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货男人 作者:郑友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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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莱看了欧阳光一眼，示意他不要再提此事，大家都看见了。不提。　
　　　　　　“不过，我看，在深圳这地方干大事业主要还是靠智慧和眼光。”利雅巧妙地把话题引导了一下。　
　　　　　　“此话怎讲？”魏莱问。　
　　　　　　“对，还是我们的利雅同学说的对。不愧是我们优秀的学习委员，现在应该说是优秀的注册会计师了！”文彪说。　
　　　　　　“还是当老总的人会讨女同学喜欢，一套一套的。”康泰插了一句。　　　
　　　　　　“你当年是属于暗恋我们利美人的人士之一吧？啊？我们的康大经理，别不好意思承认，这是事实，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文彪反唇相讥。　
“利雅是我们的系花，当年兄弟我默默无闻，想追还没勇气。现在，我说一句：利小姐，I　Love　You！咳！现在终于把想说的话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感觉特别特别地放松。”　欧阳光说。　
“只可惜太晚了一点，再追你们家那口子可是要一哭二闹三拜拜了。”康泰道。　
“别拿我开心了，都老太太了。当年你们谁也没给我写过一封求爱信，更别提当面求爱了，连个字条也没有。今天你们说的全是假话。当年干嘛去了？全一帮软蛋。”利雅说。　
“我承认，当年我写过字条，也没敢给你，你相不相信？！”魏莱说。　
“听到没有？我们的大英雄，在女人面前，当年的勇气还不如现在的小学生。”利雅讽刺地说。　
“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来，大家喝酒吃菜。”康泰首先端起酒杯。　
“嘿，还真的是全都来了！喝酒吧。”利雅的脸都被他们逗红了，也想到要喝酒了。　
“干了！”大家其声说。　
“岁月催人老，你们看，我欧阳头发都白了好多。岁月催人老，也让人成熟了，你看，我们大家今天全成硬蛋了，可惜呀，可惜。”欧阳光捶胸顿足。　
大家哈哈大笑。　
欧阳光笑得前仰后合，还一边说：“一帮软蛋，全跑到深圳来了。”　
“别闹了，别闹了！大家说点正经的吧。阿莱刚来深圳不久，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大家应该给他打打气，提供精神上的支持。”利雅说。　
“我说一点。”文彪马上接着利雅的话说：“我们的校友，最早有八十年代初期到深圳来的。我的感受最深，我当初来深圳，九几年，对，九三年底，我到深圳来，就有两个已经赚到一些钱的老校友到飞机场去接我，那时，他们就拥有桑塔纳，一个是副处长，一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现在叫部门经理，当时，我手上可是只有三百块大洋，初来咋到，什么也不是。十年过去了，可是现在他们仍然是处长，经理，几乎是没有什么大的进步。而我嘛，已经是一家集团公司副总！年薪不高，也有三十来万。我现在有房有车，而他们还在开他们的桑塔纳，住的仍然是福利房。”　　
文彪的话激发大家思考，讨论就此展开。　
利雅：“真的？他们还是老样子吗？”　
“还能有假？”　
康泰：“你说，他们为什么没有大的进步呢？”　
“关键在于他们太容易满足，觉得自己已经是达到了人生的最高境界，小富即安，不思进取。”　
魏莱：“小富即安，不思进取？怎么会是这样的？这些先到深圳的人不是最有开拓精神的一批人吗？怎么会小富即安不思进取了呢？”　
欧阳光：“不明白了吧？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利雅象个循循善诱的幼儿园老师，对文彪说：“那你说说，你是如何超越他们的？”　
“很简单，我的思维是开放式的。我刚来这座城市，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坏事，也是好事，我的起点低，那我就找最有发展前途并且也符合我兴趣爱好的事做，结果，在征求他们这些老深圳人的意见时，他们摆出老深圳万事通的架势，教训我，说这件事肯定办不成，那件事也不会有结果。咨询了几次，我总觉得他们的思想观念反而不如我这个从内地来深圳不久的newer（新来者）！”　　　
　　　　　　魏莱：“newer也有自己的优势？”　
　　　　　　欧阳光：“这还用说吗？你的选择权就是你的最大的优势。”　　　
　　　　　魏莱：“我有选择权，别人也有啊！”　
　　　　　　文彪：“不一样，老深圳人的选择权比不上新深圳人的选择权。因为他们总要权衡厉害得失，比来比去的，就把时间耽误了，结果，根本无法选择！”　
