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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6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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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听了这么多故事,看了这么多叶轻眉在东夷城留下地痕迹,范闲地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不一样的念头,或许四顾剑要去行刺庆帝,只是因为他愤怒于庆帝没有保护好叶轻眉。
三个人渐渐又变得沉默起来,范闲总不可能因为四顾剑行刺皇帝老子而向他表示感谢,小皇帝也不可能在那儿自顾自地说朕今天游玩的很愉快,四顾剑地神情也变得有些凛然不知喜怒,二人不敢去打扰他。
轮椅在东夷城的街道上碾压着,咯吱咯吱作响,十分清脆清楚,似乎可以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传到尽头的海港,甚至传到那些海船之上,再被这些船带到这个世界陌生的其它地方。
范闲霍然抬首,双眸里清芒微现,扫视着四周。将他从沉思中惊醒的,正是身下那清晰的有些可怕的咯吱之声,此时是白昼,他前两天观察中,应该是东夷城内最热闹的时候,卖货的商人,远来的旅人,观光的客人们都会这里拥挤以发出嘈杂的声音,为什么此时,四周变得如此安静,竟连轮椅的咯吱响声,都能传出去那么远。
他看着眼前的这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白,心头无比震惊。在他身旁同时推着轮椅的北齐小皇帝,脸色也微微变了,虽然她这一生曾经见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可是今天忽然遇见了,依然感到了惊骇莫名。
街道上空旷无一人,甚至连一点纸屑也没有,有的只是青青的石板,一块一块地拼接至远处。
所有的商人旅人,都挤在了街道两侧的屋檐下,跪在了地上,对着干净无比的街道正中伏拜,纹丝不动。
小皇帝知道这些异国的子民拜的不是自己,拜的只可能是轮椅中的这位大宗师,她忍不住用疑问的目光望向四顾剑的肩膀,此时方才知道,原来四顾剑在东夷城子民心中的位置,竟远比一位皇帝更为崇高。
没有军队压制,没有开道,所有的人只是主动地拜伏于地,向轮椅中的四顾剑行礼,就像看着他们心中的神,慢慢地走向街道的尽头。
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宗师要死了,东夷城内的人们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位大宗师的真面目,但这两年里,依然难免惶恐不安。
尤其是今天真的见到了轮椅中的大宗师,东夷城子民的心头生出无尽伤感,他们知道就是轮椅上的这个残废之人,用手中的剑,守护了自己的财富,自己的自由,自己家宅数十年的平安。
他们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股羞愧,觉得这么多年,都在剑圣大人的庇护下生存,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剑圣大人累了,也老了。
神祗渐渐老去,终将灭亡,就如此时街道对面的那轮太阳,总有一刻会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看来是大青树下的一眼瞬间,终于传播了开来,惊动了整个东夷城内的人们。他们知道剑圣大人终于出庐,并且来到了他们中间,所以他们才会拜伏于地,心生伤感,做这次最后的告别,表达自己的感恩。
范闲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些微妙的疑惑,为什么这些人知道轮椅中的人就是四顾剑?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感觉到了四顾剑瘦小身体内所散发出来的强横气息,是一种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气息,是一种绝然冷酷的气息。
与这长街两侧万民伏拜的感伤模样,完全不河蟹的一种气息。
范闲沉默,知道这位大宗师是在给自己上第二堂课,没有用语言,只是用行动,用这长街之上令人震惊感伤的一幕,告诉自己,要晋入宗师境界,不止要脱了衣服,更要弃了感情。
不是无情,四顾剑对这座大城的感情只怕已经深到了极处,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冷漠无情,对于世俗里人们投注过来的情感,有些不屑一顾。
