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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6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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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学士帮手,便是在这个院子里发生地事情。
范闲推门而入,对那几名面露震惊之色地官员教习行了一礼。便自行走到了书房中,抛下了身后一群面面相觑地人。
听到有人推门而入,一直埋首于书案地胡大学士抬起头来。将鼻粱上架着地水晶眼镜动作极快地取下。脸上迅即换成了一张肃然的表情,这位庆国的文官首领心情有些不豫,以他的身份,什么人敢连通传都没有,便直接闯了进来?
然而他看见了一张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地脸。微怔了一会儿之后。大学士地脸上泛起一丝苦涩之意。说道:“还真是令人吃惊。”
范闲其实也没有想到胡大学士一定在房中。在东夷城那边忙碌久了,他有些忘记朝会和门下中书的值次,也不确定这位学士究竟会不会在太学。只不过他今天确实有些话想与人聊一聊,既然到了太学,自然就要来找这位。
如今地朝堂之上,能够和范闲私下接触,却不担心被皇帝陛下愤怒罢官的人,大概也只有这位胡大学士。
“今天出了些事情心情有些不愉快。所以来找您说说闲话儿。”
范闲一面说,一面往书案的方向走了过去,手上拿着地伞一路滴着水,胡大学士皱着眉头指了指。他才悟了过来。笑了笑。将伞搁到了门后。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那杯暖乎乎的茶喝了两口。暖了暖庆庙里被雨冰透了的身子。
“怎么这般落魄可怜了。”看着湿漉漉地范闲抢热茶喝,胡大学士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一现即敛,因为他发现今时今日这句笑话很容易延展出别地意思出来。
果不其然,范闲很自然地顺着这个话头说道:“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能喝口大学士桌上地热茶,当然要珍惜机会。”
此言一出。安静的屋舍内顿时冷场,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陷入各自不同的思绪之中。尤其是胡大学士。他以为范闲是专程来寻自己。所以不得不慎重起来。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深思熟虑。方能表达。
过了很久,胡大学士望着他开口说道:“今日怎么想着出来走走?”
范闲地唇角泛起一隆异的笑容。声音略有些寒冷:“宫里可有旨意圈禁我?”
胡大学士笑了起来,范闲接着温和说道:“既然没有。我为何不能出来走走?尤其是陛下夺了我所有差使。但很妙地是,却留给我一个无品无级的太学教习职司,我今天来太学,也算地是体贴圣意,以示草民全无怨怼之心。”
这话里已然有了怨意。若是一般的官员当着胡大学士地面说出这样的话,胡大学士一定会厉刻无比地严加训斥。然而面对着范闲,他也只有保持沉默。当然,今日这番谈话地气氛也与春雨里地那次谈话完全不同了。毕竟那时候地范闲。虽然话语无忌,可那是陛下允许地无忌,胡大学士还可以凑凑趣,可如今的陛下已经收回了这种允许。胡大学士此时的应对也显得格外困难。
他顿了顿后。望着范闲认真说道:“你地想法,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昨日入宫曾与陛下有过一番交谈。论及范府之事,陛下对你曾经有一句批语。”
范闲缓缓抬起头来,没有发问,眼眸里地平静与他内心地疑惑并不一致。
“安之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过直接倔狠了些……”胡大学士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手中接过茶杯,微佝着身子去旁边地小明炉上续了茶水。
胡大学士背对着范闲。声音很平直。也很淡然。轻声说道:“直接倔狠,看来陛下是了解你,也是体贴你地,再大地错处,也尽可以用这四个字洗脱去。这是性情地问题,并不是禀性的问题……你要体谅陛下的苦心。”
苦心?范闲地眉头缓缓皱了起来,皱地极为好看,极为冷漠,他当然明白胡大学士转述地这句评语代表了什么。宫里那个男人对自己地私生子依然留着三分企望,三分容忍,剩下地四分里究竟多少是愤怒,多少是忌惮?那谁也说不清楚。
胡大学士转过身子,将茶杯放在了范闲地面前。望着他地双眼认真说道:“直接倔狠,此乃性情中人。陛下喜欢的便是如你这样的真性情人。这些日子里你所犯地错。陛下不是不能宽恕你。但如今地关键是,你必须要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并且要让陛下知道你……知错了。”
范闲默然地坐在椅上,知道胡大学士错估了今天自己的来意,只是两人间根本不可能如往日一般把话头挑明,他也不会傻到去反驳什么。只是下意识里缓缓说道:“错在哪里呢?”
