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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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观念，一旦被颠覆，江湖该如何动荡，人心该如何惶惶不安。若人们一直信赖的大侠，正义之士，皆是些面目可憎的小人，那人们的信念，该如何寄托？人心一旦不安，世道，也就彻底毁了。他们也是顾全大局。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今日你杀他们，往后他们杀你，何苦何苦啊。”
夜灵韵一字一字吐出，字字咬牙，“为了人心，就可以让我夫君枉死，让他背负万古骂名，让我女儿惨死！她才多大，他们，却连她都不放过！我蛰伏二十年，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为我夫君报仇为我女儿还血债，我为何不做！”
玄机老人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低低在夜灵韵耳边说了句什么。夜灵韵一惊，定定地看着他，“当真？”
“千真万确。”说罢，玄机老人将苏陌颈部头发束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的右耳后，一枚心形的红色胎记露了出来。夜灵韵瞬时，整个人怔住了。
玄机老人却径自走上楼去了，“可否到别处谈谈？”
夜灵韵很快跟了上去，“沁蓝，不要让比别人打扰我们。解了她的穴道罢。”
路清澜上去解开苏陌的穴道，叹了口气，“总是爱胡来。好端端地，把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路清澜语气清淡她，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心疼。
苏陌笑了笑，却不想说话，她要休息。闭目，默念水龙吟，为自己疗伤。
二十年前，苏紫星并非无辜狂性大发。紫星教本不是魔教，甚至锄强扶弱，荆州城的百姓都敬紫星教为神教。紫星教有一对可延年益寿增进内功的海底黑珍珠。只要将其磨成粉服下，内功必定增强六七成。江湖中人对那两颗黑珍珠觊觎已久。
那日苏紫星出荆州去办事，只余夜灵韵与一个出生不久的女儿在荆州。夜灵韵去寺庙内为女儿祈福，带了十一名弟子。回来的路上却遭到伏击，十一名弟子只存活一人，夜灵韵护住女儿一路厮杀，最后被逼落悬崖。
那活下来的最后一名弟子将事情告知了门内他人，亦是气绝而亡。苏紫星回到教中，妻儿遍寻不着，心中悲愤交加，体内疯狂之血发作，四处杀人。苏紫星本身武功极高，借着狂性大发，武功更是五人能敌，眼看无辜百姓惨死，十二门派才联合起来将他杀死。
谁知，夜灵韵却并未死去，她跳下那悬崖，为一条河流所救，只是不见了女儿，心中料定女儿已死。心灰意冷地回到紫星教，却听闻了一个更绝望的消息，苏紫星被十二门派联合杀死与楚州城外！
夜灵韵心中悲愤难平，暗中调查了三年，才查出当年偷袭她母女二人的黑衣人竟是十二门派中的悲石门、白鹭宫、流星刹、郭舍所派来的！他们竟将自己的当日的卑鄙行径瞒去，联合其他八派杀人灭口！这股怨气，夜灵韵是死也化不去的！她抱着报仇之心，麻木地苟活至今。
夜灵韵却不知，苏陌因为体重太轻，比她先冲走，被玄机捡到，带回去了。到了琼花谷才发现苏陌脖子里竟挂着一枚黑色珍珠雕镂成的耳坠，骷髅内刻着极细小的五个字，苏城始遇卿。应是苏紫星是在苏州第一次遇到夜灵韵。那时两人方是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罢。所以玄机为苏陌取名苏陌。寓为苏城紫陌中，相识相恋。
　
　
夜灵韵不说话，苏陌是她的女儿，她确信不疑。玄机老头说的话却并不是不无道理，若要让天下人知道，苏陌是她的女儿，那往后苏陌一辈子都难以在江湖立足！若是这次她当真杀绝十二门派之人，苏陌定会遭人追杀！甚至母债女偿。所以仇她不能报，女儿她更不能认！　
“你要想清楚，现在至少，这世上，你还有个亲人。失而复得的亲人，若你定要杀人报仇，你当苏陌会原谅你？她心地善良，决不会容忍你多杀一个人！她与沈白羽又私交甚好，若是知道你杀了他的父亲，她绝不会原谅你。你想再次失去至亲，再次尝到那种骨肉生离死别之痛，那只管杀人，”玄机老人又冷冷道，“若你执迷不悟，我定会为了大局，交出苏陌！”他是在赌，赌一个母亲在仇恨与孩子间，如何选择。他当然不舍得交出苏陌。那可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宝贝徒儿。　
