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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重人格-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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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头全都戴上戒指。这时她正趴在地板上,伸出手来,从篮子里拿出一支支蜡笔。

我迈出脚步穿过房间,走到那两扇法国式玻璃门前,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其他人各自挑选他们喜欢的地点,纷纷坐下来。萨莉挪动她那肥胖臃肿的身躯,气喘吁吁,在房间左边那张绿色椅子上坐下来,打开她手里握着的一本活页簿。她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笑了笑,开始宣读集会的宗旨。

“这是一群多重人格患者自行筹办、主办的集会。这场集会进行的过程中,不会有治疗专家来到现场,监控我们的活动。参加集会的每一位成员,都必须考虑和体谅其他成员的感受。当一位成员发言时,其他成员不得插嘴或交谈,除非受到邀请。每一位成员都不得以过度鲜明、具体的细节,描述他或她的受虐经历。我们欢迎各位成员的分身参加集会,但我们不能让未成年的分身出现在这儿,在大伙面前演出他们的受虐经历。任何一种形式的自戕,都不得在集会中进行。每个月的第三个星期四,我们会为未成年的分身们举行一场特别集会。切记:每一位成员只能占用五分钟时间。这一来,都有机会发言。每一位成员都发言后,其他成员可以再度发言。”

我仔细端详房间里的每一个人:一位身材高瘦、眼睛深褐色、鼻梁上架着一副破旧的细框眼镜的女郎;一位上穿着美国陆军夹克、脚上蹬着一双伞兵专用厚底皮靴、头上留着一簇短发、外表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妇女;集会主持人萨莉;一位头发金黄、眼睛炯炯有神、怀里抱着一个破烂的兔宝宝的中年男士;一位头上戴着一顶插满大头针的扁帽的妇女;一位肩膀上披着一头鬈曲的黑发丝,身上背着一个大背包(里头装着三只充气玩具动物)、睁着眼睛呆呆瞪着大伙儿的女士;一位身上穿着宽宽松松的工作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海军帽、手里握着一支画笔、拼命在素描簿上画图的年轻女郎;一位神色仓皇、胳臂包扎着绷带、浑身抽搐痉挛不停的妇女。最后一个成员,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位身材丰腴、10根手闪指头全都戴着戒指、整个人趴在地板上、在一本《芝麻街》填色簿上涂涂抹抹的女士。克莱早就看上了这本填色簿。

手上戴着10枚戒指的这位女士,率先发言。她一面诉说一面画图画,头也没抬。

“我的名字叫萨拉。”她用一种稚嫩、孩子一般的口气和腔调说,“我们今天好难过、好难过哦!所以我们现在就趴在这儿玩填色游戏,解解闷。今天,我们家的猫咪死了。我们带它去动物医院。虽然我们没钱,付不起医药费,但好心的兽医还是答应收留我们的猫咪。今天晚上,我出来走走,因为我不想哭,但大伙儿都好想大哭一场哦,尤其是玛吉。”

倏地,萨拉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眼神变得空空茫茫。她抬起头来,好一会儿,呆呆望着天花板。突然,她脸上的五官开始扭曲起来——那种无比深沉的痛苦神情,使我想起《生活画报》上刊登的那种战争照片:妇女们抱着孩子的尸体,无语问苍天。她丢下蜡笔,坐直起来,伸出双手抱住膝头,一面摇晃着身子一面哀哀啜泣起来。

“萨——姆——啊!你已经离开我——了!”她呻吟起来。“你已经离开我——啦!!”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梦呓一般,她一个人愣瞪着眼睛喃喃诉说着。两行眼泪扑簌簌滚落下她的脸颊。咔哒一声,频道突然转换了,哀泣的妇人倏地消失,萨拉又回来了。她伸出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又在地板上趴下来,拿起蜡笔,开始替芝麻街的人物填色。

“你们看到没?”萨拉冷漠地说。“我告诉过你们,玛吉今天感诚到很难过哦。”说完,她就不再吭声了。

屋子外头,一辆汽车加速驶上山坡。房间里静悄悄的,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那位身穿宽松工作服的女士,手里握着一支彩色炭笔,刮,刮,刮,只管在画纸上描绘着不知什么图形。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这位名字叫做萨拉——或者玛切吉——的妇女,随时都可以转换身份,就像我和我那群分身。

过了大约一分钟,胳臂上包扎着绷带的女士忽然举起手来,“我想发言。”大伙儿纷纷回过头来望着她。“我的名字叫做辛纳蒙。”她竖起一根手指头,触摸她的下唇。

大伙儿纷纷向她打招呼,“嗨,辛纳蒙。”

辛纳蒙把她那只手指从嘴唇上拿下来,转而指向我。“我们想知道,坐在那边的那个男子究竟是谁?”

