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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7年第1期-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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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玛瑙咱往前扔。只要你对咱笑出俩酒窝,咱送你一对金玲珑。只要你百依又百顺,咱手托你小腰出门庭。谁要敢胆大胡言语,一辈子扎口莫再放粗声。咱让你夜夜盖着莲花被,樱桃小嘴喜盈盈。
  【红鲷女】红鲷女只有一条命,付与鲛郎过一生。鲛郎受伤我滴血,鲛郎先亡我后行。你有金银填东海,难买鲷女一声应。你有钢刀飞飞快,难斩鲷女鲛郎情。
  【脏龙】吾龙本是坐当朝,小小鲛郎算个鸟。英雄一怒胡须奓,斩妖何须费木桃。待我饮酒三更起,鲛郎头上撒一泡。撒一泡来又一泡,壮汉赤身背大刀,兴头上来一挥手,杀他个叛贼血滔滔。别说你个小妖女,火了敢砍土地佬。放下罚酒吃敬酒,白头偕老乐逍遥。
  【红鲷女】脏龙妄言休得意,粗话连篇你个刀杀地,我红袄素心走一遭,今朝怎得受你欺。脏龙鳞里生蛆虫,毒心包上了花蛇皮,臭气熏透三江水,雾遮平原无颗粒。(白)俺今生啊!咒你世世不得好,浑身生疮拉痢疾,出门遇见三眼枪,枪枪打进脑门里。叫一声鲛郎等着我,咱海枯石烂都跟上你。
  【大扁鳐】脏龙一怒海水暗,黑沙滚滚起波澜,高叫三声刀斧手,扭住鲛郎要问斩。珊瑚泪流海马咽,老乌龟个个跪向前。燕鱼尖号豚鲸跳,老扁鳐我哭得海水咸。
  【脏龙】只要你心回意又转,与俺一夜共缠绵,咱保他穿金戴银得自由,打马一吼奔南山。思前想后你扳指算,算错了账码哭也晚,只待这日落西山下,我一声令出血斑斑,管什么年少皮滑大双眼,管什么男欢女爱喜连连,咱独吃硬拿是老本分,话说不迭他命归天。
  【红鲷女】将身来在水晶厅堂,看一眼那恶魔端坐一旁。我今夜生不如死含污垢,只为了生还我的郎。待天明风平浪无声,红鲷女眼含泪重梳残妆。雾重重夜漫漫烛泪长长,鲛郎你似万箭穿在心上。好也似天倾地又陷,烛光灭幔帐落腥气扑面。
  【大扁鳐】鲛郎他骑马多徘徊,去十里返十里油煎难挨。尊一声妈祖神佑我娇妻,念一遍慈悲佛西天观音。风萧萧云楚楚鬼哭神号,山也摇地也摇凶多吉少。
  【红鲷女】曙色遍地是血光,脏龙身边一夜长。老虾精抬我出宫去,喊破了嗓子叫我郎。鲛郎鲛郎快转来,看看娇妻泪汪汪,滴滴珠泪都是血,从今不穿红衣裳。鲛郎扶我上白马,一夜欺凌遍体伤。东海洗去浑身垢,一生一世做新娘。
  【鲛郎】我愿雷火轰天地,双双成灰在一起。我愿二人成兄妹,从此不再做夫妻。爱恨交织梦一场,血肉相连鬼神知。好妹随兄走天涯,梧桐树下把身栖。哥哥独身苦耕耘,妹妹绣花把布织。天晴总有大喜日,妹与他人结连理。花轿一走哥再归,弯腰锄地戴斗笠。
  【大扁鳐】红鲷女一听如雷击,天旋地转难站立。哗啦啦降下瓢泼雨,鲛郎下马呼声急。红鲷女睁眼声声泣:不做妹妹只做妻。鲛郎有志一身洁,鲷女忠贞死有期。唤一声我郎多珍重,纵身跳进深崖底。大雨漫天生灵号,天公一怒起霹雳。潮涨海涌都是冤,从今夜夜红鲷啼。


  三叉岛之行

  虽然谈不上千央万求,但也颇费口舌,戚金总算答应了陪廖麦去三叉岛。因为观看鱼戏的原因,也因为其他,廖麦觉得非要尽快去岛上一趟不可。奇特的唱腔作念让人入迷甚至瞠目结舌:这是怎样的风习和传统才能孕育的一种艺术!他担心随着天童集团的野蛮开发,岛上的许多东西都将丧失殆尽。连日来,一种难言的急切不安、淤愤和焦灼在积聚,廖麦只盼着让大海深处的凉风把自己吹透。
  廖麦知道戚金拒绝去岛上的所有理由只是借口,这个脸色沉沉的家伙啊,在岛上有挚爱,有迷茫,有禁忌,有致命的东西。所以他在犹豫,所以他最终还是去了三叉岛今后永远都会是一块磁石,而他只是一点点铁屑。
  廖麦亲眼目睹了这黝黑的屑末怎样在刚刚接近海岛时,被紧紧吸附的模样:船还未进港湾,他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频频挪动双脚,咂嘴,探头观望,背包提起又放下;进岛后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有些急促,往前一路闯荡,几乎全然不顾同行的伙伴;宿下的第一夜他辗转难眠,几次爬起来趴在窗上看天一亮索性扔下同伴出门去了。