夜灵韵沉吟良久，眼泪不住地滚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玄机，“好，我会荆州去，但是，你必须保证陌儿的安全，若让我知晓她与人欺负了或者身份被揭穿了，我定要拼死杀人满门！”　
玄机老人看着面脸泪痕的夜灵韵，有些不忍，道，“我会保陌儿安全，毕竟这二十年，含辛茹苦，我早已当她是我孙女。她又伶俐可爱，我喜欢得紧，你大可放心，她不会有事。去整个琼花谷都会保护她的。只要……只要你放弃报仇之心。”他知道自己的那番话很是残忍，但为了天下不大乱，他只好这么说了。夜灵韵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有仇不能报，有女不能认。　
夜灵韵当真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苏陌睁开眼时，夜灵韵与玄机老人都已下来了。夜灵韵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罢，对十二门派说，往后别出现在荆州，否则，见一个杀一个！”　
苏陌永远不会知道，夜灵韵有多想抱着她叫声女儿，永远不知道她那淡淡的一眼要忍住多大的痛苦和冲动，更不会知道，她慈眉善目的师傅对夜灵韵说了什么。只是知道，她突然不杀人了，决定要走了。心里大大的高兴。　
对着夜灵韵咧开嘴笑了笑，“多谢夜妇人，多谢了。”　
夜灵韵一瞬间，泪水决定……　
苏陌见她哭了，走上前去，替她擦了擦眼泪。随师傅走了。　
夜灵韵的眼泪，彻底，崩溃……　




阴谋（一）


苏陌带玄机老人与路清澜到了何府。她自己躲进了房间，玄机老人与路清澜则去找了十二门派的众人。
苏陌虽非说破，但心里却隐约能猜到七八分。她若非与夜灵韵有特殊关系，她绝不会轻易离去。那两只耳坠，分明是一对的。想起耳坠，她的耳坠，夜灵韵还未归还。她摸了摸脖子，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夜灵韵，为何不肯认她，苏陌心里自然清楚。她聪明的很，有些事，她是极容易想通的。她眼睛酸涩的很，脑海里想起夜灵韵说到死去的女儿时，那种寂灭如死的眼神，她的心都纠在了一起。方才与夜灵韵分别时，苏陌忍了又忍，这下，到了房内，眼泪却是簌簌地滚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正是韶华之年，少女之心，还无法完全体会身为人母的心情，只是觉得悲从中来，悲伤无法母女相认，共享天伦。她的心是万万不及夜灵韵的心痛的。
房外有人笃笃地敲门，敲得很急。苏陌顺手抹了把眼泪，跑去开门了。门打开来，是一脸淡然的萧城和满脸笑意的沈白羽。敲门的自然是沈白羽。
“苏陌，告诉你个好消息，紫星教将夺取的令牌都送回来了，统统由你师傅带回。今日紫星教本已到了楚州，不知玄机老人想了什么法子，竟使他们又撤回去了。所以，也不用与他们交手了。”沈白羽说的兴高采烈的，也没注意苏陌的脸色。
倒是萧城，有些察觉了，拉了拉沈白羽的衣袖，制止他说话。“陌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脸色不太好啊。”
沈白羽终于停了下来，看了苏陌一眼，问道，“怎么啦？”
苏陌摇摇头，笑了笑，“真是天大的好事呢。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白羽你们先回吧。”说罢，门就关上了。沈白羽与萧城都是愣了愣。站了许久才走。
傍晚时，萧城与沈白羽再去找苏陌时，怎么敲门，屋内都没有人应，情急之下，沈白羽一脚踢开了房门，萧城喃喃道，果然，这个时候就该有你这般蛮力的人在才好。沈白羽一记凌厉的眼神射去，萧城乖乖噤声了。踢**门，屋内却是空空如也。
苏陌坐在池边撕着白馒头，一片一片的扔进池内喂鱼。有人走来，笑道，“如你这般喂鱼，恐怕，鱼儿都会给你喂得撑死。”
苏陌回了神，看了来人一眼，是个年轻公子，斯斯文文的，却不知是何人，“你是？”
“流星刹少主，楚文曲。敢问姑娘芳名？”楚文曲一眼不眨地看着苏陌，温和地笑了笑，这笑，让她想起萧城来。心下不免轻松了许多。
“苏陌。”
那人点了点头，大笑道，“原来你就是玄机老人座下医术第一的高徒苏陌，也是智擒骋马帮的苏姑娘啊。”
苏陌不喜欢别人如此说她，有些尴尬，起身想走了，楚文曲却是有意戏弄她，折扇一打，拦住苏陌的去路，道，“姑娘如此美貌，却有何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苏陌有些恼了，瞪了他一眼，“不必。”足尖一点，飘身离去了。
