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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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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中统特务一听这话,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到李涵章,立刻像蝗虫一样扑过来。李涵章看着这些曾经趾高气扬的同僚,想他们以前走到哪里不是见官高一级,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可现在,不要说威风了,一个个如丧家之犬,连衣帽都不周正,就像一群码头上跑摊的地痞。一种树倒猢狲撒的悲哀,让他打了个寒颤。

在和周春生简短地交流过后,李涵章咳嗽了一声,等围在身边的中统特务们都安静下来后,这才大声说:“周副处长的话不错,大家先不要慌,等袁副处长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咋办。”

看到李涵章如此冷静,刚才还乱成一锅粥的特务们迅速安静下来,围着李涵章和周春生找地方坐下,有的喝水,有的抽烟。周云刚在车上远远地看到刚才的情况后,深怕李涵章出什么意外,撇下汽车,快步走过来,和江辉琦一左一右地站在李涵章身后,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一会儿,中统重庆调查处的副处长袁庚大步走了过来,见到李涵章,有些吃惊,但来不及多问,就先把他们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李涵章和周春生听了他的话,顿时愣了一下,随后认真分析了他带回来的消息,决定把真实情况告诉大家。于是,周春生转身面朝那帮躺着的、坐着的中统人员,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各位请安静,各位请安静。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准确的消息,希望各位听了不要紧张,更不要有情绪。重庆调查处袁庚副处长,刚刚去打探过了,因为共军迫近新津,飞机已无法在新津机场降落。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从新津去台湾了。”

众人一听,立刻又乱了:“我们不去台湾,留下来被共军抓住,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周春生嘶哑着嗓子,赶紧说,“刚才,我和李涵章主任、袁庚副处长商量了一下,我们认为,如果大家继续留在新津,是不会有出路的,所以,我们不如去凤凰山机场,也许还能在那里赶上胡宗南空运军队去台湾的飞机。诸位觉得这样可以吗?”

这些人此时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一听还有路走,也不问消息可靠不可靠,马上像刚抽了鸦片一样,来了精神:机灵些的,也不管谁的车,抢着就上;没上了的,持了枪四散跑开另外想办法去了。

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状况,周春生、袁庚两个副处长想也没想就把车让给了下属,跑到李涵章他们半道拦下的那辆货车上,和李涵章、江辉琦挤在一起:李涵章和袁庚坐一边,江辉琦和周春生坐另一边,周云刚则坐在驾驶室,负责监视司机。

车子开动了,周春生踢了袁庚一脚,问他:“刚才到底咋回事?”

袁庚白了他一眼,爱搭不理地说:“你们那位鲜大齐鲜处长做的事情,你这个副处长会不清楚?反过来问我,啥意思?”

周春生一听这话,有点儿恼了,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但路况太糟糕了,不时还要和迎面而来的车辆错车,他试了几次,都还没等站稳就摔倒了。最后,他终于不再做无用功,下决心坐了下来,喘着粗气说:“就你小子狡猾,一天见不到人影,把我扔下和那帮孙子周旋。老子嗓子都喊出血了,嘴皮子都磨破了。你听听,你听听,老子的声音都嘶哑成啥样了?”

袁庚想说什么,可才把嘴张开,一看李涵章冷眼盯着他,就把眼睛往上一斜,随后闭上了,坐在那里随着车子摇摇晃晃地养起了精神。

3

难道和自己有关?或者是不方便让自己知道?李涵章想了想,对袁庚说:“袁处长,如果有啥不方便,那就等到了新都,你再和周副处长单独交流。”

“李主任,您多心了,哪有啥不方便的?不过……我知道您和章庆恩章代局长的私交一向很好,我也是追随他多年的老部下……”

“看样子,是和章代局长有关了?如果真是,你就说吧,无论有啥变故,都但说无妨。”其实此时,李涵章心里已经猜到袁庚下面要说什么话了。

“您也许知道,章代局长从阎锡山那里领了一笔疏散费,全是金条。本来,内调局本部和我们重庆内调处的兄弟都有份儿的,最少的也能领到一两。可我们来成都后,一直待在川调处的地盘上,这事做得再机密,还是让鲜大齐知道了,他就纠集了一帮人,在章代局长临上飞机前鸣枪要钱。结果,两人硬是在机场把账算清楚了,才上飞机飞走。”