康泰：“这话有道理，他们做选择的机会成本太高，新人反而没有这个顾虑。”　
欧阳光：“对了，就是这个道理。新来的人就不一样了，新人可以不断地选择，反正是希望越选越好。”　
“真的是这个道理！”利雅附和。　
康泰：“新人也是有成本和代价的，在他们决定来深圳的时候，他们已经支付了这笔费用。所以，新人在深圳的每一点进步，就是收获，就是成绩，就会越来越自信。”　
文彪：“结果，反而是新来深圳的人学习得快，适应得快。在这个讲究快速学习的年代，先来几年与晚来几年区别并不太大。”　　　
　　　　　　　欧阳光：“最最关键的是，任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你必须保持积极的心态，态度决定一切！”　
　　　　　　　康泰：“好象米卢就说过这句话。”　
　　　　　　　欧阳光：“那家伙是说过，不过，最早不是他说的，是我说的。”　
　　　　　　利雅：“你还是那么幽默，也蛮不讲理。下次碰到你太太，要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欧阳光：“不敢，不敢，利委员长饶兄弟一把，本人下次一定改正，一定改正。下次你请客，我买单，行了吧？”　
　　　　　　……　
　　　　　　魏莱：“今天感谢大家给我提供了这么多的精神食粮。你们这么说我心里就塌实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听了大家这么多君子的肺腑之言，当我读了多少年书啊？！”　　　　　
回到住处，魏莱想起自己离开Q市的前前后后，老同学们的话让他反复玩味。作为一个年龄已经不小了的深圳“新人”，他曾经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呀？　
阴影，一个巨大的阴影。失去曾经的工作，所爱的人远度重洋，一去不回，杳如黄鹤，天气阴冷，令人心寒。压抑，从未有过的压抑，难以排解的压抑。他发誓要离开这个地方。在他与这座城市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他们彼此无法接纳，他感到这座城市在抛弃他，象一条死狗，被抛弃了，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抛弃了。一种崩溃的感觉，一种狂泻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他对狂泻这个字有了深刻的体会，刻骨铭心的那种。　
这种力量巍然耸立，威严无比，在它的面前，他渺小，不值得一提。他体会到某种绝望式的孤独。潜意识告诉他，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能离开的地方。　
趁着还没有被它吞噬之前，赶快离开。　
人生就是一次次的迁徙与流浪。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流浪。　
他决定了。离开，Go　away，As　soon　as　possible！　在这个十倍速百倍速的时代，要以十倍速百倍速的速度远离阴影、威胁、噩梦，还有否定的和负面的东西对你的人生的影响。　
人生在关键的时刻需要作出选择，选择需要勇气和决断力。　
我选择了，我有机会，我的选择是对的。　　　
魏莱日记：　
放弃是一种境界。放弃有时候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吴清源，围棋大师，就是一位最善于放弃局部利益的高手。放弃局部利益，对于这位围棋大师来说，就是最高境界。放弃局部是为了整体，为了最后的胜利。　　　　　　　　　　　　　　　　　　
长篇小说《期货男人》连载07　　
作者：郑友林　　　　　　　　
星期六。　
上午。魏莱租了房，靠近期货公司附近的农民房，刚完工不久的新房，很小的一室一厅，月租1200元，很好，比住宾馆便宜多了。他把租房的事通报了欧阳光，欧阳光是他们在深同学里的核心人物，只要他知道了，大家就全知道了。　　　
他把宾馆的帐结了，叫了一辆出租车，就把东西搬进新居。文彪送给他的一台电脑还有一个工作台，也托人送到了。给新房东交了第一个月的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手上还有一些现金，足够他安排生活，他很满意。　　　
除了一个电脑工作台，一张床，一张从老板那里借来的缺少两个抽斗的书桌，一个折叠式衣柜，一个书架，上面堆满了两三百本书，一个电风扇，这些就是他的全部财产。对于一个城市流浪汉，他甚至觉得这些东西都太多了。东西如果再多一点，搬家就不方便了。　　　
搬完家，他哪儿也没有去，哪儿也不想去。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动，聆听自己的心音。这些天，他东奔西走，象一只没头的苍蝇。好在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比赛的结局如何，他不想去预测，有了这份工作，至少可以保证他在未来的十二个月生活无忧。十多万元有保障的收入，足以让他产生一系列联想，他依然保留着一份梦想的权利。　　　
