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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幻境-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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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害的!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
  “阿姐,刚才在殡仪馆里,我感觉到安婷她在发火了……”
  “她发火又怎样?难道只有她会生气?我们也可以发火的呀!她搞大了肚子要你吃死猫,你不肯,这是人之常情。她怨得谁来?到她上吊死了,又想捡个便宜做我们家的鬼,你不肯,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又怨得谁呢?要怪的,是她自己不争气!”
  “阿姐,你说……安婷会不会……回来……闹……”
  “她要是回来闹!我也有治她的方法!俗语都有说:‘乎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阿弟,你即使没开口叫她去上吊,她最后在走投无路之下,一样也会去寻死的!你要怕,也怕不来的,索性就豁出去,她斗胆回来闹,我就有本事叫她永不超生!”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敢想下去,愈想,愈是惊魂,且一颗心抽痛着,仿佛有把锐利的刀子搠入我的心脏里似的。
  到了家,我先去冲个凉,待洗澡出来,已见有锁匠在换门匙了。“不必这么紧张漏夜换锁吧!”我跟姐姐如是道。
  “你懂什么!”姐姐白我一眼,“事不宜迟。”
  家里大门小门都换过了锁,锁匠一走。姐姐吁了口气说:“好啦,你可安心睡觉了,待明天,我先去庙里讨几张符贴贴,再多一个礼拜的,便可供奉关帝、观音等菩萨的神位了,你愈发安枕无忧啦!”
  “阿姐,”我小声抗议,“换过了锁,贴几张符也就够了,我不想屋子里弄成像神坛般!”
  “怎么?你现在不怕了!”
  “怕是有点怕的,不过,家里弄成神坛般,我心里好不舒服!”
  “那么,就算啦,照你意思好了。”
  姐姐走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极难入眠,迷迷糊糊入睡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短暂、杂乱而完全不连贯的恶梦,每一次都是很快地惊醒又很快地入梦……
  翌日起身,心里始终不得安宁,也没去会计公司上班,直接到殡仪馆打个转。
  然而安婷的老爸老妈已不在。
  连安婷的尸体也被运走了。
  我找到一个老杂工,塞给他一块钱,问道:“那姓沈的老夫妇一大清早就把他们女儿的尸体运走了?”
  老杂工清一清喉咙,叨一下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朝我打量了下,才道:“哦,你说那姓沈的老夫妇?不是一大清早走的,是昨晚漏夜走的!”
  “昨晚漏夜走?”
  “是呀!”老杂工一边摇头一边道,“他们漏夜找来车子把他们死鬼女儿的尸体运回乡间呀,先生昨晚你如果在场的话,包管你也喊怕怕……”
  我的心像被搠了一刀,情知不妥。
  果然。
  老杂工滔滔不绝地叙述:“我在这殡仪馆做了三十多年,都没见过那么骇人的事情!那姓沈的女死者,分明死不瞑目呀!劳动七八个人都抬不起她的尸体放入棺木内。那些抬的人都说,她的尸体重得像座铁山,这还罢了,她的尸体被移动时,她手里握着的那串钥匙叮叮当当作响,听起来好恐怖,像招魂似的,还有她眼睛微张着,一直流眼泪,舌尖又斜斜吐出唇边,她的肚子也好像更涨了……”
  我打断他的话:“那后来尸体到底抬不抬得动?”
  老杂主口沫横飞地续道:“本来是抬不动的呀,后来有个老经验的便建议由姓沈的那个老头子,靠拢着自己女儿的尸体旁也乎躺下来,连老头子也一并抬进棺木里,这样子才能顺利的将那尸体摆进棺材内,后来那老头子从棺木爬起身时,我瞧得再清楚不过,尸体的眼泪也没再流了,只是双眼却张凸着好怕人呀。后来大家又建议避免路途上又生风波,不如趁快封棺。哎呀先生如果你在场的话,即使闭着眼睛不瞧,光听那声音,也会吓得脚软呀!你不知道呵!那铁锤敲击的声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听着就像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敲打似的,而随着咚、咚、咚的敲响,棺材里头传来一声高一声低的呜咽,分明是那尸体在哭呀!后来……”
  我但感寒意凛凛:“后来又怎样了?”
