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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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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范闲的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名义上在管教的三皇子,不论是明家还是江南路的众多官员,都没有胆量抢先去撩拔他。至于东夷城的云之澜那些人,他们本来就只是过来替明家撑腰的角色,谁想到范闲如此蛮不讲理地展开了赶犬行动。
一个神仙在人间居住,或许可以长久隐于市井,但一群神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遮掩住自己的行踪。常年没有人居住的彭氏庄园忽然多了些人居住。不论是一应粮食果蔬地采购,还是那些名贵日用品的进庄,落在杭州城有心人的眼中。都能猜到丝毫。
所以在十几天之后,范提司正在杭州地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江南路,但他躲在庄园之中避不见客。杭州知州上门一次,也被看门礼貌而坚决地否认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范提司还在度假中,不想被人打扰。
不过众人也在猜测,范闲安静了这么久,究竟在准备什么呢?他安静着,官场江湖上的人们也只有被迫安静着。往江上大船送礼的人没有减少,明家人也极为恭顺地搬出了西湖边上另外几座宅院,生怕惊着提司大人的清净。
西湖边地庄园一片幽静,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
……
湖上飘来一叶扁舟,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正分坐舟首舟尾,中间搁着一方矮几,上面置着清淡果蔬与江南水酒。做派十分潇洒。
两个人正是易容之后的范闲与海棠,二人并未在脸上涂抹些面粉之类的物事。只是由范闲巧手剔了些眉角,又用胶手略略将眉尾向上提了些,眉毛一变,两个人的模样顿时变了许多,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一定认不出他们来。
这时候小舟正缓行于西湖偏僻一角。今日小雨初歇后,湖上空气十分清新。
最近这些天。范闲时常与海棠泛舟湖上,一方面是喜爱这里的湖光山色,另一方面是范闲初习天一道地心法,依海棠所言,要时刻亲近自然,以天地之元气修复体内如滥柯一般的经脉。
说来也是玄妙,范闲修习天一道心法之后,不再雪山处蕴气,转由丹田,那些点滴蕴成的真气就像带着一抹清新的味道一般,在他的经脉管壁上缓缓滋润开来,润泽着干枯破损的经脉,身处西湖之上,亲近着自然美景,下有微凉湖水反映白云蓝天,侧有山下微疏山林初展青颜,心法修行果然快了不少。
范闲相信海棠姑娘说的有理,但知道更关键地原因在于,自己的真气循环比一般地武道修行者要多出一个,由体内体外循环往复的功夫,自己当年练的太多,以往只是用在攀岩之上,如今才知道,对于自己的心神与天地感应,大有好处。
他闭着眼睛,半躺在舟首,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船舷之上,指尖与微荡的湖面似触非触,一抹淡淡然以至不可察觉的真气,从他地指尖缓缓溢出,与湖水一沾便又柔顺收回,流入他的体内,让指尖所向地湖水上震出细细波纹。
海棠轻轻划动着双桨,一双明亮若湖水般的眼睛,注意着范闲的指尖,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暗中叹了一口气,心想面前这个
年轻人的悟性与机缘真是世上少有,像眼下这幅场景,真气离体而回,沾染自然之息,明显已经是天一道心法第三层的现象,自己虽世称天才,但当初体悟到这种境界,也已经修习了五年之久,而范闲……这才十几天而已!
虽然范闲如今的境界比她初入门时高出不少,领悟能力也强了许多,但进境如此之快,还是令海棠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与警惧,范闲如今身兼南北两大绝学,手中又握着极大的权力,偏在天下民间声望又佳,这样一个人,将来如果……走入了邪道,谁能来制他?