下午。他去书城买回一大堆书。接着又忙乎了一阵，把所有的技术分析资料都认真地温习了一遍。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在一家小餐馆随便吃了一碗面。　
魏莱随意在街区行走，也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突然，他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在向他招手。　
“你过来！”　
“我？”　
“对，就是你，证件？”　
“什么证件？我住在前面那栋楼，只是下楼来吃晚饭。”　
“少罗嗦，把你的证件拿出来！你没听见吗？”　
“这是我的身份证。”　
“外地的？有户口吗？”　
“户口在外地。”　
“有暂住证吗？”　
“还没办，准备马上办。”　
“不行，把他带上车。”　
“带我上什么车？”　
“没有合法证件，走，带走！”　
“难道身份证不是合法证件吗？”　
“少废话，不行，把他带走！”　　　
他被当成三无人员带进派出所。　
同一群妓女、叫花子和城市盲流一起关进了一个大屋子。　　　
吴琼对管事的人说：“我来领人。”　
“叫什么名字？”　
“魏莱。”　
“是你什么人？”　
“我老公。”　
“交钱办证以后，就放人，去交钱吧。”　
吴琼帮他交了办暂住证的钱，很快就把他领出来了。　
他们边走边聊。　
“谢谢你能来领我。”　
“谢什么呀，都是老朋友了。怎么回事儿？”　
“晚上八点钟左右，我走在大街上，突然间，被几个穿制服的人拦住。”　
吴琼：“什么都不用说了，到今天为止，你是我来深圳以后，领出来的第四位了。近来，你跟派出所来往倒是挺密切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也许是一种缘分。”　
“你知道那地方关了多少人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沉默。　
他们朝中央公园走去。　
他们在公园僻静一点的地方，找个位置坐下。　
“你接到我的电话，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首先想到的是该进货了？”　
“该进货了？进什么货？”　
“你看，你就象一只股票一样，两次触底，前后有四五个月，这不是筑了一个大双底吗？”　
“你真会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在四五个月之内，一个人良民……两次被抓住关起来，少见。”　
“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告诉你，你马上要转运了！”　
“转运？发生这种事，真让人恶心。有身份证还不能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上，这算什么地方？”　
“不要这样，很多人都被收容过，又被家人或者朋友领出来，这没什么，老深圳人都习惯了，谁没有到派出所去领过人？见怪不怪。不过，这种事情接连发生在你身上，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特恶心，这是什么搞法？非要你去办一个暂住证，这是什么证件？难道比身份证还管用吗？”　
……　
“你马上要拉大阳线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大双底。”　
“我马上要拉大阳线了？”　
“大双底之后。接下来肯定是无数根阳线，还有大阳线，相信我的判断。”　
……　
这个女人真会说话。魏莱心想。以前怎么就没有碰到过这么会说话的女人。她的话具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轻松超然，大气洒脱，他甚至已经意识到，在她面前，总有一种被提升的感觉。她的语言具有巨大的感染力，使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得到升华。　
此时此刻，一个曾经的强者在一个柔弱的女人面前，感觉到了自己的肤浅和渺小。他在想，这个女人是怎么历练出来的，她一定有很多不平凡的故事，她一定有丰富的人生经历。　
魏莱继续想心思。　
吴琼开始小声哼歌，哼毕。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指着远方的天际说：“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　　　
她的话，她的歌声，竟然在他身上产生了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