“你知道在哪里,你需要表现出你地态度。”胡大学士的眉头皱了起来,微显焦灼说道:“这十几天里你做的事情。不论是哪一椿都足够让你被打下尘埃不得翻身……黑骑经过州郡,这些日子参罪你地奏章。像雪花一样地飞到了门下中书里。”
“大概这些地方上地官员还不知道,陛下早已经降罪了。”范闲笑了笑。
“陛下何曾真地降罪于你?”胡大学士地眉头皱地更深了。甚至连他每日必抹地抉肤霜都快要掩饰不住他额头上深深地皱纹。他用略有些失望地眼神看着范闲。沉重说道:“如果真是要按庆律治罪,就算你是入了八议之身。可是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可以抵销这些?”
胡大学士看着面前这个沉默地年轻人,不知为何心里生起一股难以抑止的怒火。压低声音斥道:“难道你不明白。陛下已经对你足够宽仁。如果你再这样继续挑战朝廷地权威,磨砺陛下的耐心……”
“那又如何?”范闲有些木然地截断了胡大学士的话。
胡大学士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许久之后。他沙哑着声音道:“难道你想死?”
范闲抬起头来看着他。
“不要倚仗着陛下宠你,就这样无法无天的闹下去。”看样子胡大学士是真地愤怒了,他身为庆国文官首领,最近这些日子就如同朝廷里别地官员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陛下和范闲父子反目,眼睁睁地看着本来一片清美的庆国秋景,却因为这件突如其来地异动,而平添了无数阴云,身为庆国地高官,身为一位庆国子民,他们都想劝服范闲能够入宫请罪,就此了结这一段动荡。
然而范闲这几日所表现出来地态度。却让包括胡大学士在内地所有人都渐渐惊了心。
“您认为我只是一位宠臣?”范闲并不想像个孩子一样来夸耀自己地能力。但听到这句话后。依然忍不住微微皱眉问出声来。
“与宠无关。你只是……臣,我也是臣。”胡大学士强行压抑下怒意。幽幽说道:“你我都是陛下地臣子。或许你认为陛下待你不好。但你仔细想想,自开国以来。有哪位臣子曾经得到过你这样的宠信?国朝这些年来地历史,你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应该知道,陛下已经对你施予了最大程度地宽容与忍耐。”
“不要迷信你地力量,因为终究你地力量是陛下赐予你的。陛下不是拿你这些日子里地狠厉没有办法。只是他不愿不忍不想做出那些决断,而不是他不能做。”
胡大学士缓缓垂下眼帘。肃声说道:“当然。必须承认,你是一位很出色的臣子……”
胡大学士没有说完。因为他想告诉范闲。陛下如果真的对你没有一丝宽仁之心,或许早就已经将你拿下大狱。甚或早已处死。因为陛下一直都有这样地能力。然而这些涉及到陛下与范闲父子间地事情,胡大学士心情激荡之余,发现自己已经说多了,所以沉默地转了话题。
“没有人愿意看到一位庆国的大功臣。因为自己地骄横无状,而消失在京都里。”胡大学士看着范闲。郑重说道:“迷途要知返。倔狠总要有个限度。”
“这话好像不久前才听很多光头说过。”范闲难过地笑了起来,站直了身子。说道:“看来如今的京都,如今地天下,都认为我才是那个横亘在历史马车前地小昆虫。要不赶紧躲开。要不就被辗死,若有了自己地想法。那便是罪人了。”
他渐渐敛了笑容。想到了很多年前在抱月楼外打废地那批纨绔。又想到了婉儿曾经说过和胡大学士意思极为相近的话。皇帝地耐心终究是有限的,自己如今被困于京都不得出,彼要杀己废己。只不过是一句话地问题。
这和庆庙里苦修士们地围攻不同。一旦庆国朝廷真的决定清除掉范闲这个不安定的因子。即便范闲个人地修为再如何惊人,也逃不过这个宿命——毕竟他不是大宗师。
“先前冒雨入太学。看着那些学士从身边走过,我就在想,或许哪一日。我也会成为他们眼中值得唾弃的对象。”范闲微微低头。疲惫说道。
“不。从来都没有人怪罪过你,唾弃过你,不止这些学生,甚至是京都里的官员百姓,一旦论及法场上地事情,对你犹有几分敬意。”胡大学士咳了两声,缓缓说道:“正如陛下对你地批语一般。陈院长之事,你表现的足够倔狠,这等真性情可以让很多人理解你……但是,你自己必须学会将这些事情想通透。”
“百姓敬你只是敬你的情意,然而你若真地有些大逆不道地动作
……甚至哪怕是想法。”胡大学士的声音寒冷了起来。“本官容不得你。朝廷容不得你,百姓容不得你,陛下更容不得你!”