  廖麦有许多时间一个人慢慢溜达。他并不想过早地被戚金介绍给当地人,也不想马上就找毛哈。他想把相隔不远的三个小岛先粗粗看一遍,这是非常方便的:旅游区建了相互往来的小码头,有大致定时的交通船。当然这主要还是为岛上的旅游项目服务的,岛上居民却因此不再需要自己划小舢板出门了。如今令人难以想像当年的三个岛是怎样连在一起的,那该是一个多大的岛;更不相信岛上有那么大的广场、繁华的街巷,还有一个古老的鱼戏台。
  如今物是人非或者一切全变,除了个别老人,已经没人再去追究往昔。刚出生十几年的岛上孩子早不再驾船弄桨,他们更愿到天童集团的旅游区去挣那几个小钱。谈到将三个小岛通连一体的平地广场,年轻人就蹙鼻子撇嘴:吹吧!他们只承认旅游区里的白艇、小姐、酒吧、角子机,还有染了头发的异地游客或外国人。他们盼望那艘大楼船每个月开到岛前港湾里,它那亮闪闪金灿灿的迷人形貌简直是一个复活的神话。它泊在那儿,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三叉岛。据说船上就有大老板本人或其他各色贵人,他们谁也见不着,因为这些人大多害怕岛上强烈的紫外线,只在天黑以后甚至半夜三更才登岸游玩。据说这个时代的上层人物正在把时间反过来使用:白天大睡,午夜到来即分外精神,女的开始擦口红描眼,男的结上领带且拄上文明棍,一改迷迷瞪瞪的模样,双眼瞪得像牛眼。
  廖麦发现三个岛的面积比想像中的还要小。他以前从戚金的转述中得知这是海水上涨的结果:实际上只留下了三个小小的山头而已。令他奇怪的是原先岛上那么多人,还有开发旅游之后涌入的大量人口,他们现在都挤向了哪里?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最初的岛民有许多流失到周围其他岛上,剩下的只有两部分人:一是爱新奇的年轻人,二是格外恋旧、至死不能抛开渔船的老人。
  说到打鱼就有人叹气,说看看吧,连找个像样的地方泊船都难了!原来最好的水湾都改做了小码头,那儿不让渔船靠边儿。“一下来了那么多馋嘴的家伙,张着大嘴要鱼吃,鱼就涨价了,一倍两倍地涨,咱哪,用钩子钓,用网围,冒死也要驾船出海!”一个脸上生了黑斑的老人喊着,露出口中仅有的两颗牙齿。他问廖麦是哪里人?廖麦说是对岸的,老人立刻大骂:“天童的?那里的人全是畜生!”廖麦否认是集团的人,老人这才大舒一口,低声咕哝:“那些人不干人事儿……”
  廖麦在海边巉岩下看到一个穿了胶皮裤子的人爬上来,筐中有一些海螺之类,就问起了毛哈。那人说:“毛哈?呀嘿这家伙要干咱这活儿就容易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鱼精!他进海里躺着睡觉都不碍事儿,想捉条鱼捡个螺什么的,那是手到擒来呀!可人家不干,懒嘛。如今他要想成个大富翁,半年准成!怪了,他懒,一天到晚蔫不拉叽的,胯里的毛蛋越长越大,许是得了怪病……”
  廖麦始终放心不下。这天他放下一切去找毛哈这家伙果真不太精神,一见廖麦的面大叫了一声,嘴巴咧开了一会儿,接着很快又耷拉眉毛了。芋芋不在家,廖麦其实最想见的人倒是她。他没有问,只是与毛哈交谈:“多久没见了,常常想起你!瞧你还是邋邋遢遢,不出海打鱼、不干活吗?”
  毛哈一直蔫着,模样有些苍老。他生气一样鼓着嘴说:“有人想杀我哩,有人……”
  “杀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从楼船上来的窄脸人,跟在我妈珊婆身边的……现在那些人没有了,我妈不来他们也不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是你的错觉吧?”
  毛哈冷笑,不再回答。后来他突然嘴巴一瘪,哭起来:“我想我妈,可她就是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廖麦怎么劝也没用,知道这家伙鬼迷心窍了。他问:“你还想出岛找她?”“我不,时候不到。我得盯在岛上,哪儿也不去了。”毛哈擦擦眼睛,歪头去看窗外。廖麦又问:“听说你病了?你到底怎么了?能让我看看胯部?”
