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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督师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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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未有奸臣在内,而名将得立功于外者,斯言谅哉。时魏阉之势,炙手可热。其党日排承宗,遂至不安其位,以高第代。第恇怯柔媚之小人也。既至,谓关外不可守,令尽撤锦、右诸城守具,移将士于关内。崇焕谏曰:“兵法有进无退。诸城已复,安可轻撤?锦、右动摇,则宁、前震惊,关门亦失保障。今但择良将守之,必无他虑。”第不听,且欲并撤宁、前二城。崇焕曰:“我宁前道也,官此,当死此。
  我必不去。”第无以难,乃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塔山守具。尽驱屯兵入关,委弃米粟十余万,死亡载途,哭声震野,民怨而军益不振。崇焕愤悒,三抗疏乞终制,不许。十二月,进按察使,视事如故。然数年心血委于一旦,敌志始骄矣。
  清军知经略之易与也,又窥崇焕之无援也。天启六年正月,大举渡辽河捣宁远,兵十三万,号二十万,越城五里,横山海关大路而军。边将皆震恐,无人色。崇焕乃偕大将满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何可刚等,集将士誓死守,更刺血为书,激以忠义,为之下拜。其书语多触犯本朝,故《明史》缺焉。而将士诵书,咸涕泣不可仰,慷慨请与将军共生死焉,盖至诚之感人深矣。于是尽焚城外民居,携守具入城,坚壁清野以待。令同知程维模诘奸,通判金启倧具守卒食,辟道上行人。檄前屯守将赵率教、山海守将杨麒,凡遇宁远将卒逃至者悉斩。人心始定。
  是时我军仅万余人,而敌之强且十二、三倍。经略第、总兵麒并拥兵关上不救。中朝闻警,兵部尚书王永光大集廷臣议战守,无善策,盈廷皇皇,谓:必无宁远。越十日,崇焕以捷闻,朝野上下,罔不失色挢舌,额手以相庆者。先是,清军进攻,戴楯穴城,矢石雨下,不能退,城垣圮丈许。崇焕身先士卒,辇石塞缺口,身被再创。部将劝自重,崇焕厉声曰:“区区宁远,中国存亡系之。宁远不守,则数年以后,父母兄弟皆左衽矣!偷息以生,复何乐也?”自裂战袍裹左臂伤处,战益力。将卒愤厉,奋争先,相翼蔽,城复合。呜呼!若于吾先民中求完备之军人资格者,袁督师当之矣。明日复攻,崇焕乃令闽卒发巨炮,一发决血渠数里,伤数百人。凡三日,三攻三却,围遂解。崇焕复开垒袭击追北三十余里,清军大乱,死者逾万人,乃分兵略觉华岛。宁远军虽以城初完,方缮守备,不克救,然敌之锐气大挫。故《明史》大书曰:“我大清举兵,所向无不摧破,诸将罔敢议战守。议战守自崇焕始。”呜呼!岂敌之果强?毋亦我之太弱而已。请太祖自起兵征尼堪外兰以来,未尝一遇勍敌,至是为崇焕所破,悒悒不自得,不数月而殂落矣。

  第五节 袁督师之初督师

  捷报闻,擢崇焕右佥都御史,玺书奖厉桂等,进秩有差。
  初高第镇关门,尽反承宗所为,务折辱诸将,诸将咸解体。
  至是坐失援褫职去。三月复设辽东巡抚,以崇焕任之。魏忠贤遣其党刘应坤、纪用等出镇,崇焕抗疏谏不省。旋叙功加兵部右侍郎,赍银币,世荫锦衣千户。时代高第者为兵部尚书王之臣。之臣亦庸才,与崇焕不相协。中朝乃命之臣专督关内,以关外属崇焕。崇焕知廷臣忌己也,上书曰:
  “陛下以关内、外分责二臣,用辽人守辽土,且守且战,且筑且屯,屯种所入,可渐减海运。大要坚壁清野以为体,乘间击瑕以为用。战虽不足,守则有余;守既有余,战无不足。顾勇猛图敌敌必仇,奋迅立功众必忌;任劳则必召怨,蒙罪始可有功;怨不深则劳不著,罪不大则功不成。谤书盈箧,毁言日至,从古已然。惟圣明与廷臣终始之。”
  盖崇焕保守进攻之大计划,皆略具于是。而此后死于敌之间,死于朝廷之疑,皆若先见之矣。书上,优旨褒答。
  其冬,崇焕复巡历锦州、大、小凌河,议大兴屯田,渐复高第所弃旧土。盖当时满洲游牧水草之性,志不过卤获,得土而不居。如廷弼、承宗,崇焕等之政策,实足以自固其圉,而无启戎心。惜珠厓之弃,视为固然,一误再误。数年而缮之,一旦而堕之;复数年而后再缮之,复一旦而堕之。今日崇焕所掷心血以欲易之地,皆其数年前掷心血而既得之者也。呜呼!明之日蹙,其有以自召矣。于是崇焕益上书言,辽左之坏,虽由人心不固,亦缘失有形之险,无以固人心矣。兵不利野战,只有凭坚城用大炮一策。今山海四城既新,当更修松山诸城,班军四万人,缺一不可。帝报从之。

