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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新秩序-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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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昭一惊,盯着李继俦道:“何至于此?三王分晋,却仍属河东一脉,不思齐心抗敌,却自家相斗,将来如何立足?再者,晋王昨日兵败身亡。如今只存孤与韩王,更是同心之时,岂可自相杀伐?”
李继俦道:“父王心存河东,奈何伯父无有此念。力倡攻燕者是伯父。小败之后畏惧不前者是伯父,瞒着众人出兵偷袭者是伯父,兵败后又染指晋阳者还是伯父……却未知将来窃据河东者乃伯父焉?”
这话字字诛心,让李嗣昭脑门子扑扑跳个不停。李嗣昭思索良久。终于心动,犹豫道:“只怕不好相与……”
李继俦笑道:“此事容易,只需今夜动手。以快打慢,以有备而趁不备。灭此朝食、收其残军,河东一夜克定!待明日,大军撤向武乡,据武乡之咽喉,坐视梁燕决战,进可占取潞州、退可稳保晋阳,从此以后,河东姓郑矣!”
李嗣昭看着侃侃而谈的李继俦,心中宽慰,暗道吾辈有后了。他又看向旁边始终沉默的李继韬问:“二郎意下如何?”
李继韬心不在焉,啊了一声,又哦着点点头、继而摇了摇头,看得李嗣昭暗暗恚怒。李嗣昭也不理李继韬,当下与李继俦密议一番。
黎明时分,郑军向只有一道山梁之隔的韩军大营悄悄摸了过去,到了寨边,大军发一声喊,齐齐涌入,却不想是座空营,只几十个老卒在其中酣睡。
李嗣昭大惊,以为中计,连忙挥军退出韩营。等退了出来,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并没有遭到什么埋伏。李嗣昭提问被俘的韩军老卒,却得知李嗣源早已在头半夜率军退向武乡了。
这一下子当真是将李嗣昭气得肺都炸了。
“父王,老匹夫这是要去抢晋阳啊!此贼竟敢置大敌于不顾,反而要掏了咱们后路,当真是无耻小人!父王,咱们决不能坐视了,否则基业难保!”李继俦愤愤道,说这话时,他却忘了自家的所作所为比李嗣源来得更狠。
“不错,传令全军,立刻打点行装,夜间便即撤军!……不,午时便走!邈吉列,孤与你誓不两立!”李嗣昭恨恨道。
郑军匆匆忙忙离开了石峪大营,为了赶时间,只是携带了简便的行装和粮秣,其余物资全数遗弃。李嗣昭本来还想留一支后军阻击燕军,但当此之际,哪个军头甘心留下来?问了数遍,个个沉默不语。
李继俦自请为后军,信誓旦旦说定要打好阻击,绝不堕了郑军威名,又说当此危难之际,父子连心,只有自己这个做儿子的留下,才会督军效死,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也不会尽力。李嗣昭大为感动,觉得自家这个儿子当真是懂事。但想来想去,自己身边确实缺不了这个足智多谋的儿子,便否了李继俦的建议,干脆留下二郎李继韬,叮嘱他只需阻挡燕军三日便可撤离。
郑军精锐很多都跟随周德威葬送在了襄垣以北的战场上,兵力所剩本就不多,李继韬自己麾下也只有八百人。目送大军离开石峪,消失在了崎岖的山道之间,李继韬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怅。
李继韬将麾下士卒放置在前方临敌的几处高地上,简简单单下了军令,要求各部阻击三日,便自返回营帐,一整天都没出来。
石峪大营的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不远处对峙的燕军。周坎下令各部戒备,随即又调了几个营头攻打石峪大营前沿的几处小山头,试探对面的反应。
燕军一番试探攻击之后,立刻发现了守军的薄弱,于是飞报周坎。综合各方战报,襄垣战场指挥部判断,李嗣昭和李嗣源很有可能已经北撤,马上命令加大攻击力度。