楚文曲却是笑眯眯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如此灵秀的女子当真是少见。
　
　
萧城和沈白羽还在何府四处找苏陌，回到宴席时，却见苏陌已经坐好了，身边自是她一贯冷淡的师兄，和向来慈眉善目的师傅。沈白羽走过去，道，“死丫头，去哪了？”　
苏陌一笑，吐了吐舌头，“就不告诉你。”此时，楚文曲走了进来，苏陌变了变脸色，埋头吃菜。　
萧城看了楚文曲一眼，此人向来多情，难听点，是向来好色，仗着自己有些才气，长得又算不错，斯文秀气，便四处招惹漂亮姑娘，骗人感情，名声好坏不一。看苏陌如此眼神，那楚文曲定是对苏陌动了什么歪脑筋。萧城不免咳了咳，此地不宜久留，趁早离开罢。　
既然紫星教已撤去，十二门派也就没有聚在一起的必要了，自当是要散去了。何戒嗔却非要留众人再留宿一宿，以尽迟来的地主之谊。　
路清澜与玄机老人当日用完晚膳便走了，走前问起苏陌可要与他们一起回谷，苏陌本想跟着走了，沈白羽却硬要她留下，并承诺改日定将苏陌安全送回谷内。路清澜也就没有强行带回苏陌。只是玄机老人走前有些担忧地望了眼她，想开口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萧城见苏陌有些魂不守舍，早早叮嘱她回房休息去了。苏陌走后不久，楚文曲也不见了。　
夜半，萧城与沈白羽同时听到隔壁有沉重的东西被丢出的声音。起身追出来看时，地上只余一滩血迹。声音是从苏陌房内传出的，他们却没有听到过有东西进去的声音，只听到了丢出去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想敲门，后面宅子却又是一声惨叫。沈白羽闻声追了出去，萧城竟一时拉不住他“白羽回来！小心有诈！”他担心苏陌，又敲了敲她的房门，房内却始终没有声响。眼角却瞥见苏陌的窗户开着。他纵身跃了进去，一扇火折子，点亮了房内灯烛，苏陌倒在窗下，萧城差点踩到她。　
沈白羽追出去时，已然没人了，只见十二门派的唐门门主唐修德倒在房门口的地上，房门敞开着，他双目圆睁，一脸惊恐的样子，沈白羽探了探他的鼻息，唐修德已死！此时，人却多了起来，何家侍卫点着火把将沈白羽围了起来，何玄走出来，问道，“何事？”却见沈白羽刚从躺在地上的唐修德身边站起。有些吃惊，此时，沈白羽才发现，自己现下是百口莫辩，在场所有人都会认定他是杀害唐修德的凶手。　





阴谋（二）


萧城此时也过来了，带着笑意，“白羽，有看清楚方才是什么人吗？”
沈白羽立刻明白过来，道，“我赶到时，那人已经跑，速度太快，没看清楚。”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沉默不语，何玄开口道，“沈兄也是赶来查看明情况的？”他也不上前查看尸体，只是定定地望着沈白羽。
沈白羽点了点头，道，“我与萧城听闻这边有人惨叫，便赶了过来。到此处，就看到唐修德倒在地上。探他鼻息，已是死了。”
何玄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萧城一眼，“此事事关重大，既然沈兄出现在死者身边，也只好请沈兄明日暂留府内，迟些再回鹤行山庄了。”
沈柯也走了过来，听到何玄这么说，自是很气愤，“何贤侄，你此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儿是凶手不成？”
何玄不卑不亢，道，“不是怀疑，只是想请沈兄协助查明真相罢了，师伯莫生气。”
萧城文雅地笑了笑，“这个是可以，敢问何兄，今日府内是何人当班？共几人？”
何玄回头看了一眼，道，“今日是我门下第七堂当班，共三十人当班。”
萧城点了点头，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约莫三十来人，道，“这就怪了，当班人数共三十，按规矩，当班巡回应是分成几队在各处护卫，除非何府第七堂小队个个都是轻功高手，否则如何在同一时间赶到北唐院啊。我与白羽所住的钟宗阁乃是距离北唐院最近之地，连我都还未赶到，你们倒是都到齐了，倒像是……”
“像是什么？”何玄有些愠怒，横眼看了萧城一眼。
萧城不紧不慢道，“倒像是，一早便约好集中在某处，然后一起冲出来一般。呵呵。”
何玄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预谋在此嫁祸他人吗！”
“何兄莫生气，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