轰然一声,我的血压骤然升高,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仿佛疟疾病发作似的。房间里大伙儿吓得纷纷跳起身来。我跳下椅子。扑突,扑突,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心狂跳不停。走!

辛纳蒙吓了一大跳。“对不起。哦,天哪,真的很对不起!拜托,别走。”她伸出她那两只包扎着绷带的手,央求我别离开。“我可不是故意吓唬你的!”她亲切地向我笑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

萨莉开腔了。“卡姆,别离开嘛!这全是我的过错。我忘记告诉你,每回有新成员加入我们的团体,我都会事先向大伙儿宣布。”她挑起眉梢,望了望房里的每一个成员。“伙伴们,这位是新来的卡姆。他们家刚从马萨诸塞州搬到我们加州来。”

大伙儿纷纷向我打招呼,“嗨,卡姆。”犹豫了半晌,我终于坐下来。

“对不起,辛纳蒙,我刚才打断你的话。”莎莉道歉。

辛纳蒙伸出双手捂住脸庞,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孩子。“我又不是故意吓唬人!”她嘴里喃喃不停。

“没关系!”萨莉说。她回头瞅了我一眼,“卡姆,你不会介意,对不对?”

我勉强点头。辛纳蒙依旧把双手捂住脸庞。这时,她从指缝间偷偷窥望着我。大伙儿纷纷回过头去,望着她。

辛纳蒙嘴里依旧念念叨叨。“我的话讲完了。我只想提出那个问题。我现在不讲话了。”

现在,大伙儿全都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来了,眼光中充满殷切的期待。我只觉得浑身肌肤绷得紧紧的。我想留下来。我想发言。我想找个地洞躲起来。我想从窗口跳出去。我想念瑞琪。我想念艾莉。克莱只想拿起彩色笔,在填色簿上涂抹一番。

我抬头望了望萨莉,希望她给我加油打气。我张开嘴巴准备发言.但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我咬紧牙关,把眼泪硬生生吞回肚子里。泪眼蒙眬中,我睁开眼皮望了望伙伴们。一颗泪珠终于夺眶而出,沿着我的腮帮潸潸流淌下来。

我又张开嘴巴。这回,总算有话说出来了。

“我——我从不曾遇见过另一个多重人格患者。我很想跟大家谈谈,但我担心,话讲到一半我会突然消失,让我的分身出来跟各位见面,而我自己却回不来,因为我的心情实在太紧张了。”

这会儿,我只觉得双手冰冷。我赶紧把它塞进两腿之间,一面使劲揉搓,一面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临阵脱逃。我垂下头来,望着地板。两行鼻涕开始流出,滴落到我的脚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破旧眼镜的那个女士伸过手来,把一盒纸巾递给我。我抽出两三张,擦擦鼻子,朝她点点头,然后又垂下头来瞅着自己的手。

“我想留下来。我不想逃走。我们没有治疗专家。在这儿我们谁都不认识……我好害怕。”

泪水早就聚集在眼眶里,伺机夺眶而出,就像一群狗儿伸出爪子扒着屋子的门,央求主人放它们出去。回去!回到屋里去!太迟了。我俯下身子、伸出双手捂住脸庞,让眼泪宣泄出来。

大伙儿都没吭声,让我痛痛快快哭一场。戴眼镜的女士又把那盒纸巾传到我手里。我又抽出几张纸巾,擦擦眼睛拧拧鼻子。过了约摸一分钟,我才停止哭泣。

“对不起。”

萨莉说:“没关系。”

萨拉说:“你不必向我们道歉。”

浑身猛一阵哆嗦,倏地,我又消失了。克莱出现在大伙儿眼前。

“你你到底在画画画什么东西呀?”他结结巴巴地询问萨拉。

“这个。”她把手里那本填色簿递给克莱看。“你是谁啊?”

“克克克莱。”

“嗨,克莱。”

房间里的其他人纷纷向克莱打招呼:“嗨,克莱。”

克莱闭上嘴巴,不吭声了,因为他发觉大伙儿全都睁着眼睛望着他。

萨莉说:“克莱,你知道这会儿你在什么地方吗?”