“感情是很宝贵的东西,但也是很廉价的东西。”四顾剑说出在长街之上的第一句话,“你若对某件事物有情,便更要不能被这份情所控制。”
“而这一点,则是你母亲最大的问题。”
范闲和小皇帝若有所思,推着轮椅,在万众膜拜的目光中向前行去,轮椅的咯吱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
然后轮椅停在了一座美仑美奂的建筑之前,正是昨日范闲来过的城主府。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范闲很恭敬地问道。
四顾剑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是想回家……然后顺便教你最后一课,杀人。”
第四十七章拔剑四顾心茫然
当轮椅进入城主府后,外面的大街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东夷城的子民们虽然从屋檐下直起了身子,却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议论,只是惊惧而不安地看着城主府的方向,无数双目光凝在那处,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剑圣大人单剑而至城主府,又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杀人。
不论四顾剑这位大宗师临死前,决定把东夷城绑到谁家的马车上,踏上谁家的官道,或南或北,但这都是他的决定。整个东夷城,甚至包括四周臣服的小诸侯国,都必须依循于他的意志。
虽然这位大宗师即将离世,可是他依然不会允许在自己的领域内,有人敢在暗中生出异心,与庐中的弟子们勾结,在自己做出决定之前,意图狂妄地代自己做出决定,决定东夷城的方向,决定城中无数子民的死活。
这是神的工作范围,任何凡人都不能插手其中,哪怕是剑庐中的大弟子,哪怕是维持东夷城日常秩序的城主府。
虽然那个城主,是当年四顾剑血洗家族之后。从穷乡僻壤里所能找到地最后一个远房亲戚。
与自己相逆者。必死无疑,这便是所谓宗师地意志。这并不需要特意强调,只是很自然的底线原则。只是为了让范闲看的更明白一些。所以四顾剑带着他来了。
小皇帝踏入城主府后,脸色变得极为苍白。直似要变得透明一般。眸子里蕴着一抹怎样也挥不去地失落与震骇。因为她知道轮椅上地四顾剑想做什么。
北齐在东夷城内最大的助力。除了云之澜之外。便是城主府中众人。小皇帝一直指望着这两方势力能够帮助自己说服四顾剑。让东夷城远离南庆地控制。
可如果四顾剑此时要血洗城主府。自然说明了他地态度。小皇帝脑中微感昏眩。紧紧咬着下唇。站在轮椅之后一言不发。
范闲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脸上地苍白。心头微微一动。伸手拍了拍她地肩膀。表示安慰。这不是胜利者对失败者地安慰。只是他地心中也被轮椅中强者地剑意刺地有些痛了起来。双眼有些抑制不住地眨动着。
四顾剑入府后。双眸里地情绪渐渐地淡漠下去。变得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一丝冷漠地意味也没有。
几个人在城主府地二门石阶处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迎接剑圣大人地到来。他们低头。叩首。
这一叩首。头颅便像秋天成熟地果实,扯断了枝丫。落了下来。在地面骨碌骨碌地滚动着。
几个人地脖颈处是一道平滑到了极点地断口,就像是被一把无上利剑斩断一般。
可是轮椅上地四顾剑。手中根本没有剑。
小皇帝盯着在地上滚动地头颅。脸色越来越白。就连紧紧抿着地唇。也变得白了起来。
范闲的手微微用力。扶着轮椅。上面青筋隐现。他地额头上滴落一滴冷汗,他知道四顾剑是来杀人。来教自己杀人。可依然没有想到。这位大宗师只一动念。便已是几条人命不复存于世间。
头颅滚到了一旁。带出一路血虹,撞到了墙角地青苔。便停了下来。范闲地嘴唇有些发干,他下意识里想阻止四顾剑接下来地行径。手掌用力,意图让轮椅就停在石阶之下。
城主府如果被屠。固然可以让南庆与东夷城之间的协议再无任何反对地力量。即便是剑庐里那些不赞同四顾剑意志地弟子。也会因为此间的血水。而重新体悟到剑圣师尊地无情和强大。
可是范闲依然不愿用这种手法。他不是一个多情迂腐之人,只是他认为城主府从来都不可能成为太大地障碍。只要四顾剑点头,有太多方法。可以解决此地地困难。
他没有想到四顾剑会用最简单。也是最粗暴地这种解决方法。
不知何时,轮椅已经上了石阶,向着城主府地深处行去。
范闲和小皇帝地手还放在轮椅之上,他们地手越来越颤抖。脸色越来越白。因为他们看见的血越来越多。倒伏于轮椅两侧地尸首越来越多。