  老杂工犹有余悸地道:“那姓沈的女子是大着肚子上吊的呀!怎不猛鬼呀?车子载着她的尸体,明明是在平坦的路上行驶,就直如在行山路,一路颠沛,车子还未开至路口就引擎死了火,后来只好叫姓沈的老头子,趴在棺材上面,车子才能顺利地开动。可怜那老头子,要如此趴在棺木上面四、五个钟头才能回到家呀!都一把年纪了,万一不支一昏厥一摔跤,恐怕就这么完的了!可是不这样又不行呀,他死鬼女儿的尸体抬不动载不动,他如果不照古老的关目去做,时间一耽误,恐怕他女儿错过落葬或火化的时辰,沈家就一世行噩运了,不只他们两个老的没安宁日子,也祸及无辜……”
  心剧跳,如擂鼓地回到会计楼上班去。
  细碎的骚乱和纷扰,到处人影幢幢,晃动着赶赴的脚和挥舞的手,声音在头顶上营营地飞,周遭的颜色是一阵黑一阵蓝一阵灰的……
  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躺在自己的床上。是公司的同事送我回来的,见我醒转,才告离去。
  不知何故,同事一走,整间屋子仿佛也变大了似的,显得我更无助、寂寞、孤独。
  我告诉自己千遍万声,不要再去想安婷的事,然而安婷的影子,像一只咻咻地叹认着路的狗儿,又找到我这儿来了。
  我站也不是。
  我坐也不是。
  我躺也不是。
  最后,我在抽屉里搜出好几粒以前安婷留下来的安眠药。
  眼下,我告诉自己说,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幸幸牵牵的阴影将完全消失。
  药力发作,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造了一个梦。
  梦见我姐姐,还有安婷的老爸老妈,我们四个人一齐扛着安婷的灵枢上山坟。那座山坟,好高好高,要步行一大段弯弯曲曲的山径才能到达,那条山径像一条大蟒蛇般一直蜿蜒伸到山巅,放眼望去,墓地里一座山,旧茔新冢成千上万重重叠叠,沿着山坡一排又一排,挤得满满的,整个弧形的山谷里,高高低低,矗立着墓碑,好像一片片的石林一般,静沉沉的,罩在一片无边无迹的荒凉中。我们四个人扶灵上山,分开左右两排,左边由安婷的老爸带领,姐姐殿后。右边是安婷的老妈领先,我在最后扶持。从半山到山顶这段山径,相当陡斜,石级崎岖不平,忽高忽低,我们四个人的步伐,必得一致才不会左右颠簸,所以落脚都很谨慎,一步一步,然而愈往上,坡愈陡,棺木的倾斜度愈大。我利姐姐居后,肩上的重量愈来愈沉,渐渐往下压,我的面颊紧紧抵住那用粗糙的棺木,户呷骨已经给压得隐隐作痛起来,汗水开始从头上背上冒了出来。一行四人,蹭蹬了半天,才爬到一半,大家都开始有点不支了,唯仍默默地爬着,听到彼此的喘息声。突然间,我的右脚一滑,脚底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一个踉跄,我右腿便弯跪了下去,于是整副棺本压在我的左肩,向我倾滑下来。我肩上感到一阵彻骨之痛,棺木的底板好像嵌进了我的肉内一般,我眼前一黑,痛得泪水直流,几乎支持不住,整个人将往后倒去,心一急,也顾不得痛楚,用肩在上拼命将倾滑的棺木抵住。可是姐姐力道不够,托不住棺尾,撑不起,挣扎着,于是棺木“砰”地一声巨响,给摔了下来。
  就在我肩膀上感到一扯一扯一阵阵痉挛似地剧痛的同时,我赫然惊见,翻飞的棺盖里的棺木内,并没有安婷的尸体!
  并没有安婶的尸体!
  我忘记我是怎样从梦里醒转的,但我想,一定是我在尖叫中从梦里醒过来的。
  与此同时,铃声大响,我愈发魂飞魄散。
  我跌跌撞撞地去开门,门外,不见人影。
  可是铃场仍在剧响着。
  我这才醒觉是电话响。
  我抓起听筒,电话的那一端,传来安婷的老爸那喉头嘎嘎的声音:“哎呀死火了!安婷的灵柩抬到山坟,半路棺木给摔了下来,棺盖都掉了,棺木里并不见安婷的尸体!安婷的尸体不见了呀??”