驻守石峪大营前沿几处高地的李继韬所部与郑军其他军队不同,颇有几分燕军的气象,这一打下来,居然将山头守到了太阳落山,只不过损失不小。战至黄昏,燕军后撤,把守各山头的军官都松了口气,立刻汇集到李继韬帐下,请示下一步的守战之道,其实他们已经自感无力,觉得守不下去了。
李继韬已经在帐中喝得酩酊大醉,哪里有什么守战之道,被几个军官灌了几碗醒酒汤,终于似醒非醒,起身却吐了一地。众人茫然间,就听李继韬打着酒嗝喃喃道:“守?怎么守?燕军如此强悍,却如何守?守不了,便降了就是……”
第二天一早,等燕军拉上投石车来,没等发石,几处山头便俱降了。李继韬昏睡之中做了俘虏,周坎闻着他一身酒臭,皱着眉摇了摇头。
武乡离石峪并不远,只不过山道难走,故此行军较慢。但郑军在李嗣昭的拼命催促下,仍是第四天头上便赶到了武乡,远远望见武乡城头,李嗣昭下令大军停步。
郑军哨探偷偷低近武乡,却见城上一切如故,城头上插着张瑰的将旗。李嗣昭和周德威起兵向南的时候,留下三员大将驻守武乡,其中李绍宏是周德威的部将,唐礼和张瑰分属李嗣昭。哨探遥望城头良久,依稀分辨出城上驻守的一名军官是熟人,当下壮着胆子绕出来,向城头发问。
不久,张瑰出现在城头,向哨探解释,说昨日李嗣源入城,想要诈开关防,被自己和唐礼识破,已经将其斩首了。
哨探大喜,立刻回报李嗣昭,李继俦生恐这是张瑰降了李嗣源之后的诡计,便要求张瑰亲自带李嗣源人头来见。
张瑰毫不迟疑,携李嗣源、任圜、李绍宏等人首级亲自出了武乡,前来迎接李嗣昭。见了这几颗脑袋,李嗣昭大喜过望,于是命大军入城。
轻兵回袭,又是出其不意的诈城,这得要多蠢才会事机败露?李嗣昭和李继俦一边思量着独占河东的美妙前景,一边笑呵呵的询问着张瑰其中的经过。张瑰当即绘声绘色讲述一番,说得非常有趣,引发了郑军上自李嗣昭、李继俦,下自各路军头们的齐声欢笑。
等行到武乡城下时,张瑰引着李嗣昭、李继俦等进了城门,两旁都是全身甲胄的、刀枪弓弩齐全的军士,个个虎视眈眈紧盯着李嗣昭一行。
李嗣昭正在奇怪张瑰麾下何时有了那么多精良的军甲之时,忽见迎面奔来一骑,马速极为迅捷,骑者手握一杆亮银长槊,一声如雷般的嘶吼响起:“韩进通,识得某么!”
韩进通是李嗣昭拜李克用为义父之前的本名,已经二十多年没人这么唤过,此刻乍听有人这么一提,李嗣昭当即浑身一个激灵,正要发怒,却猛然看清了来人,不觉从头凉到脚。
此人又是李存勖!

第一百一十一章南北战策(五)

燕军与诸侯联军在高平一线的战事正日趋激烈,双方将士围绕界牌岭、悬壶和石嘴头等要点反复争夺,各自损伤无数。战斗最高峰时,曾一日间伤亡两千余人。
距界牌岭三十里外的泽州城,同样一片忙碌。因为城池不大,容纳不下各路诸侯,只有梁王行在居于城内,数十万联军则分布于城外各处,大小联营延绵数十里。
大军的调配、各处营头的部署、前方兵力的补充、粮秣辎重的消耗……一应事务纷至沓来,将敬翔忙的昏天脑胀。
梁王帐下文官以敬翔、李振、裴迪为首,各司其责。李振随梁王参赞兵事、出谋划策,裴迪居于汴州打理后方、补给军用,敬翔则总揽内疏、规划军政。自出兵泽潞以来,三人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尤其是敬翔,现在更是眼圈发乌、连发髻都来不及梳理。
如山的文牍堆积在屋中各个角落,几大框令箭兵符放置在巨大的桌案上,传令军士、文官小吏流水阶进来,又很快出去,几个书办正在两侧的小书案上埋首挥毫。在这间繁忙的厅堂里,敬翔却手握一张公文,沉思不语。
从七月底开始,来自河南道各州的粮秣汇集于泽州,但数量却逐步下降,从最开始非常稳定的每旬三万石,减为两万八千石,到了八月底就变成了两万五千石,而现在,则锐减为一万三千石……如果不是上个月来自南方诸侯的十三万石粮食抵达,数十万大军今日就要开始饿肚子!
敬翔手上的这份公文发自汴州,是坐镇汴州的裴迪亲笔手书,从略显潦草的笔迹和稍稍凌乱的间横来看,裴迪在书写这份公文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焦虑和不安。
由不得裴迪不焦虑,本来秋收已毕,原计划中妥妥的至少两百多万石粮食,如今却只征上来不到六十万石,剩下的都去哪儿了?这些粮食如今正在陆续解运泽州,泽州粮仓会在一个月内陆续补满,可供大军熬到十二月,但是,仅此而已,接下来怎么办?
