偷偷相会。  洛麦克跟踪汉嘉,坐在汉嘉和斯普勒幽会的房门外的楼梯上,尖起耳朵倾听他们在房间里展开肉体之欢的声音。洛麦克觉得吃醋是衡量两性之爱的天平,不吃醋,也就等于对汉嘉没有欲望了。洛麦克干脆偷偷配了汉嘉父母的房子钥匙,潜入房内躲在衣柜里。  那天,洛麦克从衣柜的门缝中看到汉嘉先进来,她显得有些慌张。一会儿斯普勒也进来了,他要抱汉嘉,汉嘉把他推开:“我今天约你来,是要告诉你,我们不要再来往了……在你的怀抱里我感到感情受到伤害。我不是说你对我不好,你对我再温柔不过了。我指的是自己对自己的伤害,我会失去已经拥有的想与他一起生活的人的拥抱。”  斯普勒闷闷不乐地走了。  汉嘉突然看到洛麦克藏在衣柜里的眼睛:“监视我?为什么监视我?我软弱,但我在挣扎。我想得到你的信任,而不是监视。”  婚姻就这么破裂了。  也许,如果汉嘉没有与斯普勒幽会,洛麦克会信任她。  洛麦克对妻子的信任以什么为基础?以汉嘉的清白为基础?  基斯洛夫斯基会说不是这样。信任不以什么为基础,他是对汉嘉的爱,包含体谅她的软弱和过错,理解她的挣扎,理解她选择的艰难。信任不是猜疑的反面,而是爱的支撑,对方跌倒时抱住对方。无论汉嘉会做或做过什么,如果洛麦克爱汉嘉,就应该信任她。洛麦克一开始就没有信任汉嘉,那夜里的交谈后,洛麦克心里留下的是恐慌和不安。他担心汉嘉会守不住自己的身体,而不是信任汉嘉对他的爱。汉嘉与斯普勒的幽会,不是洛麦克对汉嘉失去信任的原因,而只是印证了他对汉嘉的猜疑,然后以搜查、窃听、跟踪来对待汉嘉的挣扎。信任的丧失是爱的丧失,猜疑、不安、恐慌只是爱的丧失的结果。  爱的丧失往往是因为一个人把自己的爱的对象想象为天使,想象为诗歌或小说中的语言,想象为一个自己梦想出来的人,总之是自己的性情虚构出来的一个人。对于现代人来说,伦理行为变得艰难,首先不是因为社会的道德观念秩序混乱,何谓善、恶已经没有了社会共识,人们难以找到可以遵循的道德品质,而是虽然知道什么是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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