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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之父蔡元培 作者:陈军-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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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推动教育独立运动,从根本上对抗北洋政府,他又在《新教育》杂志发表了名震学界的《教育独立议》,大声地向社会各界疾呼:

    教育是帮助被教育的人,给他能发展自己的能力,完成他的人格,于

  人类文化尽一份的责任。而不是把被教育的人,造成一种特别器具,给抱

  有他种目的的人去应用的。所以,教育事业应当完全交给教育家,保持独

  立的资格,毫不受各派政党或各派教会的影响。

    教育是要个性与群性平均发展的。政党是要制造一种特别的群体,抹

  杀个性的。例如,鼓动人民亲善某国,仇视某国;或用甲民族的文化,去

  同化乙民族。今日的政党,往往有此等政策,若参入教育,便是大害。教

  育是求远效的,政党的政策是求近功的。中国古书说:“一年之计树谷,

  十年之计树木,百年之计树人。”可见教育的成效,不是一时能达到的。

  政党如能掌握政权,往往不出数年,便要更迭。若把教育权也交与政党,

  两党更迭的时候,教育方针也要跟着改变,教育就没有成效 所以,教

  育事业不可不超然于各派政党以外。

    教育是进步的,教会是保守的,无论如何尊重科学,一到《圣经》的

  成语,便绝对不许批评,便是加了一个限制。教育是公同的,英国的学生,

  可以读阿拉伯人所作的文学;印度的学生,可以用德国人所造的仪器。教

  会是差别的,基督教与回教不同;回教又与佛教不同。彼此谁真谁伪,永

  远没有定论,只好让成年的人自由选择,所以各国宪法中,都有“信仰自

  由”一条。若是把教育权交与教会,便恐不能绝对自由。所以,教育事业

  不可不超然于各派教会以外。

  蔡元培的文章一出来就惹得当局非常恼火,那位内阁总理梁士诒就亲自给教育部挂电话说:“一派胡言,教育如真独立于政党之外,还要政府拨什么款,发什么薪 ”而全国学界却欢欣鼓舞,他人一出医院,李大钊和胡适就赶来家中拜访。

  走进书房,只见案头放着一盆暗香袭人的草兰和四册《胡适文存》,蔡元培正在翻阅那篇《红楼梦考证》。胡适得意地笑了,这是他送给蔡先生的新年礼物,去年两人还为考证这部奇书论战过一场呢。李大钊身为共产党领袖,也被胡适拉进了努力会,见他神情严肃地说起一件正事:

  “蔡先生,最近由美国控制的世界基督教学生同盟,决定在清华大学召开第十一届大会,想诱导各校学生信仰基督教。我以为教育独立和非宗教运动,应是‘五四’爱国民主运动的组成部分,也是先生一贯倡导的思想主张。所以我们想在北大发起一次非宗教同盟大会,想请你出面做发起人。你不是一贯提倡以美育代宗教 ”

  蔡元培爽快地点点头,说:“我们一起做发起人吧!”

  4月9日这天,北京大学召开了有中外人士参加的非宗教同盟大会,蔡元培和李大钊先后发表了演说。当时的北大真是自由到了家,北大教授周作人、钱玄同、沈兼士、沈士远和马叙伦,就公开跳出来唱反调,抢先在报上发表宣言,声称信仰自由,知识阶层应首先遵守,反对他们发动的非宗教运动。于是蔡元培就在演说时反驳他们说:“信教是自由,不信教也是自由,如果说非宗教同盟的运动是妨碍‘信仰自由’,那么难道宗教同盟的运动,倒不妨碍‘信仰自由’了 现在的各种宗教,都是用诡诞的仪式,夸张的宣传,来诱惑未成年学生的盲从。这完全是用外力侵入个人的精神界,这难道不是一种侵犯人权的行为 ”

