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环卿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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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欣喜不已，稳婆又转向我，劝道：“产房血腥，奴婢知道贵嫔心系昭仪安慰，无奈贵嫔未曾生育，未免沾了晦气，还请于室外等候方好。”
我闻言，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得出来，不过尔岚总算有了一丝丝好转，总归是不枉我此番心意。
“贵嫔莫急，由昭仪吉人天相，再加上有着皇恩浩荡，定是无恙的了。”
如烟随同我出来，见我满面肃然，只连声安慰我，声音中却是连半丝把握也无。
我沉默半响，只狠绝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又有何用？”妖颜纷纷


第五十五章　冷雨葬名花（三）
更新时间20111017　20：18：42　　字数：2144

　夜风吹的殿内烛火飘荡不定，我转身握了如烟的手，泫然若泣，“如烟，你可听到刚刚那侍女来传，尔岚昏迷之时，却仍是在念着皇上的名字？”
如烟眉间升起一丝担忧，咬紧唇不语。
我紧闭了双眼，狠狠的攒紧手中的绢子，一字一句道：“这便是皇恩浩荡……”
心底的凉意一丝一丝的升了起来，饶是夏末，我却如置冰窟，冷的浑身发抖，“锦衣玉食，万人敬仰又如何？”
紧紧咬牙，我一字一句吐的异常干脆，却仍旧是掩不去自己语调中的凄凉，“丈夫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刻却依旧不能陪在身边，在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依旧不能陪在身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这就是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富贵荣华。”
广袖一扬，我将桌上的诸多精致碧色杯盏尽数扫落于地，四周清脆之声顿时四起，那些青瓷落地，纷纷摔了个粉碎。
芳心向春尽，所得却仍然只是沾衣……
已是掌灯时分，室内皆燃上了大红灯烛，映的满室皆是分明，内室女人的惨叫声渐渐的大了起来。
魏太医汗如雨下，丝毫不敢懈怠，连连开着方子，一碗碗乌黑的药汁被连连送进产房，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尔岚的嗓子终于哑的哭不出任何声音，只听见内室呜呜咽咽的哭声，却是显得凄惨异常。
我实在听不下去，索性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那些老宫女见我进来，几乎又要上了阻拦。
“放肆……”
如烟见此登时大怒，猛的推开一个嬷嬷，声色俱厉的呵斥道，“贵嫔小主也是你们这些人能碰的？有几个脑袋可砍？”
众人瞬间被她震慑住，顿时变了脸色，没人敢再多言。
尔岚见着我，伸了手嘶哑唤道：“姐姐，姐姐……”
我连忙应声，疾步走到床前握了她的手，忍着泪道：“尔岚，我在这里。”
她的模样已形如枯槁，却还对我微微笑道，“没想到真的是姐姐，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着梦一般。”
“尔岚……”
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语带急切，“你坚持住，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孩子生下来你就无事可忧，定是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了。”
她摇摇头，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般，只怔怔然问道：“姐姐，皇上呢？皇上来了么？”
我猛的变了脸色。
“还是……没来么。”
尔岚见我的神情，已是猜到了几分，语气变得甚为沮丧，“皇上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来了。”
