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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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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一时语塞,自嘲一笑后说道:“毕竟是敌国。”
“父亲没死之前……也是这般说的。”司理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闭了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后来母亲也病故了,只剩下我和弟弟无依无告。北齐皇室既然要利用我们的身世,自然要掌握我们,所以我们从小都是在北齐的皇宫里长大。”
“也就是那个时候,你认识了北齐皇帝?”范闲走到她的身边,替她将外面的披风紧了紧,“算起来,你和这位年轻的皇帝倒算是青梅竹马了。”
司理理微笑道:“他姓战,那时候哪里瞧出有点儿帝王像?和我年纪一般大,却像我弟弟一样,天天在宫里胡乱玩着。”
“那你后来怎么会甘心充当北齐的密谍,还潜伏回庆国京都?”这是范闲很感兴趣的一件事情。
“北齐皇帝要娶我。”司理理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望着范闲,“而我身上有国仇家恨,与庆国如今的皇室势不两立,所以我要求回国,这个理由很充分。”
范闲摇头:“这个理由太不充分。”
司理理微微一笑、说道:“主要是太后根本不允许我嫁给皇帝,所以允了我回国,让北齐的密探配合我,在京都的流晶河上,建了一个据点。”
范闲想到了一椿事,欲言又止。
司理理猜到他在想什么,眼眸一转,流露出一丝媚意,轻声解释道:“我身边的司凌,还有那些伴当,都是北齐方面的高手,也有擅长用迷药的,那些入幕之客,自然无法挨到我的身子,自有人代替。”
范闲眉梢一挑,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无谓的神色,笑着说道:“何必向我解释这些?”
“你不想听吗?”司理理毕竟是女儿身,有颗晶莹别透心,早看透了范闲的一些小心思,所以也不生气,反而柔媚问道。
范闲笑了笑,静静说道:“至少那天夜里,你没有迷倒我。”
“如果早知道你是费介的学生,我一定会躲你躲的远远的,免得……还要着你迷药和那下三滥药物的当儿。”司理理的眼光剜了他一眼,媚着,荡漾着。
范闲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呵呵一笑,反看着姑娘家的双眼反击道:“那当日起来,发觉自己被迷昏后,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想着自己的女儿身就这样胡乱丢了,心头大感不值?”
湖畔的风并没有太多春初的暖意,反而有些清冽,吹动着那些没有半点绿色的芦苇堆无主摇摆,风吹到司理理的脸上,她觉得自己面上的热度似乎消退了些,却不知道此时犹有两抹红色,显露着她的羞怯。
半晌之后,司理理才轻轻咬着下唇,说道:“那日醒后,自然有些幽怨,但想着……”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范闲那张清俊至极的容颜,微笑说道:“想着是与你这样一个漂亮小男生过的初夜,倒也值得。”
范闲断然想不到司理理说话竟然如此大胆,如此辛辣,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过了好一阵子才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那个……什么?”司理理似笑非笑,眼波柔软地看着范闲。
“总觉着,姑娘既然是庆国皇室之后,天天在花舫上流连着,确实有些行险,如果对方不是我,而是一个好使迷药的色狼怎么办?”范闲咳了两声。不知为何,他此时例有些关心起司理理当年的艰险处境。
司理理表情微滞,轻声说道:“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皇室之后,只是一个身负血仇,却根本不知道如道如何报仇的可怜女子,范大人不要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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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使团的车队沿着湖畔一处高地扎下了营帐,马车排成一个半圆形拱卫在外,中间的几顶帐蓬早已熄灭了灯光,司理理与范闲的住所相邻着,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谈心太过耗损这对关系古怪年轻男女的心神,所以并没有翻墙,并没有破布,没有黑夜里的香艳故事发生。