“不不知道。”

“一群具有多重人格的人,今天晚上在这儿集会。多重人格的意思就是,你身体里头居住着一群人。”

克莱静静地听着,并没答腔。

“现在该轮到卡姆发言了。”萨莉提醒克莱。

克莱呆呆地瞅着她,满脸疑惑。

萨莉问她:“你知道卡姆是谁吗?”

克莱点点头。他竖起右手的拇指头,朝向肩膀后面指一指,仿佛告诉大家,我正隐藏在他身后某处。

“唔,在这儿,我们不喜欢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讲话。”萨莉告诉克莱。“大家轮流发言,明白吗?”

“明白。”

“你现在想发言呢,还是想让卡姆回来?”

克莱还是不吭声。

萨莉说:“好吧!现在我要把卡姆召唤回来喔。克莱,你同意吗?

克莱点点头。

“卡姆!”莎莉开始呼唤。“请你出来好吗?大伙儿都盼望你回来。”

哆嗦,转换,我又回到现场了。房间里那一双双眼睛全都投射到我身上来。我望望四周,苦苦思索: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转换身份……克莱……填色薄……集会……加州。我伸出双手捂住脸庞,心里感到非常羞愧,因为我刚才在大伙儿面前出丑。就像一群伺机夺门而出的狗儿,眼泪又在我眼眶中打转,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戴眼镜的女士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别难过!”她柔声说。

“别难过哦!”萨拉也安慰我。

但我心里却难过得很。

第二十三章

凯尔喜欢他的新学校和新老师。一搬到加州,他就交上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杰克。瑞琪把我们的新房子布置成一个很温馨的家。加州的阳光十分灿烂。屋外风景迷人。可是内心里头……

那一场又一场阴森可怖的噩梦又出现了,尽管这回巴特矢口否认,这些怪梦是他引发的。伴随噩梦而来的是冷汗不断。出现在梦境中的是一连串诡秘的意象——橱柜、外婆那刺耳的淫笑声和母亲那一声声令人毛骨惊然的叮咛,“嘘——别让别人听到了哦。”哦,不。我的脚怎么老踩不到地面呢?地面怎么突然消失了呢?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那是好事情好事情好事情坏事情坏事情坏——坏——坏!坏事情很坏——很坏——很坏哦!啊——啊!!

身份的转换越来越快速,如今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我的心灵就像一个马口铁桶,轰隆轰隆弹弹跳跳,一路滚落下山坡,坠落到悬崖下。瑞琪无力阻止,艾莉又不在身边。再一次,我一头栽进了疯狂喧嚣的旋涡。斯威奇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刀,二话不说,就在我右手臂上狠狠划了三刀,留下三道深及骨头的切口。就这么样,我们变成了电视游戏节目“割对了手臂”的下一批参赛者。

瑞琪赶紧把我送到医院。我手臂上的伤口被缝合起来。护士们一脸愁容,医生闷声不响。瑞琪打电话给艾莉,艾莉打电话给德尔·阿莫医院。于是,两天后,瑞琪把凯尔送到学校,然后陪伴我飞到洛杉矶,住进那间风光迷人宛如“拉马达度假旅馆”的医院。不一会儿,卡梅伦·韦斯特和他那群分身出现在这家医院的“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症病房”。天哪,这是洛杉矶——貂皮大衣、金钱和明星默纳·洛伊的城市!可怜的瑞琪,当天她就得赶回利昂纳镇,把凯尔从学校接回家去。

一位眉毛又浓又黑、手上戴着一只亮晶晶的金表的精神科大夫,在一个小房间里跟我面谈,评估我的病情,然后叫人把我送进隔离病房,禁闭24小时,免得我又伤害自己。你的身体若是死亡了,我又怎能治疗你的脑子呢?为了稳定我的情绪,值班医生给我开了三种药品:利醅酮使身份的转换缓慢下来;舒宁减轻我的焦虑感;安比恩让我晚上睡得好一些。这三种药帮助我度过在医院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晨,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到我脸庞上时,医院的护工——一个热诚爽朗、名字叫安吉尔的拉丁裔男子——手里拎着瑞琪为我准备的那只黑色尼龙手提袋,引导我穿越过封闭的庭院,回到身份识别障碍专用病房。两个妇人(一个骨瘦如柴,一个牛高马大)坐在内院椅子上抽烟,身边站着一个护工。我们走过她们身边,进人病房大楼时,这两位女士都回过头来打量我。身材削瘦的那位妇女,右手臂上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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