  第六节 袁督师之和议及宁锦之捷

  以和为守,以守为战,此袁督师对满洲之大政策也。李牧之所以破虏,羊祜之所以沼吴,名将之最上战略,往往在此点。于是清太祖方殂落,崇焕乃遣都司傅有爵、田成等同李喇嘛往吊丧,贺新君,且觇虚实焉。清太宗遣方吉纳、温克什送之还,且来报聘。崇焕乃复书申和议。(书云:“再辱书教,知渐息兵戈,以休养部落。即此一念好生,天自鉴之,将来所以佑汗而昌大之者,尚无量也。往事七宗,汗家抱为长恨者,不佞宁忍听之漠漠?但追思往事,穷究根因,我之边境细人与汗家之部落,口舌争竟,致起祸端。作孽之人,即逭人刑,难逃天怒。不佞不必枚举,而汗亦所必知也。今欲一一辨晰,恐难问之九原。不佞非但欲我国家忘之,且欲汗共忘之也。然汗家十年苦战,皆为此七宗,不佞可无一言乎?今南关、北关安在?辽河东、西死者宁止十人?仳离者宁止一老女?辽、沈界内之人民已不能保,宁问曰禾?此极惨、极痛之事,我国家所难消受,而汗家之雪怨固已满志快心者也。今若修好,则城池地方作何退出,官生男妇作何送还,是在汗之仁明慈惠,敬天爱人耳。天道无私,人情忌满,是非曲直,原自昭然,各有良心,偏私不得。一念杀机,起世上无穷劫运;一念生机,开后来许多吉祥。不佞愿汗熟思之。来书中所开诸物,以我国家之财用广大,亦宁靳此。然往牒不载,多取违天,又汗所当酌裁也。
  方以一介往来,又称兵于朝鲜,何故?我文武官属遂疑汗之言不由衷也。兵未回,即撤回;已回,勿再往,以明汗之盛德。息止刀兵,将前后事情讲析明白。往来书札无取动气之言,恐不便奏闻朝廷。惟汗坚意修好,再通信使,则凛简书以科理边情。有边疆之臣在,宁或虚汗美意,壅于上乎。”
  据《开国方略》补录。)太宗复书,词甚倨,然方欲有事朝鲜,惧崇焕蹑其后,和议遂粗定。
  七年正月,朝议以崇焕与王之臣不相能,召之臣还。罢经略不设,以关内、外专属崇焕,与镇守中官应坤、用并便宜从事。崇焕锐意恢复,乃乘清军之出,遣将缮锦州、中左、大凌三城,而再使之特书议和。会朝鲜及毛文龙同告急,朝命崇焕发兵援。崇焕以水师援文龙,又遣左辅、赵率教、朱梅等九将,将精卒九千,先后逼三岔河,(按:即在田庄台、营口之间,今正日、俄陆战之烧点也。)为牵制之势。
  会朝鲜降,乃还。
  初,崇焕议和,中朝不及知。及奏报,优旨许之。后以为非计,频旨戒谕,崇焕持益力。而朝鲜及文龙被兵,宝官因谓和议所致。四月,崇焕上书云:
  “关外四城,虽延袤二百里,北负山,南阻海,广四十里尔。今屯兵六万,商民数十万,地隘人稠,安所得食?锦州、中左、大凌三城,修筑必不可已。业移商民,广开屯种,倘城不完而敌至,势必撤还,是弃垂成功也。故乘敌有事江东,姑以和之说缓之。故知,则三城已完,战守又在关门四百里外,金汤益固矣。”
  崇焕议和之真相,盖在于是。其时清太宗复移书相诘,有“今将军遣使议和,又修葺城垣、潜图侵逼”等语。盖崇焕议和之故,敌军知之,而明之君臣懵焉。明之为明,殆难言哉!奏上,帝优旨报闻,然非其意也。后崇焕莫须有之狱,遂伏于是。时率教驻锦州护版筑,朝命尤世禄来代,又以左辅为前锋总兵官,驻大凌河。世禄未至,辅未入大凌。
  五月十一日,清兵南抵锦州,四面合围。率教偕中官用婴城守,而遣使议和,欲援师以待救。使三返,不决,围益急。
  崇焕以宁远兵不可动,选精骑四千,令世禄、大寿将,绕出清军后决战,别遣水师东出相牵制。且请发蓟镇、宣、大兵,东护关门。朝廷已命山海满桂移前屯,三屯孙祖寿移山海,宣府黑云龙移一片石,蓟辽总督阎鸣泰移关城,又发昌平、天津、保定兵驰赴上关,檄山西、河南、山东守臣整兵听调。世禄等将行,清军已于二十八日分兵趋宁远。崇焕与副使毕自肃督将士登陴守,列营濠内,用炮距击。而桂、世禄、大寿大战城外。士多死,桂身被数矢。清军亦旋引去,益兵政锦州。以溽暑不能克,士卒多损伤,六月五日亦引还,因毁大、小凌河二城。时称宁锦大捷,是为明军对清军第二次血战,皆袁督师节制调遣之成效也。惜大、小凌防守未完,而敌军奄至,未免有亏蒉之憾。观此,益信“以和为守,以守为战”之政策之不容已矣。使督师能久其位而行其志,则成就亦安止此?
  时魏忠贤方专权,炙手可热。中外争颂功德。崇焕不附,衔之滋甚。叙宁锦战捷功,文武增秩赐荫者数百,忠贤子亦封伯,而崇焕止增一秩。犹以为未足,复使其党劾罢之。七月,崇焕遂予告归。

