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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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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然黄昏,日头斜斜西沉,众人在林中等候着,王大郎有些嘀咕了,他问道:“伙头,汴军会进来么?他们不会绕过去吧?”
李诚中沉声道:“应该不会,看这天色,当是歇宿的时候了,这片林子比较适合扎营。不过也不好说……看运道吧。”
大伙听了也不再言语,只是紧张的盯着林子外面。
过了一会儿,林子外面果然出现了汴军的身影,赶着牛车懒洋洋的往这边走。离得近了,牛车停下来,那两个弩手持弩就向林子里过来。李诚中示意大伙儿藏好,众人心中都是一紧,靠在树后的缩了缩身子,躲在灌木后的矮了矮身形,骑在树上的也小心的把吊在半空的腿收了回去。
那两名弩手小心翼翼的进来,略略查看了一番,便要退回去招呼同伴。李诚中藏在树丫上,正好就在两名弩手往回退的地方,眼见弩手就在自己脚下经过,一咬牙,大喝一声:“动手!”便从树上扑了下来。
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李诚中打算等汴军进入树林后四面杀出的。在计划中,这两名弩手是对酉都威胁最大的敌人,是关键要剪除的重点,他特意安排周砍刀、周小郎、王大郎和另一个弟兄薛肥专门照看这二人。但此刻情况出了变化,汴军军官居然安排两名远程攻击的弩手进林查探,他不知道汴军军官出于什么考虑作出这样的安排,但如此天赐良机他怎么可能放过?于是临时变更了计划,发出命令,自己首先跃了下来。
两名汴军弩手靠得很紧,猛然听见树上发出喝声,不禁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扭头往上看去,就见一个黑影顷刻间压了下来。
李诚中扑下去的效果出奇的好,直接便将两名汴军弩手扑倒在地,紧跟着冲过来的周砍刀和周小郎也扑上来按住两名汴军弩手的手脚,王大郎和薛肥则挺枪就往空隙中扎了下去。只听几声惨呼,两名弩手顿时了账!
李诚中捡起弩手遗落在地上的两具弓弩,见上面还扣着两支短弩箭,随时可以射击,便转身将弓弩交给赶过来的两名善射的弟兄,然后招呼大伙儿往林子外冲了出去。
根本没等李诚中招呼,周砍刀和周小郎早已当先冲出林外,朝着那伙儿汴军杀了过去。
林外的汴军早听到林中传来的惨呼声,都乱纷纷的拔出了刀剑,领头的军官大声问了几句,没等听到林中同伴的回应,就见一群人从林中杀了过来,天色昏暗中也分辨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汴军不愧是久经战阵的老军,若是换做别的行伍,在这种情况下早就转身逃命了。可这几个汴军却没逃,靠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半弧形的阵面准备应敌。
眼见周砍刀和周小郎两人傻乎乎的就要往上撞,李诚中大急,忙吩咐持弩的两名弟兄发弩攻击。这两人是关外游侠儿出身,尤善弓箭,准头着实了得,又是持弩发射,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怎会失手。只见两枚弩箭疾射而出,准确的射翻了两名汴军。弩箭发射完后,两人将射空的弩具扔在地上,从背后摘下弓来,又搭上了羽箭。
汴军一见这边有远射的好手,军心终于丧了,领头的军官大叫一声,当先就向后跑,剩下五个也跟着转身逃跑。眼见着又是几箭射了过去,射翻了两个,剩下的四个汴军已然跑出了弓箭射程之外。
李诚中忙招呼大伙儿追击,周砍刀提着腰刀怒吼着,当先追了过去。他是追在最前面的,但汴军抛下了刀剑,身上负重便轻了很多,跑起来也就快了不少。双方的差距逐渐拉大,眼见就追不上了,恨的周砍刀狂怒,口中“狗杂种!贼汴军!”不停的呼喝,却只能无奈的看着汴军逐渐跑远。
就在李诚中以为追不上了,刚要呼叫周砍刀回来的时候,对面忽然冲过来七八个人,迎面堵住了汴军逃跑的路线,挥刀就砍、挺枪就刺。汴军连忙散开,绕着圈的跑。这时候李诚中带人也追了上来,前后一夹,便将几名汴军包住,刀枪并举,顿时化为肉泥。领头的汴军军官还大声求饶,周砍刀根本不听,在他身上砍了十数刀才罢手。
对面来的不是旁人,却是张兴重他们那伙儿的弟兄。两边会合上,都气喘吁吁的相互对视着,然后猛然间一阵大笑。这番大胜,让众人一路败逃的沮丧心情都去之一空,大伙儿都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王大郎一改之前的怨气,指着张兴重笑骂:“好小子,这时候赶过来捡便宜!功劳减半!”