李涵章当然知道,袁庚话里的“内调局”就是内政部调查局的简称。此刻,车厢里坐的人对中统的沿革都非常清楚:1938年8月设立的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早在1947年就改名为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党员通讯局。但无论是“中统局”还是“党通局”,都属于党的机关。“宪政”开始实行之后,党务经费不能再从国库开支,蒋校长提出“党员从政”,号召党的机关尽可能向行政部门转移,于是,几经周折,1949年2月,经立法院通过,内政部调查局才得以在广州成立。而这时,李涵章早已经不在中统总部,被渗透到了重庆党部。自中统成立以来,派遣特务渗入国民政府的各个行政机关,利用公开名义扩展特务组织、开展特务活动,已经成了中统高层获取情报的主要渠道。不过,尽管因为身处重庆党部,一向和中统总部、各办事处联系密切,李涵章还是没想到内部会发生这样的闹剧,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慨叹道:

“有这样的事情吗?阎锡山给章代局长金条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鲜大齐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兄弟倒真是第一次听说。”

一直坐在一旁没吱声的江辉琦“哼”了一声,摸摸他的大鼻子插话说:“主任,只有在这种时候,人的本性才会露出来。”

“真没想到啊,这些平时满口总理遗训、校长教导的人,临逃命都不忘自己捞上一笔,一点不顾及留下来这些兄弟的生死……想想过去,咱们拎着脑袋给党国卖命,真叫人寒心啊!”周春生直直地伸着两条腿,就像那两条腿不是他的,而是那些只顾自己飞去了台湾的人的。

袁庚不想接着说那些让人难堪的事情,转头问李涵章怎么这时候才赶到新津。李涵章脸色一寒,没有答话。江辉琦于是便接过话茬,把路上车子突然出了故障的事情说了一遍。袁庚听了,长叹一口气说:“唉,这个吴茂东,坏了主任的大事。不过……也许,这就跟眼下的时局一样,都是天意啊。”

大家听袁庚说起“眼下的时局”,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把一线希望寄托在了胡宗南身上。

然而,正应了那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他们那几辆车连夜穿过成都,赶到北郊的凤凰山机场时,天已经亮了,远远地就能看到机场上空空荡荡,根本不像是在运送士兵的样子。但有人还不死心,把车开了过去,从车上跳下来,到处跑着找着,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等待他们的竟是一个空机场!

“天意啊!”站在空荡荡的飞机跑道上,周春生重复着袁庚路上说过的话。

李涵章看着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机场上绝望地疯跑狂喊的同僚,低声对袁庚说:“大家都跑了一夜,太累了,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再作打算吧。”

当天晚上,围着一堆篝火,周春生和袁庚在唉声叹气一番之后,又和李涵章谈起了目前的局势。

“潘文华叛变已经是事实。我们在10月下旬就截获了他发给他儿子的电报。”周春生是四川调查处的负责人,截获进出川以及川内各部之间的电报,是他的本职工作。潘文华是西南长官公署副长官,他的大儿子潘清洲是二三五师师长,当时正由巫山沿大巴山撤向川北。潘文华亲共,是众所周知的。早在朱毛红军北上期间,他的二十一军就与那些人有过接触。那时,潘文华不仅主动借道给朱毛红军,双方居然还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袁庚此时的心态,想必和李涵章一样。那些大权在握的人,伸出袖口的手拿着党国的军饷俸禄,缩在袖口里的手却在扒拉自己的小算盘。结果,人家永远有路可走;唯有他们,死心踏地伸出双手,而且沾满了鲜血,到头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末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总有一些人和事,会让那些顽冥的脑袋轰然醒悟,顿时开窍。

