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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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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珠她娘和玉珍一起走了以后,我和珍珠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我的喘病时好时坏根本没办法出海,珍珠还小,又是个女娃。家里很快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那段时间我差点要把那颗珍珠给卖了,可是我们那儿穷人多,哪有人有闲钱买那个?我又没有什么其他的门路去认识别的有钱的主顾,所以卖也卖不上好价钱。另外我也想了卖了珍珠过不了几天还是一样要挨饿,后来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实在没有法子,我就让珍珠每天拿着碗挨家挨户地上门去讨口饭吃,讨碗水喝。

    那个时候我和珍珠天天盼着能有珍珠她娘的消息,珍珠总是问我她娘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哄她说很快会回来,会坐船回来,她就信了,每天去渔村的小码头上等。有一天她去了很久都没回家,我着急了,就强撑着去海边儿找她。正赶上村里一些出海的渔民刚出海回来。我远远地听见有人冲珍珠喊:“珍珠,又在等你娘?回去吧,你娘今天不会回来啦,别等了。”我又听见珍珠喊说:“那你知道我娘什么时候回来?”那些人也哄她说,“快了,就快回来了。”章老汉说道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孩子可怜啊!当时我真是后悔放珍珠她娘走了,她娘要是不走,这家还是个家,日子再苦,一家人守在一起,也比让孩子像那样整天价空盼要好啊!”
大雅之堂(28)
    梁渠和李云霜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了泪。“那后来呢?”李云霜哽咽着问道。

    我们祖孙两个整天盼着珍珠她娘的消息,盼得是眼睛都直了脖子也硬了。可一眨眼大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珍珠她娘一直没有给我们来信,直到1982年的冬天,和珍珠娘一起偷渡的寡妇玉珍给家里写信来了,玉珍在信上说自己途经了好几个国家,现在总算平安地偷渡到了加拿大了。还说她现在在一家餐馆打工,日子还好。玉珍在给她们家的信里夹了一张纸,是写给我和珍珠的,说是珍珠的娘没能熬过来,死在了海上。还说当时船上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很多人挤在一起,连腿都伸不开,没有吃的,也没有水,珍珠她娘又生了重病,不停地呕吐,没过几天就不行了。

    玉珍还给我们寄了一点钱,在信里再三叮嘱让我们拿着这些钱做路费去个大城市,不要守着这个穷村子了,要到外面去找出路。玉珍说她到了国外才知道,越是在大城市里越容易讨生活,随便干点什么都可以赚钱糊口。可是她说得容易啊,我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那个村子,也认不得几个字,出了那个村子该怎么办,我这心里发怵啊。再说了虽然我们那个地方穷,可是我的老伴儿和儿子都埋在那儿,我实在是……一想到这些我就哪里都不想去了。可是一看到珍珠,我就又动心了。想到将来我要是哪天一口气上提不来也死了,扔下这孩子一个人怎么办?因为穷,好好的一家人才会弄得家破人亡,如果继续住在村子里,就算饿不死,活下来又能咋样?将来珍珠长大以后会不会还走她娘的老路?

    我一想到这些,这心啊就像被锥子扎透了一样的疼。我这把老骨头死在哪儿都是死,我不能再让我的小孙女过这种没盼头儿的日子。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下了狠心,我没有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不懂什么大道理大规矩,我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儿,就是在我死之前一定要给珍珠找个能吃饱穿暖可以活下去的地界儿。离开村子的时候,我也没想清楚究竟要去哪里。我们先到了镇,从镇到了县,又从县城到了省城。一直到省城的时候也还算好的,因为身上还有玉珍给的路费加上我们那个破房子和一条旧的舢板船也卖了点钱,睡觉总归能找到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饿了也能有吃的添饱肚子。

    我试着找过事情做,可是人家一看我年纪大了,还拖着个小孩子,就都不用我了。眼看着身上的钱都用得差不多了,我和珍珠却还没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我的心里就开始发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过要不就回小渔村去,可是又一想房子和船都已经卖了,回去也还是没有地方住。后来有一天无意当中听见几个人在街边聊天儿,说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可以找到事情做,钱也好赚。就这样,我咬咬牙狠狠心,决定带着珍珠到北京或者是上海去看看。