  毛哈毫无为难,马上解了裤子。廖麦于是看到了比常人大许多倍的阴囊,它显然肿胀得厉害。“天,这要看医生啊!是它在折磨你啊,毛哈弟!”
  毛哈摇头:“不碍事。下雨阴天不舒服,平时日头好我在窗前晒晒就好了。”
  谈到鱼戏团在镇上的表演,毛哈一下精神起来,大眼圆睁:“啊,我是跟了去的!我就一直帮着剧团拉大幕,后来……后来我见了珊婆妈那些干儿子蹿来蹿去的,就回岛了。”
  廖麦听了有些吃惊,不过他知道毛哈不会撒谎的。
  太阳光线从窗外强烈地透入,毛哈习惯地移近了身子,晒起了胯部。廖麦痛惜地看着他。“这个人正被一场毫无希望的爱情折磨着,而且他自己也未必不知道结果……”廖麦在心里叹息,抚摸着他的肩膀,小声说:
  “戚金和我一起来了。”
  “知道。”
  “你见他了?”
  “不,芋芋姐慌了嘛,我看看她的脸,就明白谁来了!”
  廖麦长时间一声不吭,呆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芋芋去哪了?”
  “一早就出去了。她这会儿大概和戚金在‘水牢’那儿拉呱儿呢!”
  廖麦想呆在这儿等人。他问起毛哈的病,对方说这两三年才加重了,接着告诉了中西医结合的老弯肚治疗失败的原因:“他医术才高哩!是假药害了他,把他的名声糟蹋了!”说到假药之类,毛哈就说起了岛上最古老的习俗、一个百发百中的验方:打鱼人只要在海里被土鱼蜇了,那就必死无疑!这时要赶快回岛“随便翻开哪家门前的石头,下边都有一个纸包,用里面的毛发烧成灰,敷在伤处准好!”廖麦问那是什么毛发?毛哈说是出嫁前岛上姑娘的体毛……他说到这儿大怒:
  “自从天童集团来了,石头下的东西就被人换走了,纸包里的还不知是什么哩!结果一年里死了三个人,他们都是被石头底下的假东西害死了……”
  “这恐怕是一种愚昧的乡间陋习吧?”
  “愚昧的是你!那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这验方儿几百年了,谁敢胡闹啊!如今有人暗中高价收购那种东西哩,私下里串通……”
  “还有这样的怪事?”
  毛哈调整着身子:“就有。新道观里的老道就做这事儿……”


  新道观

  廖麦终于见到了那个传奇式的女人:芋芋。就像她的女儿小沙鹠一样,她的身材也偏向娇小,但那神情一下就吸引了廖麦:年纪已近五十或更多一点,脸庞稍窄,没有皱纹,头发中掺了不少银丝。她有一副让人看一眼即不再忘记的目光:警觉,犀利,然而极其美丽。这目光在廖麦脸上停留了一瞬,渐渐变得温暖起来,仿佛在说:是的,你是戚金的朋友。戚金站在一旁,两手有些不安地搓动。
  廖麦是在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二人的。芋芋邀请他一起回家吃饭,廖麦谢绝了,说:“我见过毛哈弟了,改日再来打扰吧。”
  戚金没有跟上芋芋回家,而是与廖麦一起回到了住处。关于芋芋,廖麦没有问少言寡语的戚金,对方也不愿说什么。其实廖麦心里一直在惊叹,甚至觉得这声音戚金都会听到“原来是这样一个女人!是啊戚金,你这个家伙,结了婚又离异、从高原跑回南部大山的浪荡子、苦行僧,如今算是遇到了对手!”显而易见:她饱经风霜,颇有来历,性格刚毅,完全算得上一个冷面美人;一种特异的力量正从她身上弥散出来,这是廖麦一见面就感受得到的……戚金这个坚硬得几近于冷漠的男人,绝不会轻易喜欢上什么人的。
  事情格外令人感到麻烦以至于尴尬的是,她的独生女儿正苦苦恋着戚金:整个事情颇像一出拙劣的言情剧。
  “她比你大吗?”廖麦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大三岁。”
  “你该与毛哈多谈一谈……还有小沙鹠。”
  戚金摇头:“也许最糟糕的就是解释。等等看吧。”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就走出来了。本来极想去鱼戏团排练场看一看,戚金却绕开了那儿。廖麦想看的有传说中的“水牢”旧址、戏台,还有新建的那个道观。戚金说:“天童集团开发到哪里就要把庙和道观建到哪里,以为这样既受神灵保佑,又增加了旅游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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