  我直如万箭攒心,五雷轰顶。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钥匙在匙孔里扭动的声响,可又开来开去开不开。那串钥匙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在恐怖的意识中,感到一阵阵的目眩膝软惊心动魄,再度昏厥过去。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好像有千只手万只手在拉扯着我,同时有千把刀万把刀在分割着我,有一种被绞筋、撕裂的痛楚,从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床前有一个影子。
  一个白色的影子!
  啊!安婷。
  沈安婷!
  是沈安婷!
  她来了!
  强烈的灯光使我头痛裂,我挣扎着要起身。
  并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尖嚎,自己听着都毛骨悚然。
  却在这时候,感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按倒我,一个细致的、轻柔的,而又焦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快别起来!好好地躺着,你在发着高烧呢!”
  我努力集中目力,才看清楚那白色的影子并非沈安婷的鬼魂。
  原来是洁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我虚弱地问。
  “我在街上碰见你姐姐,她都一一告诉我了,于是约了一起来你这儿,临时她又说漏了东西要买,把你这儿的门钥匙交给我叫我进来先坐一会,我一进来,便见你晕倒在地上。”
  洁儿一边回答,一边用冷毛巾压在我的额上,不断帮我拭去脸上的汗。
  我还待问,姐姐刚好捧了脸盆进来,见我醒转,便上前道:“阿弟,你把老姐吓坏了,你一直发高烧,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啦!”
  呶呶嘴,继道:“洁儿已经一天一夜没阖上眼,我叫她回去睡一阵或在厅里歇回儿她也不肯,还特地请假帮我照顾你呢,你没看到她手上的伤痕,昨天我赶来你这儿时,见她好心要挽扶你上床,你却把人家推倒在地板擦伤了皮肤,你发烧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沈安婷的名字,喊打喊杀的,叫得那么响,屋顶都要给掀掉了!”
  我颤声:“阿姐!”
  姐姐摇头:“你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我哆嗦:“阿姐!沈安婷的尸体不见了!”
  姐姐的脸色霍地全白了:“你怎么知道?”
  “是沈安婷的爸爸打电话来说的。”
  “会不会他编造出来吓唬你?”
  “不会的,我也梦见她的尸体真的不见了。”
  “造梦的事,岂可当真?”
  “可是殡仪馆的老伯也告诉我,沈伯父准备把安婷的尸体运走时,她的尸体重得像坐铁山,劳动七、八个大汉都抬不动,还说她手里握着那串钥匙不断叮叮当当作响,还说她眼睛更张凸着,一直流眼泪,肚子也好像更胀了……”
  “那后来……后来尸体可抬得动?可有运走?”
  “本来是抬不动的,后来沈伯父就照着古老的关目,权充死的是他,靠拢着安婷的尸体旁平躺下来。连他也一并抬进棺木。后来……后来车子运载着棺木上路时,我听殡仪馆那老伯说,明明车子是在平坦的路上行驶,就直如在行山路,一路颠沛,还频频死火,后来又只好叫沈伯父趴在馆材上面,车子才能顺利开动……”
  “哗!如此猛呀!”
  “是呀!”我说话的时候,也禁不住周身一麻,打出了一串冷噤,“我刚才梦见沈安婷的尸体不见了便惊醒过来,才一睁眼,沈伯父的电话便到了,我甫搁上听筒,便听见门外有一阵钥匙在匙孔里扭动的声响,却又开来开去开不开,那串钥匙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定是沈安婷不见了的尸体摸上门来了,我这里的门匙换了,所以她开来开去总是开不开……”
  “那是我!不是沈安婷!”洁儿这时急道。
  “洁儿,你不明白沈安婷的为人,她不会放过我的,你不用好心安慰我。”
  “不!”洁儿道,“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姐姐塞了一大串钥匙给我,我都弄不清哪一把才是你这儿的门钥匙,只好一把一把的试,当我把门给开了的时候,便见你晕倒在地上了,幸好不久你姐姐也赶来了,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
  “阿弟!”姐姐沉声道,“沈安婷再猛鬼,我们也不用怕她!”
  “你不怕我怕。”
  “怕什么来!沈安婷要是真的闹上门来,她做初一,我做十五!”
  “她是鬼,我是人,人怎与鬼斗?”
  “你不要整天神经兮兮的自己吓自己!俗语都是有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沈安婷除非想永不超生,不然哼哼……”
  “阿姐!”
  “嗯?”
  “那些辟邪驱凶的神符,你都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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