4

李涵章他们心有不甘地在凤凰山机场又等了几天,因为人生地不熟,一行人吃喝都难以为继。几天后,这些中统特务终于确信已经不可能乘飞机去台湾了,只得乘车回到成都市区,在春熙路西边的一个小旅店里暂时安下身来。

此时的成都,和前些天的重庆一样,不时传来解放军就要进城的消息,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到处是骂骂咧咧、哭爹叫娘的国军残兵败将和趁机打家劫舍的地痞流氓。这批中统特务此时驻扎的地方叫悦来客栈,此前是中统四川调查处的一个联络点,川渝两地的中统特务都对这里非常熟悉。

晚上,李涵章才安排了周云刚出去打探消息,周春生和袁庚就趁着下属都去找乐子了,不约而同来到李涵章的房间,要和他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可是,话没说到三句,周春生和袁庚就开始责骂对方。

“要不是你们带着十几个人跑来搅局,我这里何至于如此混乱?”话题是周春生先挑起的,他愤愤不平地说,“我们原本已经实行了战时体制,打算在川西、川北、川中、川南成立办事处……”

“兄弟是跟随章庆恩局长来的,计划配合行政院阎院长在川西平原阻击共军。谁知道你们川调处一点斗志都没有,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做那些花样文章给谁看?”袁庚觉得周春生在李涵章面前驳了自己的面子,心有不甘地反击。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李涵章在心里骂着。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有意岔开了话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看看他俩,问道:“你们这些天见过徐政没有?”

徐政原本是中统局西南负责人,内政部调查局局长季源溥去台湾之前,亲自提拔他当了内政部调查局研究处长,全面主持重庆方面的工作。但几天前,徐政却突然没了踪影,李涵章怀疑他悄悄来了成都。

果然,见李涵章提起徐政,周春生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我加入中统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耻的家伙!”

听他这样说,江辉琦摸摸自己的大鼻子,笑着问:“他已经去台湾了吗?”

周春生点点头,告诉他们,徐政是中共公开点名的战犯,当然不敢留在大陆。他一到成都,就带上四川调查处的处长鲜大齐去见陈立夫,表示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大陆。陈立夫这个时候也没有同意谁去台湾的权力,只好没话找话地安慰他说,“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党国可望复兴。”徐政当然明白这些话很不靠谱,又带着川调处派给他的保卫人员去求谷正纲。谷正纲是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徐政见了他的面,开始是再三请求,后来见谷正纲不松口,也不顾保卫人员跟在后面,竟然猛然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谷正纲开恩。谷正纲没有料到徐政会来这一手,连声说:“这成什么体统!这成什么体统!”无奈之下,只好哭笑不得地同意他去台湾。

“哦,他这样做,倒是不叫人觉得奇怪。”李涵章听完这些新鲜事儿,点了点头,说,“川渝两个调查处的处长都已经去了台湾,你们两个副处长也算是同病相怜,就不要再争执了,想想以后咋办吧。”

还没等周春生、袁庚答话,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他们不约而同地判断出,那是美式山炮炮弹爆炸的声音。李涵章皱了一下眉头,低声说:“看来,共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弟兄们,你们现在有啥打算?”

周春生看看袁庚,咬咬牙,说:“和军统一样,我们留下来潜伏的人也是有安排的。现在四面八方都靠不住了,我打算带着兄弟们跟着成都警备司令盛文,去越南、缅甸找条活路。”

袁庚抬眼翻了翻李涵章,半天没吭声。

李涵章见了,知道他的心思,说:“兄弟我得先去见过一位远亲,然后再做打算。”

袁庚听出了李涵章言下之意,以为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这才说:“你我兄弟,哪一个身上没有几条共党的人命债?哪一个的名字没有进共党的《四川匪特调查》?当初没有被划到潜伏人员名单里去,还不就是因为目标太大?被抓住了,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我手下有个兄弟的姐夫在范绍增手下当副官,我打算带人去投奔他。然后改名换姓,参加这个团,起义!”

李涵章暗想他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嘴里却只是说:“就此一别,可能就要天各一方,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弟兄们,各自珍重!”说完,冲周春生和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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