    可是到了火车站才发现去北京和上海的火车票都很贵,我就又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去北京还是去上海还是哪里都不去。我就这样带着珍珠在车站又转悠了好几天,还是没舍得花钱去买火车票。

    后来偶然在火车站前认识了两个也要去北京讨生活的人,随便搭讪了几句。我听说那两个人要去北京就说自己也想带孙女去北京,可就是火车票太贵了。想不到那两个人却说,买票去北京?那谁还去?偷偷上车就行了。趁着现在春节刚过,坐车的人多,查票也不严,正好容易混上车。我听了他们的话就相信了,跟着那两个人一起带着珍珠偷偷地上了火车。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再加上没有票心里发慌,列车员一来查票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我有问题了。所以很快就被逮住了,不但补了票还罚了款,所以到了北京的时候也就不剩什么钱了。我想找活儿干,可人家看我身体不好还托着个孩子都不用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要饭的,要不是后来在火车站的地铁口遇到梁渠,我们爷孙俩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章老汉两年来第一次直接叫了梁渠的名字,而没有再叫梁教授。

    “老伯,您别说了!”李云霜的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滚,“您和闵乔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我和梁渠会好好地疼爱闵乔的,也会把您老当自家的老人供养,您就放心好了。”

    “我放心,放心,我怎么能不放心呢!”章老汉像是在回答李云霜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雅之堂(29)
    开学以后的第一个星期天,章老汉因为正好当班,所以不在家。李云霜整理房间收拾停当以后准备上街买菜,想叫上闽乔一块儿去,于是来到中院闽乔和爷爷的房间。天气很好,门没有关,仍还挂着夏天用的竹帘子,李云霜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进到里屋发现闽乔正坐在炕上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课本儿包书皮呢,李云霜进来了她都没有发觉。

    “闽乔!”李云霜唤了一声。

    闽乔闻声抬头一看,见是李云霜,笑着叫道:“妈!”

    “我要出去买菜!”李云霜见了闽乔用心包书皮的样子,便打消了让她陪自己一起去买菜的念头。

    “我陪您一块儿去吧!”闽乔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说道。

    “不用了,你接着包书皮儿吧!”看着闽乔那样撇着腿坐在炕上认真做事的样子李云霜的心不自觉地飘忽和朦胧起来。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两年前还是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在街头流浪乞讨的脏兮兮的孩子,如今竟然成了自己的女儿,姓了自己丈夫的姓。光阴之笔造化之手竟然为自己描绘了这样的一幅奇妙的人生图画,实在是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千。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本来是人生一大憾事,以为自己和梁渠会在这样的遗憾里孤独终老。可是谁又能想到自家的田园多年来辛勤躬耕结果却颗粒无收,无意中一脚踏进无人问津的茫茫山野却意外的发现了那里的累累硕果,这难道是上苍有意安排的吗?让自己用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和途径去收获幸福?

    见李云霜站在那里不说话,呆呆地发愣,闽乔又说:“真的不用我陪您吗?这些我可以回来再做的!”

    “不用,妈很快就回来了。对了,闽乔,你想吃什么?你告诉妈,妈好给你买!”

    闽乔坐在炕上抿着嘴笑着说道:“什么都行,只要是妈做的,我都爱吃。”

    听了到这句话,李云霜心窝里禁不住一暖,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她怕闽乔看出破绽于是赶紧转身出门了。

    李云霜刚走了一会儿,钱玲就像一个皮球一样的弹了进来。

    “我在大门口碰见你妈了!”钱玲儿一边说一边凑到闽乔的跟前,“天呐,你的书皮儿怎么包得这么好看?边角的地方还带皱折的?”

    “前几天刚在电视里学的!玲玲,你回去把你的书拿来,我教你包!”

    “好啊,你等着,我就来!”钱玲儿的话音未落,人就又像个皮球似的三跳两跳地弹出门去了。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钱玲儿就抱着几本书回来了。一边把书放在炕上一边说道:“那个瘦瘦的女孩子又来学琴了,她们家好像很有钱,每次来都有汽车接送的。我看她进了琴房了,怎么没看见你爸?”