周砍刀则过去一个熊抱,将张兴重紧紧搂住,什么话也没说。
张兴重拍了拍周砍刀的肩膀,道:“周大,你要勒死某么?快撒手!”他从周砍刀的怀里挣脱出来,冲李诚中点点头,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李诚中挥了挥手,示意张兴重无需多言,两人都微笑相对。
陪着周砍刀将牛车上的人头全部掩埋之后,大伙儿开始清点收获。
这次战斗酉都不伤一人,全歼十名汴军,为周各庄乡亲们报了仇,可谓大胜。除此之外,缴获的东西也让大伙儿兴奋了一番。这伙儿汴军十分精锐,配备也相当精良。十副皮甲,连带头盔,让从未配发过甲胄的酉都一阵欢欣鼓舞。健卒营仓促成军,只有队正以上军官和少数老兵有甲,是以这十副甲胄对于健卒营的弟兄们来说,算得上稀罕之物。
但李诚中看来,最稀罕的还是那两具臂张弩。这种东西李诚中在卢龙军中见过,银葫芦都在和魏州城守军对射的时候曾经使用过一些,但数量不多,据说百多年前大唐鼎盛之时,军中有大量的格式弩具存在,实在是杀敌利器。此刻乱世之中,弩的造价太贵,所以卢龙军中配备很少。想不到这一伙儿汴军中就装备了两具,看来此番斩杀的汴军应该是精锐了。
十副甲胄、两具臂张弩、十柄腰刀,牛车上还有四匣弩箭,这些东西让酉都来了个大换装。赵大打扫战场最是干净,甚至连汴军身上的衣服都扒了下来,看得李诚中头皮发麻,躲开赵大好几步。其他人则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周小郎接过赵大递来的汴军衣服,在自家身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满意的说了句“合适”,实在让李诚中无语得很。
李诚中在此战后威信大竖,收获清点完毕,大伙儿都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下令分派。
李诚中将两名善射的关外弟兄划拉出来,配发臂张弩,成为酉都的远程射击力量,又让赵大改回老本行,专门给酉都弟兄管好做饭等后勤事务,并负责照看牛车。如此一分,他手下便直接指挥王大郎、赵大和两名弓箭手。
剩下的十八个弟兄略作调整,以原班人马为主,分作三伙,还是张兴重、周砍刀和姜苗带领。张兴重和姜苗各带四人,专门配备长枪,身上穿戴皮甲,战时组成两组枪阵顶在第一线;剩下的八人由周砍刀带领,全部改配腰刀,战时护卫枪阵,临敌时短兵相接、近身搏杀。
这么一番调整之后,等于减少了张兴重和姜苗的人员,姜苗倒罢了,李诚中却担心张兴重有什么想法,刚想过去解释,张兴重却冲他一笑:“李郎,不须多言的,某明白,这样分派对酉都好。”
周砍刀心下对李诚中十分感激,何况他更喜欢冲在第一线厮杀,是以完全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酉都的再一次变革顺利完成,李诚中也松了口气,当晚就在小树林中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酉都继续向北。有了空出来的牛车,大伙儿把甲胄、刀枪等重物都堆在车上,脚下更加轻松了一些。经过昨日的并肩战斗,众人之间无形中亲密了许多,行军路上不时发出一阵阵欢笑。
这两日里没什么事情,酉都遇到过两次大队汴军步卒,却都提前绕道或是躲避开了,是以安全抵达冀州最北端的永济渠。渡过永济渠,就将进入瀛州地界,再向北穿过莫州,便能抵达幽州,到时就算真正回到安全的地方了。
王大郎很奇怪,按理说就算大军经过,往日异常繁忙的永济渠岸边也应该有渡船才是,可找了整整一个上午,却是连一丝人烟都没有。于是建议李诚中继续沿南岸向东,那边有个渡口,或许可以找到船只,若是还没有船家,那附近也应该有水浅之处可以涉渡。
王大郎消息灵通,又是深州人,冀州紧挨着深州,对这边相当熟悉。李诚中同冀州本地人周砍刀和周小郎商量了一下后,立即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酉都沿河南岸向东进发。
可是越走却感觉越是荒凉,路上经过的几个小村子都杳无人烟,大家心里也有些打鼓了。再行不多远,到了王大郎所指的渡口处,赫然映在眼前的是一片大战之后的战场。无数卢龙军士卒的尸体铺满了整片原野、河沟。
第十四章北回归线(四)