  随着直奉战争的爆发,北京屡屡遭受溃兵的骚扰。为了保卫学校,蔡元培接受白雄远的建议,发动全校学生报名,很快组织起一支三百多人的北大学生军。蔡元培来北大后,目睹学生皆长袍大褂,一派文弱之气,一贯来重视体育锻炼。这次正好趁热打铁,任命出身军校的白雄远担任军事训练主任。在成立大会上,他亲自颁发了军旗,并邀请军事学家蒋百里来校授课。这支全国首创的学生军后来在反帝爱国运动中名扬四海,两年后当蔡元培被迫远走欧洲,孙中山先生抱病北上时,北大学生军担任了在前门火车站迎接孙中山的仪仗队和警卫任务。中山先生逝世后,又是这支学生军守卫了灵堂,当移居香山碧云寺时,学生军三百多人着孝护送灵车,使灵柩倍增了一种特殊的哀荣。

  刚刚在改选中荣任北大教务长的胡适先生,终于走出书斋,手捧着黑皮包,容光焕发地大谈起政治。他虽然想方设法营救过陈独秀,但这并不妨碍他反对各种过激的主义。一次北大学生成立了新闻事业同志会,请他去演讲,他一开口就讲了一句令人膛目的大话:

  “我希望你们研究真问题,少讲虚主义。你们宁可因讨论活问题而被封禁、被监禁、被枪毙,也不要拿马克思、克鲁泡特金来替张作霖、曹锟、薛大可、叶公绰的报纸充篇幅。”

  看来,马克思主义也曾被军阀和政客搬弄和利用。胡适为了创办《努力周报》,开始频繁地出人各种社交场合。他看来很有性格魅力,眼界又很高,一手拉着曾是研究系的丁文江,并通过了抓住吴佩孚控制的北京政府,总想跟军阀比学问,做新世纪的帝王师。一手又紧紧倚靠蔡元培为首的北大派,扮演起一种想在南北二府中保持独立评论人的言论界领抽姿态。他开始直接干预政治,操持言论 可胡适并不轻松,越想不偏不倚地公正,越是注定两头不讨好。胡适的思想立场终于成了二十年代中国各派政治势力声讨的活靶子。

  当时的北京思想界,真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各派势力的头面人物纷纷登台亮相,以梁启超为首的研究系,先派元老林长民去争取以顾维约为首的一批相对独立的技术官僚。研究系试图组织一个研究社会政治状况的团体,但顾维钧不为所动。研究系又转而游说北大派,蔡元培是好好先生,先被罗文干说眼了,但胡适的政治嗅觉很灵敏,为了保持努力会的纯洁性,经他一提醒,蔡元培又婉言谢绝

  五月的一个夜晚,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息。胡适正在书房翻阅好不容易出版的《努力周报》,胡同里响起汽车的喇叭鸣叫。耳边传来丁文江的叫嚷声:

  “适之呀,贵客临门了!还不快来迎候。”

  门外走进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将领,见他一身戎装。身材高挑,白净脸皮上留着墨黑两绺八字髭须。他稳稳地向胡适行了个军礼,剑眉下一双(黑目)(真目真)的瞳人闪烁出冷峻傲岸的神情。胡适已被他的神气慑得有点气馁,多亏了丁文江的及时介绍才解了围。

  “这位就是吴将军的军师白坚武参谋,当初和段祺瑞开战,赶走徐世昌,全是他出的主意。”

  胡适连忙请客人人座,白坚武寒暄几句后气势沉雄地说:

  “你们这份刊物玉帅都看了,他很欣赏你的《努力歌》,特地关照我来看看胡博士。很想听听你们这批名流对时局的见解呢。”

  胡适顿时眉开眼笑,他摸出一罐进口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待两人都优雅地点燃了烟,胡适说:“在我们这些英美派知识分子心目中,吴将军是一位最有力量解决中国问题的爱国军人。他在‘五四’时期公开表示支持学生运动,反对过安福系控制的亲日政府,并最后一举推翻了这个政权。现在又赶走了日本人支持的奉系军阀,我们寄希望他出面促进南北统一,让北京出现一个有‘好人’参加的新政府。”

  丁文江也不失时机地说:“我们努力会的成员议论过几次了,想委托适之起草一份改良社会的政治宣言。到时候还少不了请自参谋和吴将军不吝赐教 ”