    “应该在他的书房吧,不知道!”闽乔突然放下了手里的书,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想了一会儿,对玲玲说道,“玲玲,你把鞋脱了,上炕来,我教你怎么包!”

    “哎,玲玲鞋带儿也不解就硬是踢掉了脚上的鞋,串上了炕。

    两个丫头坐在炕上一个教一个学着包书皮儿,刚包了两本儿书,突然听见一阵美妙的钢琴声穿过了了秋天的院子,穿过了留有夏日余温的竹帘,飘进屋子里来了。闽乔一把甩掉了手里的书,跳下炕穿好鞋子。

    “喂,怎么不包了?这还没包完呢!”玲玲喊道。

    “玲玲,我们先不包了,去看看林羽清弹琴去!”

    “她叫林羽清?”

    “嗯!”闽乔一边应着一边急急地往门外跑!

    “喂,闽乔,你等等我!”钱玲儿赶紧下地穿鞋跟着也出了门。

    琴房的门开着,闽乔和玲玲站在门口往里看,只有林羽清一个人在里面练琴,梁渠不在。那音乐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至少对闽乔来说是这样的,每次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她就会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恍恍惚惚地丢了魂魄一般。闽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林羽清的手指在琴键上来回地灵活而欢快地跳跃着,听着那钢琴上发出的优美的旋律,闽乔的心都要融化了。于是她的脚步便不知不觉地跟着音乐的声音一直走近那个源头去了。

    林羽清正弹的投入,突然从门外射进来正好照在琴谱上的一缕阳光被一个小小的影子挡住了,琴谱都看不清楚了。林羽清于是停了下来,侧过头,发现了站在那一缕阳光里的闽乔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头发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从斜侧面的窗口里射进来的另外一缕光线恰好端端正正地打在小巧而微翘的鼻尖上,看上去有些透明的感觉。

    “你在这儿干什么?”林羽清终于说话了,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在闽乔的印象里,这是林羽清第一次开口和自己讲话。

    “哦,不干什么!”听见林羽清说话,闽乔这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解释,“你弹的真好,我能站在旁边听你弹琴吗?”

    “你弹过钢琴吗?你会听吗?”林羽清问道。

    “没弹过,就是觉得好听!”闽乔答道。

    “不会弹钢琴,有什么好听的?好听的东西多了,你难道都要听?”林羽清冷冷地回答。

    “闽乔,我们走!”一直战在门口的玲玲听了林羽清的话忍不住来了火气,又跟皮球似的跳着进了门,一把扯住闽乔的手往门外拉,一边拉还一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弹琴吗!梁教授如今是闽乔的爸爸,这个破钢琴闽乔要是想弹早晚会比你弹的好,不信就走着瞧好了!”

    “你撒谎,梁教授根本就不是她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没有爸爸,是跟她爷爷一起来北京要饭的,没有地方住,梁教授可怜她才让她在这里住的。哼,一个擦皮鞋的,还想弹钢琴,真是会做梦!”林羽清以牙还牙毫不示弱。

    “擦皮鞋怎么了,擦皮鞋也是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不像有些人,家里有几个臭钱,会摆弄几下钢琴,眼珠子就只知道往天上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玲玲也不甘落后。

    “我眼珠子还就往天上看了,天上多干净啊,不像地上,到处都是臭要饭的,擦皮鞋的和捧臭脚的!”林羽清不但伶牙俐齿,而且反应奇快。

    “你——”

    “你们吵什么呢?”玲玲刚想再说话,却被突然加进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几个丫头回头一看,原来是李云霜买菜回来了,此刻已经进了琴房的门,手上还挽着菜篮子呢!

    “梁伯母,我说闽乔如今是您和梁伯伯的女儿,她不信,还骂闽乔是臭要饭的。”玲玲见是李云霜,说话立即有了底气。”

    “妈,都是我不好,是我非要进来听,搅得林羽清没办法好好弹琴。走吧,没事了,我帮您一块儿做饭去吧!”闽乔连忙说道。

    “好啊!”李云霜应了一声,把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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