“不是，来了……来了。”
我见她如此神情，急急忙抓住她的手解释，“尔岚是皇上的爱妃，皇上又怎会不来，只是……”
我面上微微露出迟疑之色，斟酌道：“只是产婆说产房有血，阴气极重，对皇上龙体有碍，我心想，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自是不能身体受损。
更况且，有皇上在，产婆和太医都不敢随便给你接生，是故我便只叫皇上在外面等着，只要孩子一出来，皇上就会进来，你就能见着皇上了。”
我的谎言太过拙劣，只稍轻轻一碰，便可支离破碎，尔岚听我如此说，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面容顿时狂喜：“真的吗？真的吗？皇上便在外面。”
“自然是真的，”
我见她如此，眼中顿时起了酸涩之意，只得狠命忍住，柔声道，“姐姐何曾骗过你？你安心的将孩子生下来，我便叫皇上进来。”
“好……”
她的眼中有大串泪珠滚滚而出，“尔岚定将尽力将皇嗣诞下，不负圣意。”
她满脸欣慰的神情，我心中苦涩异常，终是看不下去了，急急忙找借口退了身，刚刚回到正室，略略消停些的惨叫又再次响起，似比上次更为惨烈。
我再也忍不住，却又唯恐尔岚听见，只对着那屋外的宫女咬牙切齿低声道：“皇上不是说祭祀完毕之后便会过来的吗？都过了未时了怎么还没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要是尔岚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几个脑袋可砍？”
那宫女见我如此，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回小主话，方才德公公派了小顺子来传，说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刘弘阿刘弘……”
我攒紧手中的绢子，满目涩然，“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以后会后悔么？”
绝望凄凉的情绪如轻烟，在这富丽堂皇的殿内缓缓蔓延，紧紧附于每个人的心头，叫人心生窒息。
殿外已是蒙蒙一片，内殿的惨叫声也越来越虚弱，终于听到产婆惊喜的叫声：“出来了，出来了，娘娘在用点力，孩子的头出来了……”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而后空气中终于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虽然算不上十分响亮，却足以让人惊喜不已。
一个宫女兴冲冲的跑出来禀告道：“生了生了，由昭仪生了个小帝姬。”
我闻言，面上顿时欣喜不已，急急忙欲进去，却被如烟硬生生拦住，她满脸肃然，谨慎道：“贵嫔，你现在不能进去。”
我微微一愣，她急急解释道：“奴婢听说刚产后的妇人身子最是虚弱，稍有不慎就会落下病根，皇上还未过来，贵嫔现在进去，由昭仪那边怎么解释？
若是稍有不好，昭仪气急攻心，有个三长两短的，皇上那儿怎么交代？是不是都会怪罪到贵嫔头上？”
她略略顿一顿，而后脸色一凛，一口气说了出来，“请恕奴婢冒言，只是，此事贵嫔插手，奴婢实在认为不妥。”
我愕然怔住，的确，我方才是有些失了分寸，却是没想到这些，若是尔岚稍微有着不好，只怕整个华穆苑都得为她陪葬。
更何况，我又该怎么面对产后百般虚弱的尔岚？我真的能实话实说么？
我晃晃后退两步，在雕花鎏金的凳上坐下，如烟说的对，我终究是不该插手此事的。
“贵嫔小主，贵嫔小主……”
内室又有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冲出来，见着我急忙跪下，面色皆是惶惶：“昭仪娘娘醒了，正哭着吵着要四处找皇上呢！娘娘您快去看看吧，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如烟望望内室，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终于附于我耳边轻声道：“既然事已至此，贵嫔还是进去去看看吧，昭仪那里，确实是可怜。”
我稍稍点头，此时也是无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遂敛裙迈步进去。