  这一夜双方谈的很久,彼此交换了不少看法。

  胡适开始闭门谢客,身为学者第一次做政论,觉得很吃力。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以前只知道做学问清苦,现在才明白了,如真叫他当政治家;治理国家,那才苦不堪言呢。他暗暗告诫自己,永远议政而不从政,做一名独立的净臣。到了5月11日的深夜,总算写完了这篇《我们的政治主张》,不禁松了口气。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喝了一杯热牛奶。又重新看了一遍文稿,觉得文气挺旺,竟忍俊不住地轻声朗诵起来。

                一、政治改革的目标

    我们以为现在不谈政治则已,若谈政治,应该有一个切实的、明了的、

  人人都能了解的目标。我们以为国内的优秀分子,无论他们理想中的政治

  组织是什么,(全民政治主义也罢,基尔特社会主义也罢,无政府主义也

  罢。)现在都应该平心降格的公认“好政府”一个目标,作为现在改革中

  国政治的最低限度的要求……

               二、好政府的至少涵义

    我们所谓的“好政府”,在消极的方面是要有正当的机关可以监督,

  防止一切营私舞弊的不法官吏。在积极的方面是两点:

    1.充分运用政治的机关为社会全体谋充分的福利。

    2.充分容纳个人的自由,爱护个性的发展。

             三、政治改革的三个基本原则……

    第一、我们要求一个“宪政的政府”,因为这是使政治上轨道的第一

  步。

    第二、我们要求一个“公开的政府”,包括财政的公开与公开考试式

  的用人等等。因为我们深信“公开”是打破一切黑幕的惟一武器。

    第三、我们要求一种“有计划的政治”,因为我们深信,中国的大病

  在于无计划的漂泊。因为我们深信计划是效率的源头……

             四、政治改革的惟一下手工夫

    我们深信中国所以败坏到这步田地,虽然有种种原因,但“好人自命

  清高”确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今日政治改革的第一步在于好人须寓有奋斗

  的精神。凡是社会上的优秀分子,应该为自己计,为社会国家计,出来和

  恶势力奋斗。民国五、六年以来,好人袖手看着中国分裂,看着讨伐西南,

  看着安福系的成立与猖獗,看着蒙古的失掉,看着山东的卖掉,看着军阀

  的横行,看着国家破产丢脸到这步田地。做好人是不够的,须要做奋斗的

  好人。消极的舆论是不够的,须要有决战的舆论。这是政治改革的第一步

  下手工夫。

  他被自己内心的激情感动得流下眼泪,他再也读不下去 又急于要和朋友交流,想了半天,还是给李大钊家里打了电话。李大钊是从睡梦中惊醒的,耳边嗡嗡地传来胡适惊喜的声音。

  “守常呵!我觉得自己也快变成主义派 我们的政治宣言终于脱稿了,我们完全有能力组阁。我还想组建一个政党哩!我建议明天去蔡先生家里开会,把我们的好人全邀请上,痛痛快快地议论一次天下大事。”

  李大钊懵懵懂懂地答应 第二天一早,胡适又急着给蔡元培打电话,说要借他家讨论这份文稿。还亲自给他心目中的“好人”一个个打电话,约定十一点在蔡府相见。

  那天蔡元培的客厅真是高朋满座,名流云集,先后到达的有胡适、李大钊、汤尔和、梁漱溟、陶孟和、顾孟余、陶行知等十余人。王宠惠和罗文干因有事,答应下午来听意见,叫大伙儿先讨论起来。蔡元培特地穿上一件新的蓝布长衫,还修了脸,显得很精神。

  胡适一下子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大功臣,他一读完文稿,蔡元培先击掌叫好:

  “适之呀!听君一席谈,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责任油然而生。我原是想远离政治,超然办教育的。现在看来政治是回避不了的,我这北大校长再也当不下去了,这些日子为了索薪,学校里又冒出了’罢教团’,我手中没钱。实在说服不了大家,只能以辞职相威胁。唉!从现在的局势看,我们知识界再不勇敢地站出来承担社会责任,国家真要亡 我们要抓住黎元洪上台,吴佩孚欲大展宏图的有利时机,尽可能地促成一个新的好人内阁出现。我建议诸位列名向全社会公布这份宣言,在舆论上先声夺人,争取主动。”

  蔡元培是领袖群伦的大人物,他一开口,就等于定了调子。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列名,但动机却各不相同。在这些名流中,一类是像梁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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