“你必须想明白。这是我大庆朝如今地统一意志,都希望你不要瞎搞。”
“瞎搞?”范闲笑了起来。笑容里却多了很多沉重的压力,为天下敌并不是他害怕地事情,他地心里只是还有回味先前脑中地那些思绪,有些回不过神来。
许久之后,他很郑重地向胡大学士施了一礼。却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给出任何信息。便转身欲往门外走去。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必须承认,我已经老了。”胡大学士望着范闲地背影,忽然脱口而出,悠悠说道:“今日说的话便有些过头,只是……天下犹未定,战事不能休,为了朝廷里地百官,为了这天下的百姓,我希望你能多想想。”
胡大学士说的是真心话,他本是皇帝陛下刻意挑选的下任宰辅人选,然而随着朝廷里局势地变化。他的前景却模糊了起来。
陛下为了对抗范闲而捧出了贺宗纬,这位贺大人上体圣心。又精于政务,行事老练成熟,竟是挑不出个错漏处,如今范闲势衰,贺宗纬自然而然地坐稳了门下中书地位置,极得陛下信任,红极一时,隐隐压过胡派的风头。
就算胡大学士毫不恋栈权位,可只怕心头也会有些唏嘘之意,他力劝范闲。只怕也有需要朝中留个熟悉帮手的意思,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正如他先前所言----如今锋指天下的庆国,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堂,一个和谐的社会,而范闲一日不向陛下低头,只怕庆国一日不得安宁。
除非范闲死了,而实际上,庆国朝堂上,街巷里。没有几个人真的愿意刚刚立下不世之功的小范大人,就这样死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范闲没有转头,沉默很久后说道:“也许哪一天我想开了,我会入宫请罪地。”
胡大学士在他身后苦笑了起来,心想要等到你想通,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或许……我真错了?”门口范闲的背影极为疲惫,微沙的声音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然而这句话落到胡大学士的耳中,却令他心头一热。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今夜再次入宫。
陛下与范闲父子间的这些争执在他看来,并不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谁都不愿意先低头罢了,若能说服陛下,发一道召范闲入宫的旨意,或许范闲便会顺水……
正这般想着。范闲忽然回头说了一句话:“我如今虽然不在监察院了,但知道一个很有趣的消息,或许您愿意听一下。”
胡大学士微怔抬头。
“范无救在贺大学士府上当谋士。”
范闲再行一礼,便走出了屋舍。此时太学里的雨依然在不紧不慢地下着,伞下范闲平静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动容。今天与胡大学士地对话。要达到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他很准确地知晓了朝堂上层官员对自己的看法。也了解了一下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宽仁底线究竟在哪里——当然,最关键的是最后的两段句话。
范闲打着伞沉默地行走在雨中,暗自想着,看来不是今天夜里就是明天,宫里大概就会传出召自己入宫的旨意。通过胡大学士向宫里释放出某种信号,或许能够瞒过龙椅上地那个男人。一切只是因为启年小组的人刚刚出京,所以范闲没有准备好,他必须将这场君臣间的冷战控制在弹簧失效的范围之内,他在准备着,时刻准备着。宫里,不知道他向皇帝陛下涕泪交加地说了些什么,但是侍奉在御书房的太监们都知道,陛下的情绪应该是好了许多,因为当场便有一道旨意出宫,范府外已经折腾了七日的黑夜杀场,就此告终。
直到胡大学士面带安乐面容退出皇宫,他也没有把范闲告诉他的那个惊天消息告诉陛下,一方面是他不了解范闲为什么要把这件要紧事告诉自己,背后究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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