第五十六章　冷雨葬名花（四）
更新时间20111018　20：18：18　　字数：2031

　殿内的血腥味极重，闻之让人欲呕，床榻之上皆是一片狼藉，屋内的宫人们跪了一地，尔岚面色惨白如纸，几次在床上挣扎欲起，却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重重的摔了回去。
我心中微微一紧，急步上前扶住她，语带焦急道：“尔岚，你刚生产完，怎么就起了？快回床上躺着。”
我转过身，对着满屋跪着的宫婢们厉声道：“一堆废物，你们这些狗奴才平时不顶事也就算了，昭仪如今这般模样，都放置不管，留着你们还有何用？不如都打发去了暴室，反倒干净。”
诸人见我发怒，面上满是惊恐，垂首瑟瑟发抖，却无一人敢出言。
尔岚虚弱睁眼，见来人是我，顿时两眼放光，只抓了我的流云百褶袖口，勉强支起身子急急道：“姐姐……姐姐……”
她嘴上满是血泡，说上一句话便要喘息半天，“你先前说，皇上已是在外殿候着了，只要我生了孩子，便可以见他，现在我……现在我已是顺利产下皇嗣，皇上为何还不进来？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产房不吉利？
要不要我自己出去见他……”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尔岚……”
我喉中一梗，顿时无言，“皇上他……”
她见我神态如此，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怎么了……怎么了姐姐，是不是皇上因为我生的是帝姬，故而生气了，所以不愿意见我？”
她的眼中亦是蒙起了一层水雾，只不停摇着我的广袖，满面哀求之色，“姐姐，求求你，让我见皇上一面，我真的好想他啊！”
我紧紧的凝视着前方窗格投下来的块块斑驳，嘴唇抿的紧紧，眼见她神情几欲欲溃，显然已是瞒不下去了，只好将心一横，定定的望着她，道：“尔岚，实话告诉你，皇上他……”
“皇上驾到！”
门口突然传来公公的尖声传唤，直直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心中猛的一震，刘弘他，总算是来了么？
尔岚闻声，高兴的几欲发狂，急急拉了我道：“姐姐，我现在妆容端庄不？皇上会喜欢吗？”
我看着她浮肿的脸庞，并着两颊枯槁的神情，不由悲从心来，勉强微微一笑，替她顺了顺散乱的头发，衷心赞道：“好看，尔岚刚刚为皇上诞下皇嗣，皇上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闻言，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羞涩道：“姐姐又拿我打趣儿了，我再好看又怎么比得上姐姐？”
沉稳的脚步声越靠越近，终于在门口站定，而后却是迟迟未动。
我起身缓行一礼，恭敬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应是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疏离，微微一愣，忽而笑道：“爱妃辛苦了，方才之事，朕都已是听奴才们说了。”
我神情略略一黯，道：“臣妾不敢妄自居功，昭仪娘娘方是最为辛苦。”
四周气氛静默不已，我凝视着他的目光，思维有些飘忽出神，外面阳光正好，映的他的模样越发丰神俊朗，依稀像是那个风光晴洌的下午，他也是这般的身姿飒爽的立于阳光下，不过是轻轻一挥手，便替我挡去皇后的一切责难，如今不过才转瞬，我们的容颜依旧没有丝毫改变，但却已是成了这般相敬如宾的模样。
身旁有一怯怯的声音响起，“皇上……”
尔岚的声音带了丝丝惶恐在内，我被她之言所惊，恍然回过神来，欠身道：“臣妾已是疲累，还请皇上准许臣妾暂回行宫歇息。”
他微微蹙眉，沉吟半响，而后道：“那你便先退下吧，朕以后再去看你。”
我低低应了一声，迈步出殿，身后的内监缓缓掩上殿门，亦是隔绝里面的万千情丝。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夜已是极深了，漫天繁星并着虫鸣，已是渐渐的隐了下去，空中唯有冷冷清清的半弦孤月，冰凉的月色倾泻在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泛起幽幽的寒光。
皇辇在砖道上踽踽前行，小内监躬身在前，携了大红的守夜灯笼细细的探着路，我微微闭了眼，斜斜的歪于辇内，神色皆是疲累，夜风袭袭，略为散乱的青丝轻轻附于面上，一下一下，带来微微的刺痒之意。
良久，方听到小内监低声道：“娘娘，已是到了。”
我微微睁眼，别苑的灯烛依旧亮着，映照出窗纸上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看样子便是若雁。
步辇微斜，我扶了如烟的手，踏着面前小内监的背缓缓下辇，如烟拿了些碎银子给他，权作打赏，小内监拿了银子，便对我做了一揖，继而欢天喜地的去了。
如烟扶了我缓缓入殿，若雁正撑着头在桌子面上打着盹儿，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垂着，如烟无奈一笑，欲上前将其唤醒。
我拉住她，摆摆手，轻声道：“她倒是也真累了，左右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索性便让她睡吧。”
她看我一眼，微微颔首。
内室的鎏金半隐鲛纱帘子柔柔的垂于地，蜿蜒逶迤，并着燃的极为璀璨的大红夜烛，铜镜前的镂空雕花古铜色盒中盛着碾的细细的芍药花灰，清韵扑鼻，如烟挑出一些，又拿来些清早的露珠就着混匀了，我拿起丝绢浅浅沾了，对着铜镜一一拭去面上红妆。
如烟拿了细细的鎏金簪尖去挑烛火，面上只做不经意道：“回宫之后，那孙小媛，娘娘思量着如何处置？”
我手中一停，眉头略略蹙起，此事虽是我无意，但无奈她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终是不能一味容忍。
更何况那孙小媛素来锱铢必较，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定已是怨恨我到骨子里，既是不能为友，我便更不能让她有机会成为敌。
思量及此，我已是捏紧了绢子，轻声道：“死灰尚能复燃，更何况人？”
如烟的面容半隐于身后，看不真切，她轻声叹息一声，道：“奴婢已是知道了。”
我略略叹息一声，“总归是同住一场，便让她略略走的体面些吧。”
如今暗夜，唯有窗外，一尊清月如钩。


第五十七章　冷雨葬名花（五）
更新时间20111019　21：37：03　　字数：2012

　第二日清早，天色微微破晓，宫婢们皆是收拾妥帖，纷纷从别苑乘轿辇回宫。
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桩桩件件起于宫内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