裴迪在亲笔公文中自责。坦诚没有对这个问题引起足够重视,等开始收粮的时候,才发现缴上来的数目不对。裴迪说,为了这件事,他很是抓了一些纳粮不力的田主,甚至严办了几个节度府官吏,终于弄明白粮食去哪儿了。
从九月开始,每隔几日,便有大队粮船趁着深夜之时。沿汴河而上进入黄河,竟是去了河北!裴迪说自己起初还不相信,后来亲自去看了一回,这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以袁氏和蒋氏为首的河南豪门地主。在整个河南道购粮,以高价贩卖到河北,已经将河南道近乎掏空。据说,河北方面开出了三倍的价格接手秋粮。在如此高的利益驱动下,上自王府高官,下自州县小吏都在为之疯狂。
裴迪说。自己之所以被隐瞒了这么久,是因为身边的幕僚和官员中有很多人牵涉此事,到目前为之,已经拿获二十七人,严刑之下,各自供认不讳。随裴迪留守汴州的官吏有多少?上上下下不到一百之数,可单单这几日牵涉其中的就占了三成,再往后,还不定有多少人涉案。
拿下这些官吏后,裴迪的压力也随之陡增,各种关说情面、央求放人的都蜂拥而至,有的施以利诱,有的隐然威胁,有的苦苦哀求,有的撒泼滚打……
敬翔看了看公文后面附上的一叠票据,这是裴迪收到的部分礼金,都是“河南联合钱庄”出具的“欠款协议”,民间俗称“飞票”。最大的一张金额为“当债千贯”,最小的也是“当债十贯”,数了数,光是这摞票据,总额就超过了一万贯!
裴迪没有过多解释这些票据,敬翔也不太明白这些东西如今在河南道各州的流通程度,如果他稍微分神了解一下,也许就不会如此轻忽了。从去年下半年起,在袁氏、蒋氏等众多豪门的力挺下,幽燕联合钱庄以“河南联合钱庄”的名义,大规模在河南道各州布局,所开具的“飞票”信誉卓著,极为实用。其中的意味,就不是裴迪和敬翔所能够揣测的了。
就目前为止,两人还想不出来“飞票”与“向河北售粮”之间的潜在关系,但后者却是真实存在的巨大问题。
裴迪还说,除了梁王府——原宣武节度府的官吏外,河南道各州官府应该还有很多人参与其中,他估计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体系。但裴迪到此之后就没有办法继续查下去,因为河南道的很多州县都被梁王分封了出去,原有的上下体系正处于混乱之中,许多刺史县令都忙着希图捞上一笔,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会去何处赴任……
虽然没有办法再查下去了,但裴迪仍然调动兵力封锁了汴河水道,防止粮船继续北运,但他非常担忧的说,这种封锁密度很可能达不到想要的结果,因为他也搞不清负责封锁河道的军官里,有没有人参与此事。
裴迪最后说,为防止官吏上下舞弊,他已经严令将征收上来的所有粮食立即启运,发往军前,否则他也不敢保证这些粮食的安全。
在公文中,裴迪有很多事情没有明说,但问题却暴露无遗,如重槌般敲打着敬翔本就疲惫的内心。
袁氏、蒋氏,乃至更多的豪门牵涉其中,私通敌国,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裴迪之所以不说追责的问题,是因为连敬翔都明白,这件事情牵涉太大。且不提袁氏和蒋氏与梁王的关系,目前袁象先据守相卫,这是河南唯一与河北接壤的地方,相卫之下,一河之隔,是滑州、郑州和怀州,三州呈一线,遮护住了汴州。这三州的兵马归谁统领?正是蒋玄晖!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一旦袁象先和蒋玄晖有变,则汴州老巢不保,到时候谈什么扫平河北、底定天下?
就所了解到的情况而言,袁氏、蒋氏乃至众多豪门似乎因为贪财而输粮,造成了军前粮秣紧张的事实不假,但从意愿上说,敬翔宁肯相信他们并没有真个倒向燕王的念头。到了河北,燕王又能拿什么高官厚禄笼络他们呢?能够比在梁王身边还要尊贵么?这一点,敬翔认为他们应当是明白的。
就算要惩处的话,也应当是大战之后的事情,暂时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敬翔的忧虑来自另一方面,从裴迪的公文中可以看出,整个河南道的官场都烂了,就算不是全部烂掉,至少也烂了一半。这个问题不管是封国引发的,还是财货导致的,目前敬翔没有工夫去管,还是那句话,大战之后再狠狠整顿便是。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军粮了,这是目前最当务之急的事情。按照裴迪所说,六十万石粮食是目前能够筹集到的最后一笔,再要寻找,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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