其实范闲在武道方面的悟性,远远不如海棠,而之所以修习天一道心法能如此顺利,一方面是海棠在一旁毫不藏私的传授,一方面却是范闲小时候的真气基础打的扎实,第三点就是先前提过的,范闲对于这种真气走了又回来的方式极为熟悉,他是一个吝啬的人,却凑巧迎合了天一道修行的方法。
似乎感觉到海棠在想些什么,范闲从冥想之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似笑非笑望着海棠,说道:“不用担心,如果我真想毁约,你带到江南来的那个北齐人。我就不会让他接触那么多东西。”
在他与海棠的协议,或者准确说是范闲与北齐皇室地协议中,长公主垮台之后。内库往北方走私的货物依然不会减少,而且在质量与等级上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甚至包括某些严禁出境地货物,范闲都同意了北齐人的要求。
很妙的是。海棠带到江南来的那个北齐人,是北齐朝廷地一位官员,身为户部主事,却又兼着工部的司虞,当初还在兵部沉浮过一段时间,这位官员在仕途上一直没有起色,却是多材多能之人,能算帐。知晓兵器构造,更精通货物检验。海棠带着他来,负责与南庆内库的交易,实在是非常恰当的选择。
“我这人是很重承诺的。”范闲望着海棠说道:“当初在上京城里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我们也一样。”海棠微微一笑,松开桨柄,任由小舟无主横于湖面。说道:“你应该收到消息了,老师已经带着范家小姐离开了京都。”
不等范闲开口。她继续说道:“范思辙也已经开始逐步接手崔家留在我朝境内的产业,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陛下点头,这些本来应该收入国库,而不会成为你的私产。”
范闲摇摇头说道:“崔家本来就是我大庆子民,就算他犯事被捉。当然也应该由我们大庆人接管。”
海棠不理会他地强辞夺理,继续说道:“而且我也依言将心法带给了你。协议第一部分的内容,我想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范闲点点头,这是一个对双方都极有好处的买卖,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信任北齐人。海棠似乎也很不理解这一点,皱眉说道:“安之,你将妹妹与弟弟都送到了上京,不要说你是无意之举……这是为什么?”
范闲笑了笑,知道对方终于察觉到了什么问题,但是却不可能正面回答她,难道要自己告诉一个外国人说,自己很担心哪天皇帝陛下忽然要来一招大洗牌,所以要在这天下别的国度里留些后手?
他挥挥手说道:“这有什么,只要我们的协议继续履行下去,我相信不论是你,还是那位……小皇帝陛下,都会保护好我的家人。”
海棠眉头一挑,说道:“如果事情败露了,你怎么面对庆国上上下下地人?”
“面对?根本无颜以对。”范闲笑着说道:“我虽然不认为自己是卖国贼,但人们肯定会认为我是最大的庆奸。”
海棠笑了笑,无言以对其人地坦白痞子性情。范闲接着笑道:“再说,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不介意做一位国际主义者。”
……
……
“庆国各地的祥瑞,是你做的手脚?”海棠低头问道。
范闲并没有否认,梧州沙州等地的事情,自然是监察院做出来的,至于钦天监观测到的景星庆云……不要忘记,前任钦天监是二皇子地人,已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监察院请去喝茶,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放出来,如今地钦天监,与范闲的关系颇堪捉摸。
他心里想着,北齐小皇帝在北边顶片叶子搞三白,我这边儿雪山上野兽少,但整个祥云出来,总也能压你一头,陛下来的密信里,明显对于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字里行间透着股得意。
“庆国的皇帝陛下……”海棠斟酌了一下措辞:“这些年虽少出面,但世人皆知陛下天纵其才,尤其是这次老师收了你妹妹做关门弟子,难说他不会猜到什么。”
范闲点点头:“这些事本就瞒不得陛下,我身为臣子,也不会隐瞒,相关的事宜,我早就写了密奏呈上去了。”
海棠微感吃惊,说道:“你倒是光明磊落,那有什么事是你不会说的?”