成片的尸体倒在沿河两岸十数里范围内,原野上、河渠中到处都是。残破的战旗斜插在土里,车辕的碎片满地可见。大部分尸体都被剥落了衣甲,赤裸的躺在地上,只能从少数尸体上依旧残存的碎烂浅黄色布片中分辨出他们绝大多数属于卢龙军。漫天乌鸦时起时落,盘旋在荒野上,将尸体上腐肉一点点叼走的同时,也让酉都弟兄们一个个头皮发麻。
李诚中带领大伙儿沿着河岸缓缓前行,一股惨烈悲壮的情绪在所有人心中翻腾,大伙儿都被这一幕震慑住了,没有一个人有力气说话。
前行数里,酉都在河堤上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坐在堤岸上的尸体堆中,背对着大伙儿,看上去正在啃吃着什么。李诚中打了个手势,大伙儿分散开,向那人悄悄包抄了过去。离得近了,那人警觉过来,赫然起身,手上却握着一块被血浸红了的面饼。
这幅场景给酉都弟兄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个叫钟四郎的民夫在尸体堆中啃吃带血面饼的故事在李诚中的军中流传极广,最后演化成了钟四郎吃死尸的恐怖传说,此后的十年里甚至能止小儿夜哭。当然,钟四郎并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他更不可能知道从此后天下间也会有自己这么一个人物流传于史书中。
此刻的李诚中确实有些心酸,看着眼前衣裳褴褛的小个子和小个子手上那块血红的面饼,他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他吩咐赵大递过去一块肉干,小个子钟四郎迟疑着接了过来,又看了看手中的面饼,似乎有些舍不得扔掉。赵大又递过去一块新鲜的面饼,钟四郎才终于将面饼舍弃,开始大口啃肉,大口吃饼。
钟四郎是随同民夫营辎重队首批启程离开魏州的,当汴军和魏博军追击掩杀的时候,他没有瞎跑乱撞,而是紧紧跟随着卢龙军中军的旗号逃跑。对于卢龙军大队的追击,汴军骑兵很有经验的采取了零敲碎打的战术,他们冲到卢龙军的后队中,每次分割出几百名逃在最后的士卒,然后予以歼灭。等汴军和魏博军大队跟上后,再次追上卢龙军,继续着分割。
在逃跑的过程中,你不一定要比追兵跑得快,你只需比同伴跑得快就行。钟四郎虽然个子矮小,但跑动起来却极有耐力,他始终跑在卢龙军大队之中,没有落到后面,也因此避免了被屠戮的厄运。可是,躲过了汴军和魏博军的追击却不算完,当钟四郎随卢龙军大队逃至永济渠时,却遇到了半路打劫的强盗。
强盗名为“成德军”,强盗头的名字叫王镕。成德军原是河北三强镇之一,但很不幸的是,当王镕上位之后,西有河东,南有魏博、宣武,东北有卢龙等强镇对其形成包围和打压,所以这两年一直不太好过。原先成德军是依附河东的,但后来河东军被刘仁恭打败了,所以这两年转而依附卢龙军,唯卢龙军马首是瞻,节度使王镕也一直仰刘仁恭鼻息而存活。此次刘仁恭南征,王镕以各种理由没有随同,刘仁恭也不以为意,以成德军那点兵力,卢龙军真的不放在眼里,刘仁恭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在兼并魏博后就可以不用给王镕分地盘了。
可如今卢龙军败了,趁人之危的事情在这个年代还确实是一种惯例。于是成德军按惯例出牌,从腹背上给大败的卢龙军狠狠捅了一刀。之前虽然败逃但仍然保持建制的卢龙军中军精锐在这一刀之下彻底的溃散无余,溃兵在成德军的掩杀下被挤到永济渠中,当场死伤无数。
钟四郎比较机灵,他躲到河堤下,以死尸盖住自己,然后趴在那里没有乱跑,等成德军追着卢龙军去远了,才逃离了这片战场。离开战场后钟四郎去附近的村庄转悠,想找点吃的,可是成德军在杀人劫货方面干得确实漂亮,附近几十里范围内杳无人烟,所有村子都被洗劫得干干净净。钟四郎晃悠了两天一无所获,不得已再次回到这里,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东西。可是他仍然大失所望,成德军打扫战场的时候连战死士卒的衣服都扒拉走了,岂会给他留下吃食?最终能找到的也只是几块被血浸透了的面饼。
以上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李诚中问完后叹了口气,酉都弟兄们则早已气炸了肺。大伙儿咒骂着成德军和节度使王镕,连王镕自己都记不清楚的前代远祖也倒了大霉。周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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