  第七节袁督师之再督师

  熹宗崩,怀宗即位,忠贤伏诛,削诸冒功者,廷臣争请召崇焕。其年十一月,擢右都御史,视兵部,添注左侍郎事。
  崇祯元年四月,命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所司敦促上道。七月,崇焕入都,先奏陈兵事,帝召见平台,慰劳甚至。咨以方略,对曰:“方略已具疏中。臣受陛下特眷,愿假以便宜,计五年全辽可复。”帝曰:“复辽,朕不吝封侯赏。卿努力解天下倒悬,卿子孙亦受其福。”崇焕顿首谢,目曰:“陛下既要臣,臣安敢辞难?但五年内,户部转军饷,工部给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须中外事事相应,方克有济。”帝为饬四部臣如其言。崇焕又言:“以臣之力,制全辽有余,调众口不足。一出国门,便成万里。忌能妒功,夫岂无人?即不以权力掣臣肘,亦能以意见乱臣煤。”帝起立倾听,谕之曰:“卿无疑虑,朕自有主持。”大学士刘鸿训等请收还王之臣、满桂尚方剑,以赐崇焕,假之便宜。帝悉从之,赐崇焕酒馔而出。
  崇焕以前此熊廷弼、孙承宗皆为人排构,不得竟其志,乃再上疏曰:
  “恢复之计,不外臣昔年‘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著,战为奇著,和为旁著’之说。法在渐不在骤,在实不在虚。此臣与诸边臣所能为。至用人之人,与为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钥,何以任而勿贰,信而勿疑。盖驭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必摘一言一行之微瑕。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于封疆者,皆不利于此身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为边臣甚难。陛下爱臣知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危,不敢不告。”
  呜呼!督师此言,字字血,语语泪矣。明所以亡者不一端,而朝廷不能见信于其臣,则亡征之尤剧而不可药者也。
  不然,以磊落飒爽之袁督师,而何以自危至是?而明之所以待督师者,后此乃皆不幸而言中焉。呜呼!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书上,帝优诏答之,赐蟒玉、银币。疏辞蟒玉不受。
  是月,川、湖兵戍宁远者,以缺饷四月,大噪,余十三营起应之。缚系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于谯楼上。自肃伤重,兵备副使郭广初至,躬翼自肃,括抚赏及朋桩二万金以散,不厌。贷商民足五万,乃解。自肃疏引罪,走中左所自经死。崇焕以八月初抵关,闻变,驰与广密谋。宥首恶张正朝、张思顺,令捕十五人,戳之市,斩知谋中军吴国琦,责参将彭簪古,黜都司左良玉等四人。发正朝、思顺前锋立功。世荣、涵淳以贪虐致变,亦斥之。独都司程大乐一营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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