一切都很安静,远处隐隐有黑骑的并有正在坡上侦视,营地四周,也有虎卫与监察院密探混合编队巡营。
天上的白月光,照在大地上的每一处角落,今夜无云无风无星,银色月光像仙女轻拂的双手,抚摸着营地里的人们,催促着他们快快睡去,以应对明日的辛苦旅程。范闲不会允许肖恩下车,所以他还是坐在那辆密闭极好的马车之中。月光照耀在黑色的马车上,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夜深,整个营地都似乎陷入了黑甜梦乡之中,一个黑影像阵风一般,飘到了肖恩的马车旁边,取出身上的钥匙,在沾了油的布中上蘸了蘸,然后插入了车门的钥孔,钥匙入孔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由此可见小心。
车门被推开了,肖恩缓援地抬起头来,盯着门口那个夜行人,本应该捆住他手脚的精铁镣铐,早已解开,平稳地搁在车板上。
肖恩出了马车,白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与天上的月光争着银晖,他许许地看了一眼四周,微微皱眉,知道事情有很大的问题。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老人看了一眼范闲所在的营地,整个人像个黑色的影子一般,消失在湖畔的夜色之中。
本应该早就睡着的范闲,此时却两眼睁着,坐在帐中的椅子上,手指点轻轻指弄着茶杯,茶杯中有份量极轻的迷药,木槿茶的种子,和茶一混,极难品出来。
感应到外面气息的微微变化,他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
第四卷北海雾第四十一章开门,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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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到三十的时候,范闲掀开布帘,走出了住所,冷冷地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马车似乎没有一丝异常,就连王启年设置在车门前的暗记都没有被移动,对方果然是此道老手。
便在此时,整个营地忽然发出一些颤栗的声响,除了被迷药迷倒的使团成员之外,被范闲通知了的启年小组的亲信,都站到了他的身后,在他身后出现的,还有极沉重的呼吸息,刨地的声音——那是三只黑狗,狗嘴上被套着皮套,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范闲挠了挠有些痒的发根,挥手说道:“开门,放狗。”
王启年静静一挥手,属下将绳子一放,那三只被关了一个月的黑狗,早就奈不住体内暴戾的兽性,循着鼻中传来的淡淡味道,无声狂暴着,四只脚尖在泥地上一刨,化作三道黑影,凶狠无比地向营地外扑去。
便在此时,数道寒光大作!无数淬毒暗器向着那几只狗的身上砍去!
……
叮叮叮叮一阵碎响,像雨点一样的暗器遇着一阵疾如飓风般的刀光,被震得远远落入地面,紧接着,那阵刀光又扑向了出手偷袭的刺客。
嗤的数声撕裂声响起,几声惨呼之后,两名刺客身体被斩成三截,头颅被斩飞到了空中,血花四处冲射!
一柄长刀自下毒厉而撩,破空而起,砍入最后一位刺客的肢下。唰唰两声,刺客的两只胳膊已经像蘸了糖桨的白藕节般,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摔到了地上弹了两下。
虎卫首领高达收长刀而回,背至身后,十分潇洒利落。他身后的六名虎卫也同时收刀而回。整齐地站在营地正中的夜色里,看上去很帅气。
但这时候不是摆姿式的时候。王启年早已经掠到了那位双臂被斩刺客身边,他这一掠看似寻常,却是倏乎间跃出数丈的距离,监察院双翼,果然名不虚传。
他用很快的动作,持手中的森然铁柱狠狠地扎进刺客的嘴里,一阵搅动,一阵极难听的声音响起。王启年伸手进入对方已经是血肉模糊的嘴里,将那枚藏着毒的牙齿掏了出来,小心地用布裹好,然后又从怀中取出连着绳子的圆形木球,塞进刺容的嘴里,防止对方咬舌自尽。
刺客双臂被斩,血流如河,早己是痛不欲生,被王启年这么一塞,更是眼泪鼻涕口水混着流到了嘴里,看着凄惨无比,十分可怖。
“居然让敌人混进院子里来了。”王启年皱眉看着刺客的面貌,发现是个熟人,“幸亏藏毒地方法还是院子里的老一套。”
他接着回头对下属说道:“把他治好。切不能让他死了,好好招呼。一定得让他供出来。”
下属沉声应了下来,却是有些好奇说道:“王大人。您已经将他的牙全部敲碎了,毒素会不会流进他的体内?”
王启年一怔,心道自己这些年一直做文官,确实有些手生,赶紧又将那刺客嘴里的木球取了出来,取来清水洗了一通,喂了几颗范提司赏赐的解毒丸子,这才有些放心。
毒着他又准备将木球塞回刺客地嘴里,那位下属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他的牙都碎了,还怎么能咬舌自尽?”