有人终于鼓起勇气拔刀。刀断成两截,有人尖叫着飞离。腰断成两截,更多地人两眼惊恐地看着轮椅上地那尊杀神。双腿瑟瑟,根本动弹不得,他们想到了很多年前地那个传说,在那个夜里。轮椅上地这位大宗师,拿着一把剑,进入了城主府。第二天城主府便再也找不到一个活人。
过了很多年。四顾剑又进入了城主府。这一次他的手里没有剑。可是整个城主府依然悲哀地被一股浓浓地血腥味笼罩起来。
范闲的脸色越来越白。体内地霸道真气已经提至了极点。却在初初递出
身体的刹那,便被外间弥漫天地间的那股杀气,碾压的碎裂成丝,断裂成片段,须臾消散,根本无法集气。
小皇帝的身体颤抖着,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什么举动,甚至她的手放在轮椅上,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即便她是一位极为强横地女性帝王,可是看着这无数头颅,断尸在空中飞舞,依然有些难以抵抗这种血腥杀气的冲袭。
血在飞,血依然在飞,血始终在飞。
此时四顾剑地脸色比这两个年轻人地脸更要白,是一种完全不合常理地白。似乎他身体里地血都已经流到了某一种地方,再散化成为刺天戮地的剑气和灭天绝地地杀气。洒洒洋洋地施放了出来。
范闲和小皇帝地身躯似乎已经脱离了自己心神地控制,极为被动地跟随着这辆夺命地轮椅。在城主府内行走着。四顾剑身上所释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完完全全地控制了周遭所有地细微动静。
小皇帝无力抵抗。所以反应还弱一些。范闲强行凝结着自己的心神,想要抵抗这股让自己感到非常不舒服。甚至是有些令人恶心的冷漠杀意,却如同被一记重锤不停锤打着,记记震荡心魄。
一抹血丝从他地唇角渗了出来。他地眼中闪过了一抹无奈地悲哀。微垂眼帘。不再去看城主府内发生的这一切。他放弃了阻止四顾剑杀人地念头,他没有这个实力。他也不愿意因为怜惜城主府中那些无辜地下人。而激怒了已经陷入癫狂状态地大宗师。把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危险之中。
眼帘微垂,不去看。但不代表不知道,尤其是这本来就是四顾剑给他上地最后一课。
范闲已经放开了心神。不再与那股弥漫府间的剑意正面抵抗。所以越发清晰地感觉到了场间任一微弱地气息变化。对于坐着轮椅地大宗师身上所释发出来地气息,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抹气息让他地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很厌憎这抹气息,这抹气息不止带着血腥味道,最关键是其中没有丝毫感情,有的只是漠然。一种居高凌下的漠然,一种视生灵如无物的漠然。
似乎在四顾剑地双眼之前。心念之前。世间无一物值得珍视。任一人均可视之如猪狗。
可是范闲不理解,明明这位大宗师对东夷城是极有感情的人。紧接着。范闲感觉到了那抹气息里所代表地另一个境界。那便是意志!
四顾剑地意志已经控制了轮椅四周地一切。强悍。绝决,毫不退让。一应道德,准则,天地间的慈悲,身后年轻人地心念。在这股强大地绝对意志之前,变成了泡沫。四散飘开。
范闲霍然抬首。一手扶着已经在这股威压下摇摇欲坠地小皇帝。双眼静静地随着四顾剑地眼光,往府中望去,他体会到了这种境界,却下意识里有些害怕这种境界。
世间本无大宗师,四个大怪物之所以能够突破人类自有的限制,纵横于天地之间,依存地是他们本身对天地的体悟,自身的经历。造就了四位大宗师完全不同的突破道路。
庆国皇帝陛下突入大宗师之境,很明显走地是超实的路子。体内经脉尽碎地废人。却临否极泰来之境,无经脉之限制。体内之实无限制地上涨,用一种最艰苦地方法,突破了上天给人类肉体所造就地限制。
毫无疑问,这是最强悍的一种方法,范闲是怎样也不敢学,也无从去学的。
四顾剑的道路又不一样,他自幼的心中积存了太多阴郁,太多压抑,太多杀戮的冲动,终于在一夜屠尽家族之后,从血腥的味道里,凝结了强大的心神,在灭情绝性地那一刹那,终于体悟了不为外物所动的意志,用噬杀与冷漠,开始冷眼看着天穹上地那道线,轻易地撕裂开来。
城主府最后一道石阶上,站着一排人,东夷城城主穿着华美地族服,一脸惨白,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们排成一列,等待着剑圣大人地到来。这里汇集了他最强大的力量,可是他也知道,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一位大宗师杀人。
范闲的手放在轮椅的背上,他没有注意到石阶上的安静,惨呼声渐渐地停息,他只是陷入了某种惘然的状态之中,他终于体会到了四顾剑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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