范闲皱了皱眉头,很认真地说道:“比如把内库的银子往自己家里搬,这种事情,当然不大好意思和陛下说。”
小舟之上再次陷入了沉静之中,湖水也再次沉静。范闲看着微有愁容的海棠,发现半年之后,这位姑娘家的心性似乎有了些小小的变化,许是初涉朝政之事,终究对于心境造成了些微影响。
面对着海棠,其实范闲有些隐隐不安,在去年至今日的这些相处的日子里,他禀承一字记之曰心的原则,在交往中尽量地坦露心怀,赤诚相待,甚至会说一些幼稚无比的话语,一方面是真地很珍惜海棠这个朋友,另一方面却是想从心出发影响到这位女子,获得一个强大的助力——出发点带着利益,这让他有些惭愧。
湖畔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范闲回头望去,只见一匹骏马在湖畔石道上疾驰而过,正大光明地驶到已经多日不曾有官员敢再次登门的彭氏庄院门口,一名有些面熟的官员翻身而下,怒意冲天地擂着门。
第五卷京华江南第九十章端起碗喝粥,放筷子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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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舟登岸,范闲略带一丝疑问往园中走去。海棠在他身后,与湖边垂钓的老者打着招呼,他却没有太多的心思亲民,看着园外那区骏马,眉头皱了起来。
那名骑马而来的官员已经入了园子,竟是将马就扔在了园外,也没有系住缰绳,看来确实有些着急。那匹马儿就在石阶下方低头晃悠着,打着喷儿,嗅着地面将将长出来的青草之香,只可惜带着嚼头,空着急却吃不到嘴里。
“大人。”门口的侍卫向他行礼,一名下属凑近准备解释几句什么,范闲挥手止住。他早已认出来那名怒气冲冲的官员是谁,一想到一年不见,对方还是当初那等性情,他就觉得有些恼火。
宅落深处隐隐传来极激烈的争吵声,等绕过影壁之后,声音顿时大了起来,话语里充满着大声的指责,与打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失望愤怒。
范闲停住了脚步,回头自嘲一笑,对海棠说道:“一点小事,你给我点面子,不要进来了。”
海棠笑着点点头,往侧手方的通园小径走去。
范闲整理了一下衣着,耐着性子在外面听了半天,这才轻轻咳了两声,做足了老师的派头,将双手负于身后,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入了正堂。
正堂之中,两个人正面红脖子粗,像两只斗鸡一样对峙着,对峙的双方,一方是史阐立。一方却是许久不见的杨万里。
去年春闱之后,杨万里高中三甲,又因为人人皆知他是范氏嫡系地缘故。所以吏部主事官大笔一挥,便将他划调到江南某处富县出任知县,吃了个肥缺。这还是因为吏部尚书颜行书从中作梗的关系,不然以范家的声威。直接做个州同或是运判也不是不可能。
而杨万里也着实替门师范闲争气,勤于政务,亲民好学,短短一年地时间内,将辖下治理的是井井有条,真可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秋期之时的吏部考核得了个清慎明著、公平可称的评语。大理寺审评之时,也评了个上下,虽然年限未至,无法进阶,但如今也是堂堂一位从六品地官员了。
而范氏门下四人中的侯季常与成佳林,如今分别在胶东路与南方为官,据说也是官声不错。
范闲进门之后。就冷眼看着杨万里与史阐立吵架,发现杨万里是气势逼人。史阐立却有些步步退后,稍一听,便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冷笑了一声。
杨万里回头看了他一眼,愣了愣,皱了皱眉毛。却极出乎人意料地转身,对着史阐立继续痛心陈述道:“史兄。你不肯入仕也算罢了,跟在门师身边,为他拾遗补缺,用心做事,也算是为百姓谋福……可是如今老师他明显做错了,你在身边为何不加以提醒?咱们执弟子之礼,一样要直言进谏,方是正道!你可知道这江南一地传的何其不堪?都说范提司大人真是位能吏,做事情如何还不知道,但这收银子却是光明正大的狠!”
杨万里说的明显是反话,冷笑着:“……大江?我看那就是一条银江,那艘船不把各州的银子捞光,船中人便一日不肯上岸!”
他越说越是生气,将袖子一挥说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去年老师留信让我们几人好好做官,好好做人……可是……可是……难道官便是这样做的?我……我现在都快没脸见人了!老史!你让我好生失望!腐虫!伥货!”
史阐立一听最后两个形容词,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小子在外面做清官做快活了,哪里知道老子我在京都里当妓院老板的辛苦?还伥货!你这是批评老师是食民骨髓地老虎啊……好啊你个杨万里,做官不久,胆子倒大了不少,热血一冲,反骂道:“你个不知民间疾苦的酸儒!要不是老师在京中,你以为你能得个考绩优良的评语,忘恩负义的家伙!”
杨万里将脸一仰,清傲之中带着沉痛说道:“我虽只治一县,但一年之内,县内山贼全无,民生安宁……倒也对得起小范大人当初的期望。”
其实史阐立也明白对方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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