王启年大窘,回头骂道:“本官喜欢在他嘴里塞木球,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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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闹的不亦乐乎的时候,范闲早已经系好了袖角和裤腿,将后帽翻了过来,遮住了自己的面目,在黑色衣裳的掩护下,遁入了黑夜之中。那七位刀法惊人的虎卫,也随着他的身形,向着三只跟踪犬的方向跟去,一路无声,未惊天上明月,只是带动芦苇轻轻摇晃。
营地处有监察院的人看管,外有黑骑留下来的一队,范闲很放心。
他向肖恩体内灌注的毒药虽然霸道,但其实最关键的,却是那种药物即使被肖恩以强悍的真气驱出体外,依然会在他的毛孔处留下淡淡味道。
肖恩自己闻不到,狗能闻到,在某些方面,人确实不如狗。
天边一朵云,乌云,月光马上黯淡了下来,只能听见夜风吹拂着大湖水面的声音,芦苇摇晃的声音。
范闲全身上下被包裹在黑色之中,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发现肖恩逼毒成功之后,他自作主张筹划了此次行动,毕竟整个使团没有人敢反对他的意见,而知道内情的监察院成员,更是唯他马首是瞻,但这也是一次很冒险的行动,如果肖恩真的借机逃了出去,言冰云自然换不回来,一只毒蛇就会永远停留在黑暗里,等着对庆国的某些具体人发出致命的一击。范闲无论如何,也无法承担这样大的损失。
前方的芦苇丛里,忽然传出了几声怪异的响声,范闲抽动了一下鼻翼,隔着那层特制的布料,依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三只极其凶恶的黑犬,看来已经死了,肖恩居然能够在一个照面间,悄无声息的杀死三只凶犬,说明对方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了许多。
范闲静静地站在微湿的泥地上,隔着重重芦苇纱幕,眯眼望着前方,推算着与肖恩之间的距离。
他握紧了右手,举了起来,身后破风而至的七名虎卫马上明白了少爷的意思,互视一眼,四散遁入芦苇之中,不敢距离肖恩太近。
此时的肖恩一定知道身后有人开始追击自己,但这位老者很显然并没有因为二十年的牢狱生活,而忘记所有的逃生技能,凭借着黑夜的掩护,芦苇的遮掩,湖风的吹洗,悄无声息地往东北方向的国境线遁去。
范闲知道,在那个地方,一定有接应肖恩的人。
他平静着往前飞奔,体内的霸道真气逐渐运转起来,双脚与微湿泥地一沾即分,整个人像道箭一般往前扑去,将迎面而来的芦苇撞得四散离开,偶尔他会停住脚步,小心地察探着四周,手指轻轻滑过芦苇下方明显是新鲜折断的口子,双眼落在泥地上留下的那对稳定足印。
肖恩在绕圈子。
范闲也在跟着绕圈子。
在夜色里,猎人与猎物一前一后,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方的角色会来一次倒转。对于肖恩来说,他必须脱离使团的控制,与他那方的人会合。对于范闲来说,他必须把握住这次自己一手营造出来的机会。
渐渐的,范闲露在黑布之外的眼睛越发明亮了,肖恩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看来对方毕竟年老体弱,不复当年之勇,而且这些天灌注的毒药,不是白给的。
穿越过湖畔的芦苇丛,来到一方矮杉林边,范闲眉头微皱,一双极其锐利的双眼,即使在黑夜之中,依然能看出林旁那些脚步有些凌乱。他不敢大意,缓缓退了回去,绕了一个大圈,从矮杉林的侧面插了进去。
……
黑夜中忽然响起一声极凄厉的唿哨,一条黑索从树林下的浅草里弹了起来,抽住了一个人的脚脖了——那是一位跟着范闲进入树林的虎卫!虎卫整个人还在空中,身体已经极其强悍的弹了起来,右手一拧,背后长刀锃的一声荡了出来,将黑索割断。
虎卫整个人随着黑索的荡势往前跌去,眼看着要踏上平实的土地。
一枝弩箭飞了过来,骇得他长刀一领,当的一声将弩箭敲飞,整个人身体往后一挣,比预计落的地方要退后了半步。他的脚尖一松,这才发现身前竟是一个坑,坑中有几枚尖枚构成的简易陷井!
范闲贴着树站着,松开抠住板机的手指,看着那名虎卫再次遁入夜色之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林子里传来两声夜枭的叫声,很难听,很刺耳,一处树枝上微微一动,四面八方的刀光忽然间从沉默里摆脱出来,化作七道雪一般的美丽,切割了那处所有的空间。
无数血块四溅在林地中央,嗤的一声,虎卫首领高达负刀于后,挥燃火折子,在那张死人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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